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他们因为是大队人马,而且沿途带着三口铜铡,十分引人注目。大部队走的缓慢,远远比不上白锦堂与展辉轻车简行的行进速度。因此,当白玉堂在半路上抓住刺客项福的时候,项福的干爹白锦堂却早就进了陈州城。此时,已经在别院下榻休息了。
这是他们一路人第一晚进入陈州城,刚刚用过晚饭,白锦堂正端坐在书房里品茶。而就在他喝了没有两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听见这阵脚步声,白锦堂的眼睛猛然一亮。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展辉。
果然,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然后是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就像两年以前,展辉还在白锦堂的身边当账房先生的时候,每一次进白锦堂的房间之前,他都会这样敲门。
白锦堂的心中突然感到十分的感慨,一种物是人非之感让他忍不住眼底有些发热。这两年的时间看似过得飞快,但是又十分漫长。白锦堂轻轻叹了口气,淡笑道:“小辉,进来吧。”
房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迈步走了进来。白净温润的面庞,平静无波的神情,沉静之中带着几分忧虑的眼神。白锦堂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中忍不住一动,问道:“小辉,你心情不好?”
展辉看了白锦堂一眼,随手将门带上,迈步走到白锦堂的对面,皱眉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一个问题,现在到了陈州,这个问题也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因此心中十分不安。”
“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展辉道:“包大人此次陈州查赈,目标是查清楚安乐侯的罪行,对吗?”
白锦堂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展辉又道:“查案是官府的事,你我匆匆赶来,目的是帮忙,可是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呢?我们一不能帮忙捉贼,二不能帮忙查案。你只会经商,我只会算账。我们两个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小辉,你这是在考我?”白锦堂的眼睛微微一亮,忍不住笑道。
展辉也笑了笑,不过笑意却并没有深入眼底。他盯着白锦堂,淡淡地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因为我看出来了,你想要怎么给你的弟弟帮忙。”
“小辉你那么聪明,能想到这一点我一点都不意外。”白锦堂急忙笑嘻嘻地夸赞了展辉一句,才说道,“既然猜出来了,不如说来听听,让我看看你猜的对不对?”
展辉没理会白锦堂拍马屁的行为,沉声道:“你一定是怀疑到,安乐侯在陈州定有贪腐行为。不论对方是谁,安乐侯一定与陈州地界的某些人有买卖上的来往。查清楚了这一点,就能给包大人他们帮上大忙。而这些事情,刚好是你我的专长,我猜得对吗?”
白锦堂看着展辉脸上严肃的神情,微微一笑,点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又何必不安呢?知道自己帮得上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展辉摇了摇头,说道:“我所不安的正是这一点。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虽然你白家富可敌国,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商人。安乐侯的生意,你怎么查?你们之前并没有来往,他凭什么信任你?从我们上路的第一天我就猜到了你来陈州的目的,但是要怎么达到这个目的,我想了一路,一直想到此时也一筹莫展。这才是最难的,你明白吗?”
听罢展辉的话,白锦堂脸上的笑容也略略散去。他盯着展辉半晌,最终只得叹了口气,点头道:“小辉,你说的对,这的确是最难的。现在你问我有什么办法去查安乐侯的生意来往,我现在还说不准。不过小辉,你要相信我,既然我已经来到了陈州,以我白锦堂的能力,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这件事办好。在大宋,别的东西我不敢打包票,但是跟生意有关的事情,只要我白锦堂愿意去查,一定有办法把它查出来。小辉,你相信我吗?”
展辉盯着白玉堂看了半晌,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踏实,但除了暂时相信他,也别无他法了。因此,他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出门。
白锦堂盯着展辉转身离去的背影,就在展辉的手扶上了房门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小辉,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展辉的身子猛然顿住,片刻之后,他冷冷地道:“原谅?白员外,你这话说的就言重了。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又何谈原谅。”
“这么说你不怪我?”白锦堂心中一喜,猛地起身,便想要凑过来。
展辉却急忙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自然不需要我去原谅。但那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你把它忘了吧。我,我也早就忘了。”
说着,展辉便推门而出,在白锦堂追过来之前,迅速消失在院落之中。
白锦堂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成了一片死灰。他长叹了一口气,吓得躲在深处的暗卫浑身一紧。心道,展先生,求求你不要跟我们主子闹别扭了好不好。主子心情不好,整个白府的人都要跟着遭殃。而作为离他最近的我们,就是那个首当其中的倒霉蛋啊!
第4章 。陈州案(6)
庞昱派出项福行刺包拯,一去三五天,却一直没有传回行刺成功的消息。非但如此,这几日还接连有消息从前方传来,称包大人继续率领着开封府的大队人马正往陈州赶来。一路上依然是敲锣打鼓,铜铡开道,老百姓争相围观,情况跟之前没有派出项福的时候一般不二。
庞昱这几日心绪不宁,十分郁闷,不知道这个项福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行刺不成死在了外面,还是因为胆小,干脆就没有去行刺直接跑了?
