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勾侯怕也想不到,风无忌那小子还有胆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过当他站在自己那个欺师灭祖小没良心的徒儿身边,又似乎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那个死女娃娃,还真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银勾老头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卓丝丝只当没看到,微微扬了扬下巴宣告:“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跟班儿,我要留他在这里。”
“你,你——”银勾指着这个不肖徒儿你不出下文来,旁边静静坐着喝茶的黑衣侯慢慢用杯盖撇着茶末,抬眼瞧了他们一眼,“黑目山的规矩,不留外人。”
“他现在是我的跟班儿,也就是我小弟,我罩的人算不得外人。”
“噗——”
丝丝两手叉腰说得煞有其事,银勾老头转怒为笑,黑衣依然稳坐泰山,只有风无忌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罩”,留了里子没了面子。
银勾老头掩饰了一下笑容,还想反对,被丝丝一声软软的“师父~~”叫得有些飘飘然,丝丝靠过来,低声道:“师父,徒儿最近正在研究一种新毒,还没有个实验对象呢~~”这句话勾起了银勾老头的好奇,他这个小徒弟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自己也有兴趣得很。不过总算还没有忘记这丫头是如何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戒备道:“你又在研究什么?”
“逃情酒。”
“逃情酒?啥玩意儿?”是酒还是毒?
“真孤陋!”丝丝不屑地摆摆手,这个都没听说过,看过《楚留香》的人都知道……咳,不好意思,忘记您老没看过。“现在保密!等我制出来才告诉你。这人你到底留不留?不留我可随便找人试验了!”
这个“随便”当然也是有选择性的,黑师父不敢惹,弄月又太小,银勾当然也知道她指的是谁。
“好好,留便留,但是——只要他留了下来,这辈子除非死,否则不准再走出黑目山一步!”
“OK了,就这么着!还有你不要忘记,只要他能挨过你的两味毒,你就要把他求得毒给他,当初一味被我解了可以不算,我们重来!”丝丝两步蹦回风无忌身边,不等银勾老头回答拉起他的胳膊就走。
“我们去哪里?”
“去研究一下怎么对付那个银胡子老头!”
风无忌有些茫然,自他来到黑目山求见银勾侯,到中毒倒下再到被救,得到留下来的机会,这一切变得太快,却都源于眼前这个仅仅知道名字的小女孩。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他是真的不明白,他们非亲非故,为何帮他?
“帮你?”卓丝丝一顿,心虚了那么一小下下,“倒不是为了帮你……我也是帮我自己,你听到黑师父的话了,黑目山不留外人,一旦留下来,除非死否则不能离山的……”
“可你不是他们的徒弟?”
“是喽,那也得他们承认我是他们徒弟,若我学了个半吊子就下山,他们会嫌我丢脸。所以了,我要下山,就必须出师。要出师,就得赢过银勾那老头一回,我们也算是统一阵线互惠互利嘛……”当然拿他来验毒这一点丝丝不会说的。
风无忌微微点头,如果是这样的理由,倒比无条件的帮助更能让他理解,稍稍安心了一些。
卓丝丝偷偷斜眼瞧着风无忌的神情,小说电影里不是常常都有这样的事情吗,俊俏少年遇难就必然有美丽少女相助,无论他们的身份是萍水相逢还是冤家对头。那为啥她要帮风无忌还得说明个理由呢?就算她这“少女”太“少”了点,好歹也算个小美人,这斯文清秀的少年是不识风情还是戒心太重?
想来想去就只能怪她头上的月牙疤,谁喜欢跟一个破相的人来段“美女救英雄”么……丫的她要出师!离开这黑目山回沧冥水榭找笑无情负责!
呵呵呵~~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眼冒精光,五年,五年啊——她这五年来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黑目山外天大地大,还有个沧冥水榭女主人的位子在等着她呢~~
“丝丝——”绵绵软软的声音打断她,丝丝低头,粉嫩嫩的娃娃扯着她的衣角摇啊摇——T飞!
“你当你还是五岁啊!?装什么可爱!”
“丝丝——”
再踢!
“不许叫丝丝!叫娘!”
动作倏地一顿,她好像忘记了什么……?转头,风无忌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场景……xia~忘记这个人还在,这下她的纯真白装了。
急忙扶起小娃娃,拍拍他身上的大脚印子,很贤妻良母的哄道:“弄弄乖,不哭~~”
风无忌看着眼前少年老成的女孩子,忍不住轻笑。似乎是很久,没有这般轻松的心情……
黑目山的小院里不留外客,自然也就没有客房。风无忌只能和弄月暂住一间,他看着眼前的娃娃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哪里是茅厕哪里打水哪里吃饭怎样轮流下厨,末了补充一句:“你是丝丝的跟班所以丝丝的轮班也由你来下厨。”
眼前这个精明的小子,哪里还是刚刚那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变脸变得还真快。
风无忌摇摇头,温文秀气的浅笑道:“你还真替你的小师姐着想。”
“她不是我师姐。”弄月鼓着嫩嫩的小圆脸儿纠正,风无忌好奇,不是师姐,难不成还真是“小娘亲”?弄月仿佛看懂他的想法,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她是我媳妇儿!”
