乍一见,两人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一风度翩翩的俊俏杀手,如今那身竟然连个乞儿也不如——那枯草般的头发杂乱的披在头上,只是用个不知什么藤蔓随意挽着,胡乱系成个头结;衣衫又黑又脏,看着也不知道是污秽还是泥垢,下摆亦被刮破,撕成了无数破烂布缕;面皮虽然没甚改变,可是那眼睛…
那是一双静如坟墓的眼睛,眼神中空洞、茫然、yin暗、死霾之外,一无所有,就像整个尘世已经和他毫无关系,**裸的杀戮与戾气从眼中溢出,在面前肆意狂乱!
行走之间的凤三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朝着山崖——那双眼空荡荡的盯着众人,直勾勾的依次看过去,半响才低下头,继续而行。
暂时,没有危险!
那眼神中的话语很清晰、很简单,那是凤三在看透众人之后对自己所说的话。
盯着至尊宝的时候也不例外!
厚重若墙的陌生感油然而生,就像至尊宝从来也不曾认识他一般,那不是朋友,而是一中对待猎物的眼神——不、甚至对待猎物也会有喜悦,但是他没有!
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对鲜血的急不可耐!
那双眼很熟悉!
至尊宝顿时想起了在古道客栈,那被食秽yin吃尽五脏六腑的几个**男子,他们长在手掌之上的眼睛看着自己之时,便是这种眼神!
一具人形的杀戮机器,带来毁灭与恐惧,唯一存在的意义便是更多的死亡和鲜血!
至尊宝来不及多想,拔身而起便朝着那山崖下冲去,顺着道路想要下到谷底——他顾不上比武甚至拜师,只想在那最后的心神泯灭之前将凤三救回。
至于为什么、如何救等等,倒是完全没有考虑…
至尊宝看出了这一切,那花老太爷也同样看见了——就在至尊宝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他身边有个人已经率先一步冲了出去。
正是花守义!
步履匆匆,脸se肃然,身后还有那花老太爷急切的眼神…至尊宝立刻跟了上去,口中问道:“花先生,你可是去下面?我可否同去?”
“你…”骤然发问,花守义也是一愣,可随即脑中一动跟着就应了:“…呃!走罢!”
两人飞一般的冲出山崖来到路旁,那看守马匹的弟子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声好,花守义已与至尊宝各自抢了匹快马,急急拍马而去…
只留下一句话:“…急事!去去便来…”
※
山崖上发生的一切并未被山下过招的二人知晓,所以一切还按部就班的继续进行着——钱立本等待那慢慢靠近的凤三,忽然一笑:
“你朋友给你花了大价钱买的消息可有用?你是不是已经准备了什么绝招,能够破我的鬼火么?”
凤三缓缓抬起头来,死灰般的瞳孔动也不动的盯着他,口涎滴淌的张开嘴露出满口白牙,也不说话,只是慢慢伸出手在自己咽喉下横着,猛然一拉…
只如看着个死人!
钱立本哼了一声,手一抬已经抓住了凤三的胸口,双手发力朝上奋力一拉——
那钱立本虽然看起来jing瘦无比,可本身手上的力量极大,背上的铁算盘就是平ri所用的武器,指力能透布革,一抓之下就龟甲也会碎裂,谁知道这一抓触手冰凉,似玉似铁,居然纹丝不动!
五鬼之术——金鬼护体!
钱立本大骇,才抬头,竟然被凤三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铁箍似的无法挣脱,紧接着另一只手闪电般取他咽喉七寸!
在此危急时刻,钱立本身子猛然一伏,将背拼命甩将出去,只听背后咔嚓金鸣声起,那铁算盘与凤三之爪交击居然发出了此种声响!
