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
“那——落落姐,学校教育在你眼里又是怎样的呢?”听时玲语气,是完全把夏落落当成专家了。
“学校教育你也经历过,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么?”夏落落并不回答时玲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时玲皱着没有修饰过却很好看的眉毛,苦苦思索,夏落落也不追问,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落落姐,学校教育我能想到的只有考试了。”
“这还不够吗?我们的学校教教的就是考试。”夏落落悠悠的道。她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里包含着怎样的悲哀?当学校教育沦落到只有考试的时候,只有分数的时候,那,这教育还有意义么?“刘觞就是被分数毁掉的!”
“刘觞怎么会被他们毁掉的落落姐,这是怎么回事?”时玲惊讶的问道,夏落落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她明白,夏落落和刘觞之间的故事远不是夏落落告诉自己的那么简单。夏落落的话题永远是围绕着刘觞的,这要怎样的关系才会如此?
“啊!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夏落落如大梦初醒,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反问道。
夏落落的矢口否认更证明了时玲的猜测,她在一本心理书上看到过,一个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所做的事、说的话,是他们的内心的真正想法。夏落落刚才明显的神游梦外了。
“就是你刚才说的,刘觞是被学校毁掉了。”时玲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打听这事,但她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怎么知道的?”夏落落一脸惊奇的问,她怀疑时玲偷看了自己的日记,那日记里,记着她和他的点点滴滴。
时玲看夏落落像看贼一样看自己就浑身不舒服,“明明你自己刚刚才说的,这就忘了啊。”她明明知道夏落落是真的不记得,可是她就是不和夏落落说,这叫倒打一耙,很管用,能消除人的疑心和转移注意力。
夏落落果真不再怀疑时玲,说道“哦,就是像我说的那样。学校只重视分数,刘觞呢,他学习挺好的,只是英语是怎么都学不会,不会的很彻底,考试时一个都不会作。他们的老师看他不能考重点高中,就把他骗到了职业学校,他们那把学生送到职业学校是有奖金的。你知道吗,职业学校那根本不能学到东西,我家就住在职业学校院里,我爸妈是老师,所以我很清楚。刘觞说,他进职业学校就是想学个专业然后工作挣钱,如果不是老师告诉他职业学校可以学个专业挣得钱更多,还有生活费的补助,他说他就不会来上学,他没钱上。可是学校是那个样子,而且学校也没有给他补助,他去了半年就不上了。”
“真是太可恨了,那样的人怎么可以做老师呢,为了升学率和一点钱财就毁人前途,这样的人有什么品质、师德?给学生做得好榜样,以后都那样去做。”时玲气的脸通红,大声的说着。
“这本来就是中国教育的一个缩影。这社会就这样了,也怪不得老师。金钱就是一切,什么道德、师德、良心,全丢到十万八千里外。”夏落落厌恶的道,她看着这一切就倦怠,如果都是这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说了,不说了,让人心烦。”时玲摆摆手,语气厌倦。“那落落姐,你要快快找到刘觞,他现在一定很伤心啊,你要安慰他。”
“找?人海茫茫,去哪找呢?他不需要我的安慰,现在,我明白了爸爸当初说的话,他,他比我更明白吧?!”
时玲哪里明白夏落落的话,她是一点头绪没听明白。但她并不关心这个,只是说“哎呀,明天去问问张林,刘觞说那是他的真朋友,他应该会知道的”
可是在第二天问张林刘觞在哪里时,张林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眼神躲闪,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被时玲发飙,使出撒娇的手段,才说刘觞去深圳找他同学了,他并不清楚。
张林如此行为连时玲也看出他和刘觞之间似乎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刘觞说过张林是他的真心朋友,那刘觞从这里离开会不告诉他自己去哪吗?而现在张林确实不知道,这,能是真心朋友?
没打听到刘觞的消息,夏落落心里一阵轻松的同时又有失落和担心,轻松的是不用现在就面对见面的尴尬,失落的是才知道他的消息却又断了,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知会飘向何处,担心的是他在外过的好吗,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很艰难,这是她自己体会过的。现在,只能在心里问“你在哪,还好吗?”
没找到刘觞,夏落落倒是收到了一句话“做我女朋友好吗?”时玲听的是目瞪口呆!
