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 第7节

　　还好。　　　

　　多闷，看书实在太闷。　　　

　　丛龙看着他，玩这个腻不腻？　　　

　　不会，竞赛的时候会有飞起来的感觉。　　　

　　看书的时候……也会有飞起来的感觉。　　　

　　……你那是灵魂出壳……我只会昏死过去，我不看书，啊，我看漫画的。　　　

　　漫画万岁。丛龙笑起来眉眼明媚。　　　

　　第一名你会笑啊。　　　

　　……同学你是谁。　　　

　　你！孙荏苒被他快速转换的思维呛了一下。　　　

　　我叫丛龙。　　　

　　我当然知道……　　　

　　所以别再第一名第一名的叫我，他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扫，孙荏苒同学。意思却是再简单不过，他并不待见那称呼。　　　

　　孙荏苒看着走出老远的单薄身影，抬抬嘴角吐出一个字，……装。　　　

　　从此不待见人叫他同学。　　　

　　第二个周末，孙荏苒主动来他家，丛龙，去图书馆啦~~~那声音，似解放区人民盼来艳阳天，久旱大地逢甘露。借口！丛龙成了他贪玩最好的借口。根正苗红优质生，书香四溢图书馆，还有什么不值得家里那老头相信他很正直。除了那强大的血亲直觉。　　　

　　于是一个6小时的图书馆时间，一个6小时游戏人生，再一起回家。物理时间轴上同一时段的6小时，生生被他们掰成两个走向。　　　

　　那天回去的路上，他们发现了那片开阔地。　　　

　　恰是夏末时光，少年心境，满目红霓，淡云抚披，风入草池，薄秋染笔，竟都一时无语。　　　

　　为什么看书？飞起来？　　　

　　也不是。有时候是想找到某种答案……或者真实感。　　　

　　……真实感？不懂。　　　

　　那就别懂了。　　　

　　……。　　　

　　就是，你为什么是一个人的状态而不是一棵树一只鸟，如果是树和鸟的话那么作为一沙一天堂一花一世界又是怎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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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日出时，告别（5）　　　　　　　　　

　　简单点……　　　

　　为什么有我们。　　　

　　……问你妈去，孙荏苒小声念，还有你爸。优质生的大脑统统复杂。　　　

　　丛龙转头看他，背着光看不大清楚表情，只依稀感觉他转回头时嘴角微扬。　　　

　　孙荏苒承认自己是一个本质粗劣的人，就象粗糙生活带来的后遗症，他还来不及感受那些过分细腻、柔软的东西，却也在生活还未更进一步粗暴的打磨下保存着一部分顽劣的天真。这种情感质朴而笨拙。他无法表达得出。在没有任何契机的当口，他还是一块原生态的石头。　　　

　　而花鸟虫鱼。丛龙有自己的世界。所以他的身上，会有着孙荏苒永远也参不透的沉静气质。就象他此时在龙身后看到的就是一幅静谧神秘的卷轴画。天地无声。　　　

　　此后，夏末秋初的黄昏总是让人很流连。　　　

　　秋末时候，天气渐凉，天空一片高远。　　　

　　每个周末还是一起去图书馆，再一起回家。孙荏苒废话一路，丛龙一直安静，偶尔回应。天气好时会绕道去那片开阔地，丛龙看随身带来的书，孙荏苒舒服地睡觉，再睁开眼便觉得天地开阔。　　　

　　问他看什么，丛龙便轻声念，……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　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　　　

　　风吹来暖烘烘的味道，孙荏苒闭着眼笑起来，继续继续。　　　

　　狐狸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丛龙的沙沙嗓音像在催眠，孙荏苒感觉自己象一只在麦田里睡去的狐狸。耳边一直有麦浪翻滚的沙沙声。　　　

　　很快日子便翻过去，在丛龙沙沙念书的声音里。　　　

　　那个春天雨水不足。从图书馆准备竞赛资料，丛龙出来得晚，天色已暗，春寒尚浓，他紧紧衣领，向游戏室那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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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日出时，告别（6）　　　　　　　　　

