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次,赵祯在不同的场合看见过两个少年侠客的身影。转眼两年过去,当初的两个少年如今都长大了,没想到却从朋友成了对头。展昭成了朝廷的四品官,而白玉堂却成了展昭手中的阶下囚。
想到这里,赵祯觉得有趣,同时也觉得有些感慨。因此,便抬手吩咐展昭起身,并问道:“展护卫,此番前去陷空岛,一切可还顺利?”
展昭拱手向上,简单地将陷空岛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番,当然,他说的这些话,十句里面只有五句是真的,剩下的一半都是跟包拯约定好的说辞。
赵祯哪里知道展昭是在给他编故事。听到展昭说起在陷空岛跟白玉堂斗来斗去的那些事,赵祯非但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十分新鲜好玩。再看向跪在展昭身边的白玉堂,竟觉得这小伙子愈发聪明可爱,忍不住就起了招揽的心思。
听展昭说完,除了赵祯以外,其余的大臣们却面色各有不同。包拯和公孙策因为心里有底,自然表情平静。而平时保守老成的大臣们对白玉堂这份狂傲都纷纷侧目,尤其以太师庞籍为首的一系大臣,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对那些议论,赵祯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他一直留心观察着白玉堂的反应,发现这小子听见大臣们的议论不仅没有害怕,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桀骜,像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赵祯忍不住有些好奇,便向下问道:“白玉堂,既然你已经跟着展护卫回京归案,如今到了朕的面前,为何不将你夜入皇宫,盗走三宝的真实用意好好说出来。你究竟为何犯下如此大罪,又为何非要跟展护卫过不去,点名让他去陷空岛会你?你说清楚,若是有道理,朕便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如果你解释不通,朕可没有办法饶恕你的大罪了。”
白玉堂听得赵祯如此问话,向上拱了拱手,嘴角一勾,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启禀皇上。”白玉堂道,“这件事说起来十分简单,不过想要解释清楚,却不知要说多少句才能讲明白了。而且我说了,皇上你也肯定不信。我看还是不说吧,免得我说出来你不信,再治我一个罪加一等。”
赵祯没想到白玉堂会说这样的话,忍不住笑道:“白玉堂,你这话里有话啊。你既然这样说,这理由我还非听不可了。你且不管我信还是不信,只管大胆地说出来,我保证不治你的罪就是了。”
白玉堂一撇嘴,不冷不热地道:“皇上,说句话你别挑理。我白玉堂是个江湖人,不懂得你们这些官场大人物的弯弯绕。你现在说不治我的罪,可是万一我说了,你再反悔,到时候你是皇上,说一不二,一刀把我给杀了,我找谁给我伸冤去?”
“大胆!”白玉堂话音未落,旁边早气坏了庞太师。他一吹胡子迈步走了出来,手指着白玉堂冷声喝道:“黄口小儿竟敢随口污蔑皇上!该当何罪!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庞太师这话刚出口,旁边就有侍卫要过来拉白玉堂。然而还没等皇上和包拯出口阻拦,一边展昭就迎了上去。单手拿起巨阙,剑未出鞘,只随手一挥便将所有上前的侍卫打退到一边。
“展昭!你胆敢阻拦御前侍卫拿人,还在皇帝面前动武,你莫非是要造反吗?!”庞太师又冲着展昭吼了出来。
展昭转过身,看了庞太师一眼,拱拱手,不卑不亢地道:“白玉堂是我带来的人犯,皇上在问他的话,他回话未完太师便要让侍卫拿人。展某职责所在,不得不出手保护他,还请太师见谅。”
展昭稍微停顿了片刻,见庞太师还要抢白,未等他说完,便抢先开口继续说道:“至于太师所说的展某不该在皇上面前动武,就令我有些费解了。展某是皇上钦封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既然带刀,自然就可以动武,否则这刀不就成了摆设。听太师的意思,莫非有人要刺杀皇上,展某也不能拔剑护驾不成?”
“你!”庞籍平日跟展昭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他何时见识过展昭如此的伶牙俐齿?此时被他一句话堵住了喉咙,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反驳。
包拯微微含笑,对着展昭点了点头,心道,展昭这孩子这几年官场没有白混,这颠倒黑白,指南打北的本事练得不错。
赵祯坐在御座上看着庞太师指责展昭,又看着展昭抢白庞太师,最后看着庞太师吹胡子瞪眼却没辙的样子,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最后咳嗽一声,向大家提醒自己的存在感。
“太师,展昭,你们都稍安勿躁。”赵祯道,“白玉堂,你跟朕不熟,所以信不过朕。是不是?”
白玉堂真是胆大包天,听赵祯这样问,竟大大方方地答道:“没错。”
赵祯也不生气,见白玉堂真如此回答,竟又笑了,“那么你信得过谁,说出来,我让他给你打包票,可好?”
白玉堂拱手笑道:“皇上既然说了,我就不推辞了。我信得过包大人。请皇上答应草民,我说了实话,无论这话里涉及到谁,你都把我交给包大人处置。审也好,打也好,杀也好,草民绝无怨言。”
赵祯看了包拯一眼,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说道:“包拯,白玉堂说他信得过你,那么你呢?我如果把白玉堂交给你,你能否把他夜闯皇宫、盗走三宝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包拯急忙迈步出班,拱手施礼,沉声道:“臣定不辱命。”
“好!”赵祯道,“那朕就把这案子交给你。不过这白玉堂也算偷到朕的皇宫里来了,朕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十分好奇。不知道包拯你有没有办法让白玉堂也把这件事对朕说个明白呢?”
