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龙泽站在病房门前犹豫之际,一个护士在他的身边轻轻呼唤:“龙少爷。”
龙泽疑惑地看着她:“有事吗?”
“是这样的,隔壁的那位病人托我告诉你,他有事情找你,请你务必去找他。”
龙泽知道隔壁的病人就是洛伊扬。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嗯,不客气。我先去忙了。”
“好。”
护士走后,龙泽走到了洛伊扬的病房门口。
他扬起手却突然僵住了,片刻后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谁?”
“是我,龙泽。”
得到洛伊扬的允许后,龙泽才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此时的洛伊扬正坐在病床上,龙泽心情沉重而复杂地走到他的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外表看上去就和正常人的一样,没有半丝受伤的痕迹,仔细看才知道那双眼睛找不到焦点……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和之爱……做一个心脏的配性检查。”洛伊扬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很辛苦很累。
“这个……”龙泽迟疑了一下,惊疑得问,“你想做什么?”
“你看看这个。”
洛伊扬将手中的一张纸伸到半空中,龙泽连忙接了过来,他将那张纸翻开,是一份器官捐献书,也算是一份遗嘱:
如果我死了,我自愿将我的心脏,无偿捐献给我的妹妹云之爱。
自己歪歪扭扭,为了写这些东西,他肯定费了一番力气。
龙泽心中不由一惊,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洛伊扬:“但是法律规定活人是不能捐赠的……”
“我有预感。”洛伊扬唇上勾起一笑,苍白的脸色衬托得五官美的不像人类,“我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形……这两天莫名其妙就想呕吐。医生刚才把我爸爸叫了出去,我隐约听到一两句,似乎我的情况变得也很严重了。如果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也许刚好可以就之爱……所以才请你一定帮我这个忙。”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龙泽脸色一变,“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有……那种念头。”“死”字在他的口中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彻底被洛伊扬的想法震撼住了,心里百味复杂。
“而且,之爱如果知道是你给她的心脏……”
“这就要靠你了……”洛伊扬突然认真地问,“你喜欢之爱吗?”
“喜欢。”
“爱她吗?”
“……”龙泽犹豫了一下,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爱着云之爱的,可是现在对比洛伊扬的举动,他突然迟疑了。跟洛伊扬比起来,他付出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久?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之爱……交给你?”洛伊扬不悦地提高声音,眉头紧皱着,剧烈咳嗽起来,并伴随轻微的呕吐。
龙泽走过去想帮助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龙泽焦灼地走向门口:“那么我还是先去帮你叫医生来吧。”
“不要!”洛伊扬拒绝了,他用哀求的眼神阻止了龙泽的行动,“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你快点回点我!咳咳咳……”
龙泽无奈地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你可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这辈子,永远没有机会像你这样为之爱付出那么多,所以,在你的面前说爱之爱,我只会恨自己没用。”
“那我懂了。”坐在病床上的洛伊扬挣扎着下床,猛地双膝跪地,“那么以后就拜托你了。请你好好的……照顾之爱,她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女孩……一定要让她幸福……”
龙泽吃惊不已,想要扶他起来:“你不必这样,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会那么做的。是我该做的。”可是洛伊扬推开了他,继续跪着,他固执地要求着,“你发誓。”
龙泽心里清楚,自己对之爱的爱并不少于眼前这个男生,但是,他却感觉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压着一样难受。他在洛伊扬的面前慢慢蹲下,说:“我发誓,我会用一辈子好好照顾她。”
“谢……谢你。”洛伊扬好像放心了,身体却仿佛被掏空似得,在龙泽的帮助下才勉强慢慢站立起来。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后,最后,洛伊扬说:“你去安排一下,带我去看看她……也许,是最后一次。”
瑞仁医院的某间病房。
“我现在这个样子没问题吧?”
换了一身便衣后的洛伊扬,在病房门前不自信地问着身边的龙泽,迟迟不敢推门进入。
“没有,你现在很好。”龙泽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和洛伊扬像现在这样亲热地像兄弟一样。
洛伊扬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神情腼腆起来:“奇怪了,我今天怎么会在意这些。”
龙泽没有出声,他当然知道洛伊扬为什么会如此紧张。看着洛伊扬走进病房后,龙泽漠然地站在门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他实在无法拒绝洛伊扬的请求。
仿佛真的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安排一样,洛伊扬刚进去后一会儿,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的云之爱悠悠地醒来了。
只是她的脸色比雪还要白,嘴唇也有些干涩,她看着洛伊扬站在那里,顿时惊喜不已:“伊扬哥,你怎么来了?”
洛伊扬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我休息够了,很无聊所以就过来找你玩啊。”
“我前几次醒来说要去找你的时候,爸爸不让我去,说你要好好休息。”云之爱虚弱地说,眼睛里露出笑意,“还好你没事,那么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吗?”
洛伊扬点头:“对,我马上就可以出院,所以,你也要快点好……”他突然用力揪住自己的衣服,没有将话再说下去。
“伊扬哥,你别老是站着,坐下吧。”
“没事,我喜欢站着。这些天老躺着,屁股都快生疮了。”
“呵呵。”云之爱被逗笑了,但她隐约发觉洛伊扬有些不对劲,小声地问:“伊扬哥,你为什么老不看我?”
