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忌沉默下来慢慢啃着包子,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丝丝偷偷瞧着他认真的样子,靠在他肩膀上咯咯偷笑到岔气……
——小白莲,就原谅原谅姐姐开一次小差吧~~可是风无忌真的好可爱……蹭蹭~~只要和风无忌在一起,这样靠着他,就感到好舒服,好安心……好像……回到家一样的感觉。
“丝丝……我从之前就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嗯?”丝丝稍稍抬起头,果然,“像谁?你可不许蹦出个旧情人。”
风无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表达一下不满,丝丝更不满——刚刚吃包子你手擦了没啊?
“别瞎想,是……我娘。”
丝丝稍愣,想起偷剑那天晚上他迷糊中看着她,叫的那声“娘”,果然,是睡糊涂看错了人……原来……
“很像么?”
“一点点。”他看看丝丝,又纠正道,“再多一点点。不说话的时候有五分像,一开口就只剩两分,还是小卓比较像。”
“喂,什么意思啊!”变相说她不淑女呗!
风无忌只笑不语,伸手按住她的头又把她按回自己肩上,“你这样挺好……”
丝丝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风无忌,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她想问的是他的仇恨,她不必说明,因为他听得懂。那些事情她过去可以不管,可是如果她现在把风无忌列入自己的人生,她就有必要知道。或许能帮得上忙,就算帮不上,至少也要心里有底。
风无忌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的事情,五年前下山前一晚不是已经跟你说过……”
是么……呃……那时候好像喝太多,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又好像记得一点点……
“那……虫脉,是什么?有虫眼已经很可怕了,你要虫脉做什么?”
风无忌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很快恢复,淡淡道:“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嘛……
风无忌似乎可以感知她的心思,避重就轻道:“那个时候,我很需要武功……十年前,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家里惨遭巨变的时候我还在学堂求学,虽然也有修习武艺,却不过是为着强身健体,并不精通,出事以后我拜了夫子江湖上的一位好友为师,也就是冷遇的师父,跟他习武五年……”
丝丝静静的听,想起五年前那个仿佛刚从学堂里走出来的翩翩清秀少年,好像突然明白他身上发生的悲伤和无奈,心里一阵莫名疼痛。
第二十六回
“我虽起早贪黑用尽全部努力去习武,却终究是错过打根基最好的时候,武功虽然大有长进,但若是面对我的仇人,依然如蜉蝣撼树。我因此上了黑目山,求得虫眼和虫脉,才有今日。”
如此听来,按照风无忌所说,以他今日武功修为,未免太高了些,比起五年前……
“那么虫脉是可以提升武功的东西?”
风无忌轻轻摸摸她的头,似轻叹道:“你这个丫头未免太聪明了些……”
丝丝此刻却在想着:又摸,回去要洗头了……头发这么长很难洗哎……
“你的仇人,是……?”
风无忌放开了她,站起身,远远的看着远方,视线不知落向何处。
“丝丝,只有这个,你不要问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其实你并不想卷进危险里来,对吧。”他回头,浅浅含笑的一眼。并无责怪,却让丝丝感到自己瞬间被看透。原来……风无忌真的看懂了她,他看不透小卓的伪装,却轻易看透真正的卓丝丝。丝丝仰头看着面前此人,眉目细长,下巴尖削,黑密的头发在风里轻扬着,猎猎长衫下裹着纤削细瘦的身子……他那么漂亮,丝毫不显得女气,漂亮的就像插在你面前的一把精工铸造的长刀,薄而利,透着寒光……就像如钩,虞冰,还有碎烟(缺月的配剑),锐利的锋芒和尖锐的美让人无法拔开视线。
她可以给如钩做鞘,那她能不能成为他的鞘?
丝丝隐隐觉得有什么念头要从脑袋里冒出来,她想着风无忌面对风残月时极力忍耐的愤恨……他那时的反应并不寻常,但是又不像是真的面对仇人。还有他看到新月时的神情……他的仇人跟沧冥水榭有关?不是那么巧就是沧冥水榭的人吧~~?
这么说来沧冥倒是很符合他仇人的情况……难道是小白莲?哈,怎么可能,十年前他也就是一个少年,干得出灭门那种事么,要说是老主人也就是小白莲的师父倒还有可能……不要吧,那种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乔段不是让她遇上吧,她可当不了悲悲戚戚的女主角。
“走吧,我们四处走走。”风无忌打断了她的思路,丝丝“嗯”了一声,没走两步就被地上一朵黄绿色的小花勾走了,蹲在地上仔细研究。她在她那个时代也见过这种花,始终不知道学名叫什么,老人都口头称“瞎眼花”,骗小孩子说这种花不能看,看一眼就会瞎。她小时候也被骗过,嫩嫩的黄绿色,多重的漂亮花朵,让她想看又不敢。长大了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有这种说法,这花必然是有毒的。银勾老头并没有教过这种花,难得遇到,有价值研究一下……
她还在专心致志,不知什么时候风无忌已经走开好一会儿,又回来了。
呼啦一大捧花出现在她眼前,丝丝怔了怔,怎么这边也兴送花吗,追女仔还真是哪里都一样。她低低说声谢谢,接过来,瞧着这些花却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不喜欢?”