　　只见一片火光冲天。他当场愣住，听见围成一团的人群议论纷纷，起火点是游戏室，电线老化造成短路，点燃杂物，很快就烧了起来。老板正跟大家忙着救火，里面还有人大叫着往外跑。火仿佛燎烤上身，筋骨里疼。他看向周围，没有孙荏苒。暗骂一句笨蛋，取下围巾打湿捂住口鼻就冲了进去。　　　

　　火场一片狼籍，仍是没有孙荏苒。　　　

　　等他再出来时，却见某个笨蛋在消防车旁看消防员灭火的飒爽英姿……。　　　

　　孙荏苒回头便看见丛龙站在那里，衣服和脸脏脏的，模样很滑稽。他跑过去，你去救火了吗？笑嘻嘻地却发现他瘦削的身子微微在发抖，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些别的什么他不很清楚，丛龙，你……突然被飞起的一拳击在腹部，疼得弯下腰去，这小子下手真狠！他忿忿地想。　　　

　　紧接着又是一拳，孙荏苒彻底躺倒，被一个比自己身高体形都小的人打倒他觉得很没面子，况且他连他的愤怒点在哪里都不知道，眼看又一拳上来，……够了没！！胸前一动，外套里钻出了个小脑袋。丛龙的手一滞。　　　

　　孙荏苒喘着气，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龙，我追猫去了。　　　

　　他面色缓和地蹲下，是只黑白色幼猫。　　　

　　上周它妈就不要它了。小家伙蹲在他胸口，身子还在发抖。　　　

　　丛龙伸出手，摸小猫的头，很危险啊。语气出奇温和。　　　

　　孙荏苒觉得有点败，你对猫倒是真不错……说着伸出手，丛龙本能要躲开，却在那手抚上自己头时听见他小声闷笑，头发焦掉了。　　　

　　又是一拳，都是你，笨蛋！　　　

　　丛龙发怒的脸很搞笑。　　　

　　那天骑车从斜坡上飞快冲下，风在耳边呼啸。孙荏苒的大声怪叫，引得周围住户从楼上扔下瓶子抗议，碎了一地玻璃渣。笑声在空荡寂静的夜里逐渐消逝，风灌满衬衫的瞬间，让人有确实能飞起来的错觉。　　　

　　孙荏苒家楼上的小阁楼，那天收留了一只猫和一个脏兮兮的龙。　　　

　　给舅舅打完电话，孙荏苒已给猫洗了澡，放在他的破T恤里喂牛奶，旺财，旺财……好喝吧。　　　　　　　　　

◇BOOK。◇欢◇迎访◇问◇　　

第33节：日出时，告别（7）　　　　　　　　　

　　……旺财是狗。丛龙靠在门边淡淡语气。　　　

　　孙荏苒皱皱眉，那就叫来福。　　　

　　来福也是狗。　　　

　　……，我一直想养条狗嘛！！！谁说猫不能叫狗的名字了，我说它是旺财它就是旺财！　　　

　　龙不置可否，……我去洗澡。　　　

　　出来时孙荏苒已经睡着，丛龙踹他一脚，我睡哪啊回你楼下睡去！人没醒，猫倒是精神地冲他喵了一声，龙拎起它，放在手心小小一只，便笑着顶它的鼻尖，要喝牛奶吗，孙旺财？被妈妈丢下了啊小可怜，没事，我们一样呢……　　　

　　躺着半醒的某人忍住那声孙旺财没有跳起来，迷糊睡去时心里还在犯嘀咕，…闷骚！　　　

　　又是漫天大火。灼热的温度不断攀升，丛龙害怕这个梦，却被它一次又一次箍住。他要梦到爸爸，但不是在这个梦里，他想逃出来，……爸爸从外面冲了进来，把自己裹在打湿的毯子里，刚被推出去，老式屋子的柱子被烧断掉，倒了。他就在那里一直等一直等，看着火光，直冲云霄，热浪灼烤着他的皮肤，很烫。水分很快就被高温蒸发。脸上又疼又干，只有不停的流眼泪让它湿润起来。　　　