安乐侯心情不好,侯府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让庞昱抓住什么把柄就小命不保。一天得不到项福的消息,庞昱整个人都十分暴躁,没事就挥着鞭子乱打人,下人们通通苦不堪言。
在人人自危的安乐侯府中,有一个人却是例外。他一直冷眼旁观着庞昱的情形,心中不住地盘算着说话的时机。终于在项福走了五天以后,他觉得火候够了,便主动找到了庞昱。
“刘先生,你要见本侯爷有何事?”庞昱不耐烦地翻着眼睛看着刘璋。
刘璋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学生只是看到这几日侯爷心绪不宁,想要替侯爷排遣一二。”
庞昱的眉头微微一皱,盯着刘璋看了几眼,眼珠转了转,不咸不淡地道:“先生有话直说。”
刘璋知道庞昱这人气量狭小,他安排项福去行刺,结果此人却一去不回,正是丢面子的事。如果自己真的直话直说,他一生气,没准就会当场翻脸。不过刘璋心中有数,不怕庞昱翻脸,打量了对方几眼,便笑道:“侯爷是不是为了项福行刺一事而心烦?”
刘璋话音未落,庞昱的脸色便猛然一沉。刘璋好像没看见一样,又笑道:“其实侯爷完全不必为了一个小小的项福而烦心。在学生看来,他之所以没有回来,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可能是他行刺不成,被抓或者干脆被杀了。第二,他胆小如鼠,不敢行刺包拯,自己偷偷跑了。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侯爷都不必忧心。”
“此话怎讲?”庞昱微微皱眉,不悦地瞪了刘璋一眼,冷笑道,“如果他跑了倒还好,万一被抓或者被杀,包拯岂不是知道项福是受了我的指使。包拯是钦差,到时候他把此事密报给皇上,本侯岂不陷入被动?”
刘璋的脸色丝毫未变,嘴角微勾,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他摆了摆手,笑道:“侯爷此言差矣。以包拯的见识,他一定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
“哦?”庞昱一挑眉,“此话怎讲?”
刘璋道:“包拯此番前来陈州,最重要的任务是查赈。此时他还未到达陈州,连侯爷的面都没有见过。如果这时候就传回密折,将项福的事密报给皇上,岂不显得他主次不分,办事不利?再者说,包拯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跟太师和侯爷作对,可见这个人的胆量非比寻常。他想要做的是查赈陈州,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一定比侯爷你还要害怕节外生枝。因此,项福这个变数,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大事,他是绝不会声张的。”
“你的意思是说,包拯害怕因为项福的事情被皇上知晓,反而影响了查赈陈州之事。所以,他会装作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赶往陈州,来跟本侯爷作对,是吗?”
刘璋端详着庞昱脸上肃然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所以说,与其担心这个微不足道的项福,还不如关心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另外一件?”庞昱一怔,“还有何事如此重要?”
刘璋轻轻叹了口气,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被凝重的神色取代。他盯着庞昱看了一眼,无奈地道:“说起这件事,学生可是为侯爷的处境忧心了很久。”
说罢,却不继续,而是似模似样地喝起了茶。庞昱看他又在卖关子,气得拍了下桌子,喝道:“先生!有话直说好吧!不要再故弄玄虚了!”
刘璋叹道:“不是学生故弄玄虚,实在是侯爷您之前的做法太不严谨,才会落到如今授人以柄的局面。”
“你指的是什么?!”
刘璋看着庞昱声色俱厉的样子,冷笑道:“我指的是你与陈州那几大粮商、布商、药商还有杂货染料等等相关买卖铺户之间的账目。侯爷觉得,如果包拯来到陈州,当着你的面,问之前皇上拨来的那些赈灾品和赈灾粮,您都给弄到哪里去了。您能说得清吗?”
庞昱微微一怔,脸色微怒,刚要开口反驳,却听刘璋继续说道:“您说不清,包拯自然会让您拿出账本来调查。侯爷,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想说这些账本您都找人核查过,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可是侯爷,您请的那些账房先生都是什么角色?
用他们来欺骗一般人或许还可以,但包拯身边那个公孙策,那并不是一般人。说他是经天纬地之才都不过分。当初他一个人在襄阳府衙支撑了整个府衙的运作,襄阳那么大一个城,每年多少案子,又有多少经济纠纷?凭他一个人就能把那些经商多年的老商人做出的账目调查个清清楚楚,您觉得您手里的那些烂账,能瞒得过公孙策的眼睛?”
刘璋一番话说罢,庞昱的脸色已经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最后闷闷地喘了一口粗气,哼道:“那依先生你的想法,要怎样才能让公孙策看不出来。或者,让包拯没办法查我的账?”
刘璋笑道:“包拯是皇上派来的钦差,他要查侯爷的账,侯爷如果拒绝,就是违抗皇命。查是一定要查的,为今之计,只能趁着他们还没有到达陈州的这段日子,找个高明的账房先生,做出一份新的账册,应付他们。”
“新的账册?”庞昱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深深打量了刘璋几眼,试探着问道,“先生,你可否——”
刘璋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摇头笑道:“学生才疏学浅,对于经商算账一道,一窍不通。”
“既然如此,让本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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