包拯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赵祯一眼。他没想到,赵祯竟然会说这么一句话。听皇上的语气,他好像是已经猜到了白玉堂与开封府之间的关联,却还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了下去,竟然还隐隐有着希望旁听审讯的意思。
皇上虽然困居深宫,可是他不可能对京城中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五鼠闹东京的大事?安乐侯庞昱在开封府门前遇刺,白玉堂一气之下盗走三宝,逃回陷空岛。他是陷空岛的五员外,作为五鼠之一,把他的行为跟刺杀安乐侯联系起来,可谓十分顺理成章。
皇上此时不但不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竟然还有推波助澜的意思?包拯有些拿不准了,莫非皇上竟然也动了要查庞昱的心思了吗?想想几个月前皇上的态度还十分模糊,难道最近有了变化?
来不及细想,包拯乐得趁势回答赵祯的问题,“臣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包拯正色道:“臣可以将白玉堂带回开封府,公开审理此案,到时候皇上只需要在后堂听审,自然可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个清楚。”
“好!”赵祯脸色一正,突然说道,“包拯,朕就命你将白玉堂带回开封府,明日午时公开审理此案。到时候,满朝文都要列席听审。”
“是!”众大臣听了赵祯的话,虽然心中各有疑惑,却不敢怠慢,齐齐跪倒在地,口中称是。
商定了结果,左右无事,赵祯便挥退众臣让他们各自散去。皇上发了话,大臣们按照品级顺序恭恭敬敬地依次退了出去。今日八贤王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上朝,按理说所有大臣中品级最高的就是庞太师,他理应走在最前头。然而也不知道为何,庞籍却故意走得很慢,不知不觉已经等到包拯和公孙策走到了他的身边。
因为刚才白玉堂表现的不错,也达到了事先约定的目的,包拯和公孙策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包拯只是含笑看了看展昭,并没有跟白玉堂说什么。然而这个笑容落在庞籍的眼中就十分刺眼了。身处京城政治中心,对于陷空岛和开封府的关系、以及他们跟自己小儿子庞昱之间的矛盾,庞籍有什么不明白的。此番看着这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又气又急,脸上的笑容也扭曲了起来,看上去让人觉得牙疼。
也不知道包拯是不是没看见庞籍,走到了大殿门口,还低着头跟公孙策说着什么。公孙策倒是一眼看见了庞太师,脸色一正,急忙拱手道:“太师走好。”
庞太师嗯了一声,尽管跟开封府一向不睦,但是因为大儿子庞统的关系,对公孙策他还是很顺眼的。
想起明天的审问目的为何,再看看面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师,公孙策的心中也略略有些感慨与不忍。但这种感慨只是片刻,公孙策清俊的脸上便换上了一丝坚定的神色。
第3章 。战京城(4)
次日正午,开封府门前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这些人一无官职,二无爵位,都是东京汴梁的普通老百姓。这时节的百姓都怕官,平日大老爷出行都要喊肃静回避,除非有了莫大的冤情,否则无缘无故,谁会没事往府衙门口来凑热闹?不怕死吗?
然而这一年多以来,东京汴梁的百姓对“官”这个字的概念却着实跟以往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自从包大人在开封府上任伊始,便对外放出消息,凡开衙问案,都欢迎汴梁百姓前来听审。一开始的时候老百姓都不相信,消息放出去两个多月却没有一个人敢来,但是时间一长,总有胆子大好事的百姓来到开封府门口试探口风。一来二去,人们发现包大人果然说到做到,对听审的百姓从不为难,任他们随意来去。
这下子可算是让大家开了眼界,从来不知道衙门是怎么问案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很多人隔三岔五就到开封府门口站着听上那么一两回。再加上包大人这官做的勤勉负责,平日里没人告状便派校尉们到处巡街,遇到不法事件便把当事人等拉回来审问。不多时,这开封府就成了汴梁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地方,有热闹看,还能长见识,一来二去,百姓们对告状这件事也没了太多的顾虑。毕竟,亲眼看着包大人精明果断,断案如神,只要自己有理,又何必怕被冤枉呢?
于是百姓们告状的热情空前高涨,包大人的开封府便成了东京汴梁有史以来最热闹的衙门。后来为了方便百姓们告状,公孙策干脆让人在门口设了一只大鼓,凡是有了冤情想要告状的百姓,可以直接击鼓鸣冤。这下子更让开封府与百姓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因此,每当开封府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周围的百姓便立即奔走相告,消息很快就会在全城传开。
就说这几天,一个令百姓们震惊的消息早就在市井之间传开了。这半个月以来,汴梁城的酒楼茶肆里最精彩的故事——五鼠闹东京,就要有结局了。而且这个结局就在这一两天、就要在包大人的开封府衙里上演。
传说那个闹开封,盗三宝,还留了书信点名让展大人去陷空岛一斗的白玉堂已经被捉拿归案,今日就要在开封府公开受审了。百姓们奔走相告,别说午时,很多人从昨天半夜就拎了家中的椅子板凳来到开封府门前占座位,专等着今天看好戏。
此番来开封府听审的除了这些老百姓以外,还有昨天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