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庞昱屁股朝上趴在地上,脑袋上开了个大口子,正在汩汩地冒血。安乐侯爷正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叫,嘴里哭爹喊娘地大骂着,呼喊着让人来救他。而在他旁边不远处,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面色苍白却神情自若,单手支撑着头部,一双眼睛沉静而温和,眼神却满是不屑地瞥着躺在地上哇哇大叫的安乐侯。
书生的右手搭在腿上,修长的指尖沾染着鲜血。在他指尖所指之处的地面上,一块青玉砚台上沾满了血,显然,这血正是安乐侯的。
还没等侍卫们反应过来,展辉却先说话了。
“安乐侯是我打伤的,你们这里应该有牢房吧?前边带路。”
说着,起身迈步就往门外走去。
“站住!”没等展辉迈步出门,身后被下人们搀扶起来的安乐侯庞昱捂着脑袋大吼了一声,“给我站住!”
展辉微微皱眉,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盯着安乐侯狼狈的样子,冷冷地道:“侯爷,打伤你的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转身又要往外走。庞昱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暴跳着吼道:“你们都是些死人吗?!给我抓住他!捆起来关进地牢!不!吊起来!把他给我吊起来!”
一群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凶神恶煞一般向着展辉扑了过来,三两下就用绳索将展辉捆了一个结实。展辉被押了下去,这边厢一群下人乱哄哄地伺候着庞昱。有人去请大夫,有人帮着裹伤,闹哄哄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庞昱头上的大窟窿弄好。
庞昱这边头痛欲裂,心里这个恨啊。没想到常年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这个白面书生竟然如此厉害!可是刘璋明明说他是白锦堂的小情人,他却不愿意跟本侯春风一度,莫非是瞧不起本侯?!
念及这层意思,庞昱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心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别怪我给你吃罚酒!想着,也不顾自己头痛欲裂,他立刻挥开了跟在身边伺候的下人侍女,扯过挂在房间里的皮鞭,气势汹汹地奔着地牢大步而去!
凑巧的是,庞昱前脚刚走,刚刚接到消息的刘璋后脚就来到了这个院子。一进门,看到一院子的侍女下人各个面露惊慌,便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府内因何乱作一团?”
下人们哪敢隐瞒,急忙将方才的一切告诉了刘璋。刘璋听说庞昱被展辉打伤,又听说庞昱拿着鞭子气势汹汹地奔着地牢去了,忍不住大吃一惊,急忙也快步追了过去。
天色已经擦黑,此时白家别院之中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夜幕降临之时的安静。就在不久之前,一个黑衣人和一个小乞丐先后来到这座别院之中,带来了一个让白家兄弟和展昭都十分震惊的消息。
“什么?你说我二哥是被安乐侯抓走的?!”
第4章 。陈州案(13)
饶是展昭这样脾气和缓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陷入了震惊之中。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小乞丐,双眸之中目光无比锐利,吓得那小乞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白玉堂见状,急忙握了握展昭的手,让他放松紧张的情绪。之后,又看了那小乞丐一眼,沉声道:“刘兄弟,方才展大人所问之事,是否当真?”
那姓刘的小乞丐定了定神,立刻机灵地眨了眨眼睛,一张快嘴好像崩豆一样地说道:“回少帮主的话!没错!兄弟们听到少帮主传来的命令以后就全部动员起来,在陈州城里里外外打听了一整天,最后终于查到了这些迷香的来源,是张福张茂兄弟两个。而他们两个最近刚好投靠了安乐侯。有兄弟打听到,今天一早有人看见这两兄弟赶着一驾马车,鬼鬼祟祟地从别院的位置往安乐侯府去了。因此兄弟们猜测,八成展大人的二哥就在那辆车里。”
听了小乞丐的话,展昭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他轻轻点了点头,沉吟道:“张福张茂,淮南人,是两兄弟,以采花盗柳杀人越货为生。当初我闯荡江湖之时,就一直想要杀了这两个混蛋,没想到,他们竟然投靠了安乐侯。”
白玉堂也皱起了眉,恨恨地道:“这个安乐侯真不是好东西,连这种杂碎他也要!”
“不必多说了,我们此时要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把小辉救出来!”此时,白锦堂突然挥了挥手,让暗卫和那小乞丐都离开房间。
黑衣暗卫只听白锦堂的话,见白锦堂挥手,便立即退了出去。小乞丐却不怎么买账,只用眼瞄着白玉堂的吩咐。白玉堂对着小乞丐点了点头,后者看了,才遵命走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白锦堂立刻说道:“这个安乐侯是一个莽夫,他绑架小辉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受苦了。现在必须马上把他救出来!”