第七章
时间走到七月十五。
“你去买点药,天天听你咳嗽我都烦了,还吸烟,你再吸就死啦!”张化对着刘觞咆哮并赶过去抢了他手里的烟。刘觞并无反应,躺在床上的身体似乎是死的,但他确实没死,因为他的嘴里还在冒烟。刘觞把最后一口烟吐出,而张化的咆哮就在这烟雾里死去,并消散无踪。
时间就在两人的静默中溜走。
“你说怎么办,我已经来这五天了,半个月过去,我依然没找到工作。”刘觞躺在床上,话从口里说出就带了苦味。
“你还是先去买点药,工作找不到你就在我这。你的病不好,整天没精神,人家一看就不会要你。”张化还是劝刘觞先看病,看着昔日意气飞扬的同学,想当年在学校少年意气风华正茂,激扬文字纵横五千年。却现在萎萎靡靡哪见风采。只是一年余,变化如此大,看着心里发痛。
“药太贵,吃了也不顶用,我已经试过了。那药除了治不好病,还吃不死人,我看连药也不配叫了。”刘觞说着一个并不好笑的事实。
“你正经一点,说正事呢。你不吃药,天天一张死人脸,愁眉苦脸的,我要是招聘的,肯定也不会要你。”
“你说的并不是我找不到工作的原因,他们的条件太苛刻。一个并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工作,不是学历要求就是性别要求,他们不要男的。好容易找到一个要男的,又不要河南人。”
张化知道刘觞说的是真实存在的,但还没严重到河南的男人找不到工作的境地。他不好和刘觞争辩,劝解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我们没学历、没技术、没特长而又是男人呢?是男人就要有担当!现在我们是这社会的渣滓,你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就要努力。”
“我想努力,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你也看到,我找不到工作。”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我算是看透了,这社会我用一个字就概括——贱!你看看,全部要女的,又不是选美,不要河南人,地域鄙视么?女人呢?都想找个有钱的老公,可是没有那么多啊,于是就做二奶,三奶,哪怕四奶!没钱的男人一看,这样不行啊,没有老婆怎么办?于是就拼命讨好女人,在女人面前没有一点骨头。”
张化听刘觞越说越不像话,心里发酸,如果是在当年,刘觞是绝不会抱怨什么的,他一定会乐呵呵的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再来就是了。可是现在,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全是怨言,偏激。张化心里难受,嘴上却是平静的道“刘觞,你说这话我就看不起你了,你有没有志气?有,就不要说这样的屁话,你说这社会怎么怎么了,你不能活,别人怎么活的?没有,我还当你是好朋友,你如果没钱回家,我给你出路费,你就滚回去种地。这社会你没资格评论,在我这里说这种话,只会让我看不起你。”这平静的说话含有莫大的威能,刘觞的脸“刷”的就白了,他蠕动着嘴唇,张开口,想说话,却发布出一点声音。站起的身体“轰”的又砸倒在床上。
这世上,又一种声音比枪炮更具威慑力,那便是直指人心的话,它们也许并不是很响;这世上还有一种声音很大,而这恰恰是话没有说服力的表现,为了不让这声音死在空气中,那就只好大声说,以此来证明他们的存在。但这种*别人视听的作法只会惹人厌恶,那些轻声说而直指人心的话,真正让人震撼。
张化的话便直指刘觞的内心,把他的懦弱之衣撕开,让他看见自己的本心。刘觞像被电击了一样,被电激得麻木,有一口气不能吐出,心就发胀,发胀,像正在发酵的面包一样,越胀越大,有要爆炸的感觉。然而人却越来越清醒,冷静,想到更多的事,想的心酸,心酸就想哭,泪水把眼眶浸湿,胀满,可是就是不滚下,哪怕眼已酸痛肿胀。最终,泪水退回,留下一声叹息。
“想哭就哭出来吧,哭过后你就没资格再哭,要想做一个男人,今后就不要再说那些屁话,道理你比我知道的多,可是这世上大多都是像你一样的人,自以为读了两句《论语》就是‘孔圣人’了,说起来一套一套,做起来一个不如一个,全都是嘴上功夫,有什么用?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经济的繁荣,民族的复兴,这些,靠你们来支撑,早就玩完了。”
“你说的对,靠我们是早就玩完了。可像你这样的异类不也一样没办法活下去吗?这国家的教育教出来的都是大理论家,纸上谈兵,要动手时谁都不愿、不会,你先听我说。”刘觞打断要说话的张化,继续说道:
“我以后不会再抱怨、埋怨,错全在自己身上,谁让我当初瞎了眼睛,看不见这社会的残酷,美丽背后的丑陋;聋了耳朵,听见的都是打工的种种美好。原来,笑是拿出来让人看的,所以你笑的时候一定要有许多人看到才好;泪水永远要留给自己,所以你哭的时候一定要没有人看到才好。所以我不哭。这样,你才有世人所谓的面子,才能证明你是有能力的,这从你在这世上活的很滋润,整天笑嘻嘻中可以得到正明。以后姓刘的不会再有任何的埋怨、抱怨行为。”
“行了行了,既然想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张化看刘觞情绪不稳定,不敢再激他,只好随口问道。只是他心中难过、憋屈,所以话出口就是不耐烦的味道。
刘觞并不在乎张化的语气,不管张化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不会反感,因为,他们是朋友,真心的朋友!“我再找两天,找不到我就回家,上学去。”
第八章
“上学?”张化惊奇的问道。前一分钟还在说着教育的垃圾,后一分钟就要回去捡垃圾。
“嗯。虽然国家的教育不行,但我长大了,我知道怎么学,不学怎么办,文凭就好像一张脸,也是一件衣服,有了它,你才能出门,没脸没衣服,怎么出门?”
“好吧,你自己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好好努力。我并不想你回去,但我尊重你的决定。”张化慢慢道。这社会能逼迫人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七月十六,天气还不错,不是很热,相对前几天的不能出门,这算好的了——虽然今天也有三十五度以上。
刘觞早早的起床,刷牙,刮胡须,穿戴整齐,出了门。出门时他是低着头出去的,因为昨天晚上张化工厂里的保安问过他是哪个车间的工人,保安看出了他不是这工厂的人了。
似乎是真的在走霉运,转悠了两个小时,已经九点多,可是招聘信息上就是没有要他这样的没文化和没技术的男人。
怎么办,回是回不去,天渐渐的热起来,没有一个可以呆的地方。刘觞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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