依旧是那无比空洞、茫然、冷漠、杀气四溢的眼神。
钱立本虽然不知凤三如此会有此巨大改变,但是他也久在江湖行走,耳闻过某种邪派之法能暂时封闭人的心智,五感,成为个**裸的杀人机器,遇上此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此人碎尸万段——当即他不敢怠慢,伸腿一脚撑在凤三的胸口,奋力把自己朝外一蹬。
嗤嗤几声,那凤三的手虽然在钱立本手腕上抓出无数血痕,但是他却已经脱身!
钱立本刚刚脱身,那凤三却似乎没有发觉一般,直直盯着自己的双手,就像脑中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人不见了——他心中一动,连忙便猛然朝着那乱石堆冲去!
凤三此刻又摇摇晃晃慢慢的走了过来…
钱立本见距离已远,站住脚步,猛然从怀中取出个极小的黑se幡旗扔出,也不需多做其他,那黑旗自己便插在了泥土之中,滴溜溜开始慢慢转动!
“钁天大斧,斩鬼五形;炎帝烈血,北斗然骨——召来!”喝令一止,猛然咬破舌尖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那鲜血淋在黑旗之上,旗子猛然间就像吹动了风般,速度唰唰快了起来,将那旗上五幡六帷甩得飞扬而起,浑然黑se中出现个狰狞无比的鬼脸,一闪即逝,像是呼啸又像是肆意妄为的宣泄…
见此情形,钱立本不由得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伸手虚虚在那黑旗上凌空一抓——顿时那手上便有了股灰黑se的烟瘴出现,像是yin霾的印堂。
两掌交击,双手均已如此!
见到此手,那凤三惨白的瞳孔猛然收缩,整个人像是有所畏惧般的朝后退一步!
那容他逃?
钱立本口中虎吼一声,朝前便是一步冲出,左手疾探凤三右肋!
谁知那凤三居然忽然在这一瞬间身子变得轻盈无比,飘飘荡荡般的凌空飞了起来…双手抬起,虚虚张开,就像大鸟般的停在半空,形如吊死在那半空的缢鬼!
五鬼搬运——木鬼凝虚!
钱立本见此心中猛然一惊…他刚才触手无功之时还未想到这一点,现在见到这一幕,整个脑海中的记忆全部被打开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五鬼魂魄之术!
五鬼之术是御鬼术中最为凶险的一种,施法者要想借助那五鬼之力,便要把自己的身子当做容器来容纳五鬼,以己单独的魂魄之力来对抗那五个冤死鬼魂的无边仇怨恨毒,若是成功,那既能使用这五鬼之术!
金鬼护体,刀枪不入!
木鬼凝虚,轻盈漂浮!
水鬼显魂,沉浮自如!
土鬼逆施,活埋保命!
火鬼现形,大火不侵!
起一愿,借五鬼!
这五鬼之术都是魂魄之力,若是成功自然可以施展,人也不会有所异样;但是另外一中情形,倘若这施展之人失败,五鬼同样可以施展出此种能耐,只是这人却已经不在是人了。
那魂魄最终会被五鬼吞噬,皮囊死去,等到几天之后那皮囊开始腐烂发臭,五鬼这时候便得到了解脱,最终能化为厉鬼,存在于尘世之间。
可是,那五鬼在这之前也会把这皮囊主人的心愿了结——
对于凤三来说,或者便是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但,那人已经死了,这胜利又有何用呢?
至尊宝见到的凤三体内有诸多魂魄在争斗,虽然不知是五鬼之术,可是也能看得见那三火在朝着熄灭的去势而行;花家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防止那五鬼最终化作厉鬼!
两人所以齐齐而来!
话虽如此,这一切却都是在胜利之后才说的,现在…
那冥火却是这五鬼之术的克星!
冥火源自地府,自然是用来对付那魂魄野鬼的,对于这藏身凤三皮囊中的五鬼亦有效果,只要能击中,那魂魄可被击伤,甚至焚烧殆尽!
钱立本所使用的是冥火!靠着鬼幡旗所借来的冥火,这虽然效果相同,却有一点是不大一样的!