洛伊扬胸口一紧!
他当然想看她!非常非常想!
可是,他已经无法再看见了……
他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假装嘲笑地说:“因为你生病的样子很难看啊。所以拜托你,快点好起来吧。”
云之爱突然将手抚着心脏的位置,有些吃力地说:“……伊扬哥,我好难受……我好像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那里好痛好痛……”
洛伊扬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一抽一抽的痛。
他握紧了拳头,指尖掐入掌心,似乎要生生地掐出血来。
他摸着床边蹲下,垂下头不让她看自己的脸,拼了命将眼里的液体狠狠地憋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站起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的,之爱,相信伊扬哥,很快就会没事的,那里很快就不会痛了。”
眼泪从云之爱的眼角滑落,她的声音哽咽起来:“骗我,伊扬哥骗我,我知道……我就要死了……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妈妈不来看我?爸爸说她脚好了就回来看我的。爸爸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伊扬哥你告诉我。”
听见她脆弱的哽咽声,洛伊扬不禁颤抖地伸出手臂,借助敏锐的耳里判断她的位置,准确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对不起……之爱……但是,这次,你要相信我,我发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真的,伊扬哥怎么会骗你呢?”
“谢谢你,哥。请你原谅我之前……”云之爱想说什么,洛伊扬打断了她,他收回了手,缓缓地站了起来,“之爱,哥哥就没有怪你。现在,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答应哥,你以后会好好活着。知道吗?”
“嗯。”云之爱淡淡地应着,表情疲惫,很快又昏睡过去。
洛伊扬转过身,凭着记忆走出房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在洛伊扬的坚持下,当天就做了心脏配型。而就在这天晚上,他脑部的最终检查结果也出来了,脑组织中由于液体过多蓄积而形成脑水肿,颅内压持续升高,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必须尽快手术!而脑脊液分流手术需要开颅,存在着比较高的感染风险。
洛祁安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颤抖地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下名字。
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但接下来的两天两晚是非常关键的时期。如果情况没有明显控制和改善,脑水肿时间过长,会造成神经元细胞缺氧坏死,最终脑死亡。医生的言语间,表达出的意思明显是凶多吉少。
两天后,配型结果出来了。
洛伊扬的心脏和云之爱居然可以匹配。这到底应该是巧合,还是奇迹?
龙泽拿着检验结果,心事重重地朝重症监护室走去。
而一直昏迷的洛伊扬,仿佛感应到什么,短暂地清醒过来。此刻,他的身边围满了人,洛祁安,颜慈,龙泽。
颜慈哭得眼睛都红了,这是她第一次来瑞仁医院,看到云之爱和洛伊扬现在的情景,她的心都碎成几瓣了。龙泽已经把洛伊扬之前的决定暗示给了他们。
洛祁安深情地看着儿子,神色前所未有的慈祥:“伊扬,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
洛伊扬冲父亲点点头,然后虚弱而焦急地对龙泽说:“把结果念给我听听。”
龙泽把手里的文件夹翻开,告诉了他配型成功。
“是吗?”洛伊扬的脸上顿时展开了一个笑容,“真好,果然是命中注定呢。”
“伊扬……”洛祁安痛苦地唤道,“你可不许胡思乱想啊!你会好起来的!之爱也会找到合适的心脏移植的。你们俩都要好起来啊!”
“爸爸,您不要难过。我现在不是没事么?”洛伊扬安慰着父亲,“即使我离开了,我的心也会陪伴着你们。”
他又对颜慈认真地说:“妈妈,这是我第一次叫您,也许,会是最后一次。我知道,之前让您很伤心,对不起。这次如果我发生什么不测,但是能为之爱做点事,我很开心。真的。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安排的。”
“伊扬,你不可以这样想。”颜慈眼圈又红了起来,“你做了手术了,会慢慢恢复的。你要活着。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我这种情形,随时可能睡过去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能保存一个,就救一个。请爸妈答应我!”
洛伊扬强打精神地说着,很快又开始呕吐起来,脸红红的。洛祁安上前用手一摸,好烫!医生说过,手术后一旦出现高烧现象,就会非常危急!
“你赶紧休息,我马上去叫医生来!”洛祁安这个大男人,此刻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他快步向门口跑去,心慌的大叫着,“医生,医生!”
“不,爸爸,我没有时间了。”洛伊扬挣扎着,叫住了父亲,焕发出最后的精神,一脸幸福的说,“正好,把我的心脏给之爱吧!”
“不会的,你一定会康复起来的!爸爸不准你说那种话!”洛祁安这时才想起病房里有按铃,只要一拉医生就会马上过来,颜慈已经走过去拉响了紧急救护铃。
“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龙泽在心里痛苦纠结了一会儿后,定定地看着洛伊扬,“我好恨我自己的心脏给不了之爱,这次竞争,其实不公平。不过,我还是愿意承认,是我输了。”
洛伊扬突然一笑:“或许这就是人吧,永远不会满足,不会满足自己的人生,因为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哥哥,因为我们的父母,我和她注定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