　　很多个夜晚，他就这样任由心底深处的大火彻夜燃烧。无人拯救。然后醒来，但今天这个梦显然太长了……有手轻抚脸颊，温暖而粗糙，他抬头，爸……　　　

　　龙，总看见你在哭，都过去多久了……　　　

　　爸爸……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好奇，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他知道自己在流泪。　　　

　　从来都没怪过你啊龙！抚摸头顶的手很大很有安全感，今天的龙很勇敢，爸爸可以放心……龙已经长大，所以别再哭了。　　　

　　孙荏苒半夜起来喝水，看见蜷在地板上的丛龙开着小台灯睡着了。　　　

　　便关了灯。　　　

　　真是个怪人，梦里笑着也可以流泪。　　　

　　再次在学校见到丛龙，头发短了很多，碎发更是遮挡不住明亮的眼神。女生们小声议论，剪短了呢！好精神！我喜欢长一点的；为什么剪啊……只有孙荏苒私下偷偷撇嘴乐，是烧焦掉了嘛。　　　　　　　　　

◇欢◇迎◇访◇问◇。◇　　

第34节：日出时，告别（8）　　　　　　　　　

　　开始有女生给龙递纸条，或明或暗地传达着一些什么。丛龙一概态度明了，年岁尚早，学业为重。寥寥几句，姑娘们更是成串飞来。　　　

　　孙荏苒还是那个字，……装。　　　

　　不装的孙荏苒平素绝对不会往优质生成片的地方钻，他不喜欢在那个分三六九等的地方跟一个太优秀的学生扯上什么联系，至于丛龙，常年一幅生人勿近模样。所以两人在学校没什么交集，只是遥远地在人群中目光交汇算打个招呼。　　　

　　可每次大小考放榜的时候，孙荏苒会站在自己的排位前远远地看着前几名，孙荏苒，你可真不怎么样啊，可你真怎样了这世界得怎么样啊。再看橱窗里，凡是沾红的纸上几乎都离不开丛龙的名字。时间长了，便有些烦躁。　　　

　　路过校长室时听见那老头说，丛龙，拿到第一名不错啊！你是我们学校最有能力进重点一类的学生，可千万要把持好自己，别跟没前途的学生混在一起，你很聪明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学校到时候会有保荐名额，当然你自身素质也很优秀…………　　　

　　孙荏苒撇撇嘴离开。　　　

　　一连几个周末，他都没有再去图书馆。后来就再也没有去。　　　

　　其实都不过如此。　　　

　　快入夏的气候总好得不象话，霞光大片照得教学楼红彤彤地甚为壮丽。丛龙笔直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楼层最乱的教室外时，所有人的目光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孙荏苒趴在桌子上装熊，……说我不在。　　　

　　人早走了，丛龙怎么会来我们班，孙荏苒，你居然跟他很熟啊，听说他很神啊，喂，你怎么跟他那么熟的啊……　　　

　　不熟不熟，我们不熟。　　　

　　不熟他让把这个交给你……　　　

　　孙荏苒烦了，要不要弄个签名啊！　　　

　　喂，放学后的……去不去啊？高个子男生冲他挤挤眼　　　

　　去！干嘛不去！起身要走，又转回身，一把夺过那同学手中的东西。是MP3，一把塞到书包便不再理会。还有架要打呢！　　　

　　那场架孙荏苒打得特别卖力，卖力到以第一名的姿态出现在群架斗殴的通报批评栏里。发现自己第一次跟丛龙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校橱窗，他就很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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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日出时，告别（9）　　　　　　　　　

　　梅雨天让人心生烦躁。　　　

　　他迅疾地走，潮湿的空气很黏糊。他跟在他身后，脚步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