风无忌一怔,弄月摆足了架势微微一扬下巴警告:“不要以为她对你好一点肯帮你的忙就动心思,不许打丝丝的主意!”那副小模样与丝丝如出一辙,风无忌无奈摇头,拿这些小娃娃哭笑不得。
打丝丝的主意?再过个五年说不定他会考虑,眼前么,他还没有那个变态的兴趣。
第十一回
黑夜里风无忌静静坐在窗边,黑目山的夜很冷,一种干冷,仿佛连一点雾气都没有,天空干净得只剩下一匹黑幕。他静静地想,想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他静静地听,听床上传来弄月熟睡的呼吸声。
风无忌突然起身,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跃出,几乎是与此同时,床上那熟睡的娃娃突然睁开一双乌黑的眼睛。
风无忌不是不相信丝丝,但是三个月——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他无法把一切希望只寄托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他知道银勾侯的药房不在这小院里,穿过树林,傍山的一片裸岩下有一个石洞,黑目山没有外人,所以石洞之外亦没有防守。
风无忌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那么重要的东西老狐狸一般的银勾侯会毫不戒备,他小心翼翼的探进去,却在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刚迈过洞口,从头到每一根手指脚趾,就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一样完全瘫软丝毫不能动一动。
下一刻,那甜软声线与清扬语调的独特搭配便响了起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不听话呢?”卓丝丝带着弄月出现在洞口,只站在外面,没有踏进来一步。
“三个月都等不得,这么沉不住气,还报仇呢。”
风无忌苦笑了一下,显然这女娃娃早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动作,只道:“我已经等了太久……”
“那就再多等等吧,总比没命去报仇强。”丝丝没有废话,指挥着弄月去找来一根树枝,用弯曲的枝杈勾住风无忌的衣服两人合力往外拖。“我说这位哥哥,你没事儿不能减减肥啊?”
风无忌不能低头,只能看看自己视线范围可见的身体——他已经是偏于清瘦的身材,难道要他像银勾侯一样干干瘦瘦才算么?
两个娃娃费力把他拖出来,丝丝挥汗抱怨,“那老头的毒天下第一,他的地盘你也敢闯,这玩意儿我可解不了,你就先瘫着吧,十二个时辰自个儿就好。”说的是什么,若这毒丝丝能解,她早进去大闹天宫了,还容得银勾那老头儿翘着小胡子摆谱?
“弄弄,拖走!”一声令下,小娃娃拉起风无忌的一只脚,竟然以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体拉上十七岁的风无忌拖了就走毫不含糊。卓丝丝悠哉悠哉的跟在后面,这娃娃,前途无量啊前途无量~~
话说当年来到黑目山,两人是一同拜了银勾、黑衣两位师父的,然而丝丝习武入门快,理解力虽好却吃不了苦,习武入门快,但总不精进,一套天下奇功前五层人家练三年她只需一年半,剩下几曾就是死驴子不上磨愣是过不了第六层,反倒是把银勾的歪门邪路学了个全乎。于是也懂得扬长补短专攻起银勾的技艺。弄月却是筋骨奇佳上好的练武材料,既然丝丝跟了银勾,弄月自然大半时间归黑衣侯管教,自小耐打抗燥练起功来自无二话。
把风无忌拖回房间丢上床,丝丝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睡觉。临走想起忘记跟他说一句话,停下来道:“你这个人,一点也不适合报仇那种事情。若能放,就放下吧。”
床上的人没有转头也不能转头,只静静的望着上方,淡淡问:“若不能呢?”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既然劝不住,总不见得要别人来教。”
“你若懂得我的仇恨……”
“我不懂得,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仇恨。”
她没有,这个世界没有,她是这里的外来人。就算过去的世界里,硬要说恨,恐怕也只有那个怎么就没被扣牌照的司机,害她丢了小命害姿姿生死不明。但是她毕竟没有死,虽然换了个身体,但是没有体验过死亡,也没有看到姿姿的死亡,总想着也许姿姿得救了,或许也飞到了哪个时空里,体验不到悲伤,恨也就不真切了。她不懂恨,从未懂过。
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斯文秀美,温润如玉,却要因为仇恨沾上血腥,她只觉得不适合。这样的男子只需要谈风吟月,不适合拿起刀杀人。而且他的仇家必定不是个简单人物,不然也不会需要银勾侯的毒。
“丝丝,若这样不看你,只同你说话,真的会以为你是个和我同龄的奇妙女子。”
丝丝撇撇嘴,“开玩笑吧。”
这话,如今也只能当玩笑来听。若撇开这身子不说,她来这里已经五年——有点年纪的女人都是不喜欢谈论年龄的,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年轻的身体说不定也不错。
她嘱咐了弄月几句便回房去,不打算跟风无忌深谈。这人纵然也算她比较欣赏的类型,清俊,温润,容貌身段无一不养眼,性情气质无一不称心,但是她对于背负着仇恨被报仇缠住的人没有多少耐心。既然有笑无情这个更好的选择,她不想跟风无忌增进更多感情。
走出房门,冷冷的夜风吹得她微微眯了眼睛,忽然眼前一道黑影,她心里一悬,待看清来人又放下心来,上前两步甜甜唤道:“黑师父。”
黑衣侯不动如山,根本不喝她这迷魂汤,声音无波无澜地问道:“你打算护着那小子?”
Xia~被黑师父发现了么……
“黑师父,这人我还有用的,您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
“你打算借他来对付银勾?”
呃……嘿嘿,嘿嘿……||||
“您不会对银勾师父告密的哦~~?”
黑衣侯冷峻的脸在月光下如同石雕一般,看不出丝毫情绪,口气却并无严厉,“既然你出师的考验是由银勾提出的,我便不会多加干预。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赢就是赢,计谋或运气都算一种实力。”
“谢谢黑师父。”丝丝弯弯的眉眼儿笑起来,在清冷的月光底下却格外动人。她时常觉得,黑师父看似冷峻,却是最好相处的。他能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