“没……”好杂的一捧花……而且不是入药就是研毒用的,还夹杂着许多药草,甚至有的还连着可以用来入药的根……果然是风无忌,还真是了解她,省了她不少功夫。
“多谢。”她重道一遍。
“回去吧,快起风了。”
两人回到冷家庄时冷遇仍旧对着啃剩的半个包子发呆,风无忌暗暗嘀咕难道这一次这小子是动真的?不,他每一次都是动真的,只是这一次情况确实有些异常。就好像被黄鼠狼迷住了一样。
“师弟,师弟!”风无忌叫了两声,手刚拍到他的肩膀,冷遇忽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师弟,你去哪儿?”
“我,我出去一下!”他走到门口看见丝丝,一顿,突然拖住她就走,头也不回对风无忌道:“借用一下!”
“冷二,你带我去哪儿?”打从露了真面目她‘冷大哥’也不叫了。
冷遇拖她到外面,确定风无忌听不到,停下来捉住她的双肩,“卓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石牢,你可知道里面怎么走!?”
丝丝茫然的点点头,那里面虽然像迷宫一样,她当然是知道的。
冷遇一喜,“你告诉我!不瞒你说,让你留在石牢的恐怕就是沧冥水榭的人,那个银面具新月也有,沧冥水榭的人神出鬼没,这是找到她的一条线索!”
“你……要去找她?”
“卓姑娘,快告诉我怎么进去!”
“我……我记不清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忘记了……”话音都还没落,冷遇已经转了身,“我自己去找找看!”
等——等等!丝丝就是想拦,眼前哪里还有冷遇的影子?
Xia~糟糕了!
“丝丝,出什么事了?”风无忌走出来,丝丝却顾不得他,说了一声:“我刚想起来,我也有点急事,离开一下——”说完不等风无忌开口,便咻咻的不见了踪影。
——好轻功。
*
冷遇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初时遇到卓丝丝的地方,凭着记忆他不难找到隐蔽的洞口,只是进了洞之后,那错综复杂的通道才是真正的困难。他不点火把,试着凭感觉像上次一样一点一点的摸进去,就在他快要迷路的时候,一股菜粥的香味传来……
冷遇精神一震,便循着香味找去。
窈窕婀娜的身姿再入眼底,奶白的轻纱一重重无风自飘,她背对冷遇,显然已经感觉到有人进入,却不急着回身,冷遇不确定的轻轻问道:“新月?”
那女子缓缓转身,一双清冷的眼睛,漠然看着冷遇。
*
丝丝轻功很好,骑马的技术却着实一般,虽然屁股底下也是一匹良驹,却终究没有赶上冷遇。当她匆匆赶到石牢,摸进洞口,正听到冷遇那一声“新月”。
还是晚了一步。她抱着头躲起来,一双眼睛巴巴的瞅着冷遇对面的女子——柳腰细细如烟如幻,正是缺月。苍天有眼,缺月注意到洞口的丝丝,向她这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只淡淡应道:“冷公子。”
丝丝此刻万分庆幸,当自己作为新月的时候,从来不曾开口说话,冷遇听到缺月的声音也不会穿帮。而缺月,正是最后那一夜将剑带出冷家庄的‘新月’。
新月与缺月身量本就相似,气质虽然不同,但多年相识,又在锦地罗着意的培养下,想要冒充对方可谓轻而易举,连气质神态都能模仿个七八分,有需要的时候两人互相顶替也是常事。缺月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做出反应,配合冷遇,将自己当作新月。
丝丝冲缺月比了个手势多谢,不愧是一个院儿里住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急急跑来通气儿倒是多余了。
于冷遇来说,他这却是第一次看见‘新月’的脸。
这样一张脸庞,已完完全全超出预料之外,仿佛湖面上的一丝水雾,冉冉的缥缈着……缺月的美,不似新月那般楚楚纤然,而是如烟如幻,宛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冷遇彻彻底底的看傻了。
又一个倩女幽魂。
有缺月在这里坐镇,将冷二交给她丝丝很放心,保准冷二这个风流公子铩羽而归,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于是她悄悄的按着原路摸出去,溜回冷家庄,搬好躺椅瓜果等着看冷二如何变成斗败的狗熊一样垂头丧气的回来。
第二十七回
夜色渐深,风无忌已经准备歇下了,只是想着冷遇的状态,不禁有些担心。
冷遇这般失了魂似的是为了谁,他心里也明白,可是就算他尽量不让自己的仇恨牵连到冷遇,也不想看他为了这个魔女失魂落魄,沧冥四月绝非善类。他还在思索着如何劝诫师弟,敲门声蓦然响起。
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通常只有冷遇。
风无忌并未多想,未披外衣便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丝丝?
门外的人让他一怔,这么晚……
“丝丝,有事?”
她此刻的形象着实让人感到莫名,一身轻装便衣已经毫无淑女风范,还高高挽着裤腿穿一双木屐,露着湿漉漉的脚丫子,袖子撸起,一双手同样湿嗒嗒的还粘着可疑的碎草叶。
“风无忌,快来帮忙!”丝丝拉起他就走,风无忌想起自己此刻只穿着底衣正要开口回去拿衣服,丝丝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念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三更半夜的谁看啊!”
原来她也知道现在是三更半夜,很好。
虽然很想说教一回,只是想起丝丝在黑目山长大,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妨,三更半夜陪她在药房里胡闹也是常有的,如今丝丝人是长大了,这习惯还是没改,便不再多说什么。
丝丝拉他进了自己房间,他才感觉有些不妥。
“丝丝,你要做什么?”
“收利息。”她转回身,笑吟吟的看着他,“呐,你欠我一条命呢,我也不急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