那便是这钱立本需要冥火,便不能离开这地上的鬼幡太远,否则冥火受不住阳间的侵蚀,自己也会熄灭的!
……
那凤三轻飘飘的飞在空中,随风飘出数丈,站在那地上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钱立本到来——可是这钱立本才冲上几步就感觉到了手上烟瘴的消散,又只得退回。
两人如此站着,倘若谁都不上,那不是就此耗着了么?
崖上众人见两人彼此不动,也不知是何意思,不由得议论纷纷,只有那花老爷子心中知道此事,心中只盼着时间拖得越长越好,以便那花守义赶到,把这五鬼给除掉!
可是,这一切又岂能如意?
正在众人不知为何,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那凤三忽然一动!
第一三九章 草木云霭同一色,谁能辨分荣与枯(6)
凤三猛然走到块大石之前,双腿分开略略蹲下,手顺着石块的边沿朝下摸去——忽而一声嘶吼,目眶尽裂,竟然将那巨石给缓缓举了起来!
那石块甚大,这凤三也有些吃力不住,只见他骨骼关节被那力量挤压得是炒豆般咔咔爆响,一块块肌肉被迫隆起,身上嗤嗤作响,非但衣衫,就连那皮肤也一块块的自己撕裂,淌得鲜血淋漓…
纵然如此,可是他眼中依旧空洞漠然,就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凤三将那石块举过头顶,奋力之下,周身伤口也四溅鲜血,他只是不断的发力,将那石块缓缓撑过头顶,死灰般的瞳仁中忽然闪过一丝青绿,巨石被他猛掷过去!
就在那淋漓四she的鲜血之中,数百斤的巨石流星般朝着钱立本飞去!
钱立本见那石块来得猛烈,本身还想躲避,可是刚刚闪开一步,眼角忽然瞄到那滴溜溜乱转的鬼幡,心中猛然一动:
“不好!这厮是朝着我那鬼幡所来的!倘若这旗子被他破了,那这五鬼之术毫无遏制,我必败无疑——必得把石块挡住!”
心动人亦动,当下那钱立本赫然抢上一步,运气在臂,沉哼一声!
待那巨石飞到,他双臂一沉,手中铁算盘托在大石底部,肩背肌肉高高隆起,接势朝着上面猛然一抬,顺着那去势把巨石抛过头顶。但那脚下使力太大,咔嚓一声,左足下的散乱石块被踩碎成了几块!
钱立本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当啷一声,铁算盘也跌落在地…
他强自露出个笑容,道:“你这也不…”正说话,忽然觉得喉中一甜,胸中冲出股大力,眼前金星乱冒,嘴一张,已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眼前的昏黑未消,半空中又是呼呼风起,一股说不出的疾风席卷而来!
钱立本刚才那一下使力过大,除了这满身的酥软之外,额角亦是黄豆大的汗滴涌出,脚下虚脱,想要奋力站起抵挡那巨石,却是再也没有余力为之了…
等他竭力把双眼睁开,面前已无了那鬼幡,一块大山也似的巨石突自出现在自己身边,摇摇晃晃弥漫着粉雾烟尘。
手上那股冥火已经不见了!
“这…”钱立本心中大骇,陡然转身回头,却看见那满身鲜血的凤三偏偏倒倒的走了过来,脸se扭曲如魔,整个面皮浮现出一股死灰,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我、我输了!”钱立本咳咳几声,颓然道:“你赢了。”
说出这话,他便缓缓挣扎着站起,谁知道——
那凤三脸上、眼中的神情居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无尽杀意依旧勃然,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钱立本心中一惊,连忙朝着身后倒退几步,口中急急道:“我已经输了!你、你还想怎地?难道、难道…”
才说两个‘难道’,那凤三已经逼近了面前!
虽然摇摇晃晃,虽然满是鲜血,但是凤三看起来却像是个无尽的魔鬼,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情形,一心想要把取他xing命——他猛然出手,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