“那是自然!”展昭当然赞同,事实上在他听见刚才那暗卫和小乞丐的话以后,几乎立刻就想动身去安乐侯府救人。
“我二哥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与安乐侯无怨无仇,他根本没必要绑架他。”展昭皱着眉,自责地道,“安乐侯一定是为了威胁我,才绑架二哥的。”
白玉堂看到展昭面露痛苦的神情,心中不忍,皱眉思索了片刻,便劝解道:“其实事情不一定像你想象的那样。展小猫,我不怕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虽然你现在是一个四品官,但是你的名气比起包大哥来还小的太多。且不说庞昱知不知道展二哥与你的关系,就算知道,他也不大可能为了要挟你而绑架展二哥。要我说,同样是书生,他还不如去绑架公孙大哥呢。起码,公孙大哥对于开封府和包大哥的重要性可是天下皆知,庞昱也不可能不知道。”
白玉堂滔滔不绝的一番话,却没有让展昭的眉头有一丝一毫的舒展。他此时更加担忧起二哥的安全来。正如白玉堂所说,如果二哥对于庞昱来说没有那么重要,那岂不是更凶多吉少?再想起刚才白锦堂所说的话,展昭愈加心急如焚,简直一刻也不能等了。
白锦堂当然也听见了自家二弟的话,听罢便陷入了思索之中。他看到展昭立刻就要拔剑离开,却突然沉声道:“等一等!”
“还等什么?!”展昭忍不住喝道。
白锦堂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白玉堂,“展昭去救人,你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去,对吗?”
“那是自然!”白玉堂一挑眉,“我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只身涉险?”
“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孤立无援地去冒险。”白锦堂道,“我会派人跟着你们,不过在出发以前,玉堂,你跟我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回来再说吗?”白玉堂看着展昭焦急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忍不住对白锦堂的啰嗦不耐烦起来。
白锦堂却异常严肃,他紧紧盯着白玉堂的眼睛,捏住他的胳膊,丝毫不肯退让:“我要说的话,可能关系到展辉的生死,你也不听吗?”
“什么话?!”听说事关二哥的生死,展昭立刻皱起了眉。
白锦堂却没理他,而是继续盯着白玉堂,“这话我只能跟玉堂说。展昭,你若不想耽误时间,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来。”
展白二人尽管心中焦急,却拗不过白锦堂,只得听了他的话。白锦堂将白玉堂拉到后堂,跟他细细交代了几句话。展昭心急如焚地等在外面。还好,白锦堂说话算数,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只有片刻的工夫,白家兄弟便走了出来。展昭发现白玉堂的脸色有些古怪,但是因为太着急,也没有心思追问。
展白二人急匆匆地上了路,奔向陈州城内的安乐侯府。他们担心展辉此时已经遇到了麻烦。他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实际上在他们赶到以前,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展辉却已经着实受了不少的罪。
因为庞昱*熏心,意图不轨,所以被展辉用青玉砚台开了瓢。庞昱恼羞成怒,让人将展辉吊在地牢里,之后又紧随而至,挥着鞭子在展辉的身上胡乱地抽打了一通。
庞昱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也没有什么内力,但好歹也是行伍之家出身,从小就学过一些外家功夫。再加上他身材魁梧,人高马大,此时又恨透了展辉,挥鞭子的时候自然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展辉只是一个读书人,身体本来就不强壮。再加上双手被绑,身体吊在半空之中,根本无法抵挡庞昱的暴行。仅仅抽了十鞭,展辉的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鲜血也顺着伤口滴落在地上。虽然身上剧痛,但展辉咬紧了牙关硬是一声也没有吭。
看到展辉这样的反应,庞昱更加生气,气急之下就想再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折磨展辉。幸好此时刘璋及时赶到,拦住了庞昱更加疯狂的举动。
拦住庞昱以后,刘璋先是将所有人都赶出地牢,然后才压低声音提醒道:“侯爷,您忘了您抓这位展先生来侯府是为了什么了?!他一个书生,怎么禁得起你如此虐打?要是打死了他,那账册——”
说到这里,刘璋特意往展辉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因为受伤过重而昏了过去,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那账册您打算让谁去帮你做啊?”
刘璋的提醒让庞昱如梦方醒,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愤愤地看了看吊在那里的展辉,冷冷地道:“哼!本来还想留他一条命,结果他却对本侯如此无礼。这种不识抬举的东西,等到事情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着,庞昱狠狠地扔掉手里的鞭子,对着刘璋挥了挥手,冷哼道:“交给你了,最好让他识相一点帮我好好做那些账,否则——连你也要给我小心!”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地牢。目送着庞昱离开,刘璋急忙招呼来下人,让他们尽量小心地将展辉从刑架上放下来,然后又用软榻将人抬回房间。
展辉受伤虽重,但刘璋此时却没时间等着他慢慢恢复,只得狠狠心让大夫动了银针,用刺穴的方式将展辉唤醒。
大夫的手段高明,展辉很快醒了过来。他忍着身上的剧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展辉眉头一皱,心道,莫非那个安乐侯还不死心,又想要图谋不轨吗?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
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那个什么狗屁侯爷如此折辱,上一次还有能力自保,而此刻自己身受重伤,再想抵抗也无能为力。与其被他侮辱,还不如干脆死了干净,最好拼他一个同归于尽,也算是为二弟和包大人他们除了这个祸害。想到这里,展辉的目光之中已经存了死志。
刘璋一直在观察着展辉的神情,当然没有错过此刻他悲愤中却满含决绝的目光,不由得对这位文弱的展先生刮目相看。但是想起自己此时的任务,又不得不帮那个龌龊无能的安乐侯去威胁他,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懊恼。
想到这里,刘璋轻轻叹了口气。展辉听到了这声叹息,眉头一皱,循声望去,正对上刘璋探寻的目光。展辉微微一怔,眼前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看打扮,似乎也是一个读书人。
“展先生,你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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