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闺秀也会调皮,她伸出双手,捏住堂妹圆润的脸蛋,故意龇牙咧嘴的恐吓,「妳再胡说,我叫他教训妳!」
裴若瑶哇哇大叫:「妳就会拿以肇哥恐吓我!有人撑腰了不起喔!我要跟他说妳欺负我!」
「他才不会相信妳。」
「他一定会!」两颊被捏得红通通的,好像苹果一样可爱的裴若瑶继续大叫:「妳不要以为以肇哥都听妳的!」
「我不听她的,还听谁的?」低沉的男声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们俩的嬉闹。
「以肇哥!」裴若瑶挣脱堂姊的魔掌,捂着脸,跑到刚走进来的季以肇面前,忙不迭的告状起来,「我姊欺负我!你看她啦!」
季以肇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然后,大拇指往门外帅气一比,「我们已经开完会了,妳要找的人刚下楼,请吧。」
根本不用多问,在场三人都很清楚,裴若瑶如果在公司出现,百分之一百是为了来找凌彦东的。
果然,他这么一说,裴若瑶立刻把姊妹斗嘴丢到脑后,一溜烟的跑了。
季以肇关上门之后,把自己抛进沙发,长长吐出口气。
「累了?」一手撑着腮,裴安伦坐在办公桌后,望着那张英俊而沉冷的脸庞,轻声问。
他没回答,长指揉着太阳穴,好像在试图舒缓头痛。
裴安伦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等着。
这个男人简直像是铁打的一样,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累了,不管再忙、再倦,就算是生病发烧,甚至受伤……
几年前,季以肇就真的出过车祸。
受伤之后,却是完全不听医师嘱咐,手还上了石膏,隔没几天就到公司上班,工地、会议都照去,也不管旁人胆战心惊的眼光。
他不把自己累到垮,是不会停的,就像一阵无法歇止的风,永无定所。
只有那次车祸,让他稍停过脚步。
也是因为那次车祸,把他和她拉在一起,直到今天……
「过来。」季以肇望着她如花娇颜,和那双因为回忆而迷蒙的美丽眼眸,忍不住伸手向她,唤醒沉浸在过去的人儿。
裴安伦温顺地起身走过去,被强悍的手臂一扯,跌坐在他腿上。
窈窕娇躯挪了挪,找到更舒适、更契合的位置,她埋首在他颈侧,好像猫咪一样磨蹭着,呼吸着清爽的男性气息,任由他的双臂把自己紧紧锁在怀中。
在他面前--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不是精明能干的特助,不是位高权重的女强人,而是一个单纯的,渴望得到疼爱的小女人。
「我看是妳累了吧?」季以肇在她耳边低低说,「昨晚……没让妳睡好,抱歉。」
他的道歉换来她盖赧的红晕,从雪嫩的颈一路漫上脸蛋。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她轻声说。
情人间的私密低语、亲昵依偎,却被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扰,季以肇的秘书清脆的嗓音传来。
「特助,季总监有没有在这边?帮我提醒他,该去开下一个会议啦!」
季以肇不肯放开,他拥紧开始挣扎想起身的人儿,「不要理她,再陪我一下。」
裴安伦的粉嫩脸儿又是一红,「你怎么了?该开会了呀。」
虽然比较亲近的幕僚或同仁都高度怀疑他们是一对,两人却都不曾公开承认过情侣关系,也一直都很谨言慎行。
尤其是季以肇,更是非常排斥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亲密的举动,分际守得很紧。
只有在私底下,两人独处、甚至到了床上,他的狂野热情才会爆发。除此之外,他是个最犀利,最冷静的总监。
而此刻,一向犀利冷静的季以肇,却一反常态地不让她走,依然埋首在她如云的秀发中,甚至开始轻吻她的玉颈。
他的吻慢慢游移,从她精致的下巴,一路往上移,最后,印上她的红唇。
夜里分享的火热激情,似乎在办公室又要重燃,他吻得又深又热,大胆探索的舌强悍地侵入她甜蜜的唇间。
「唔……」她一向无法招架他的攻势,很快地,整个人就像奶油一样,融化在他火热的怀里。
还是季以肇先煞车,他硬生生地打住,放开她甜软的唇,也克制住自己想扯开她衣襟、埋首在她雪嫩胸前的狂猛欲望。
粗重喘息和绷紧的全身,说明了他这样的决定有多困难。
「你到底怎么了?」裴安伦也轻喘着,迷蒙的大眼睛困惑地望着他。
她总是这样,在他怀中,完全不保留地交出她的热情与迷恋,从来不跟他耍心机、使手段,只是单纯地、柔顺地承迎、付出。
柔情如丝,细细缠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绑死了他。
一向自由自在,极端厌恶束缚的他,从来不曾动过安定下来念头的他,居然,已经在一个女子身旁,栖息了这么久。
三年多了……
而且不是普通女子,是一个很棘手的,他根本不该接近的人儿。
就像刚刚的会议。季以肇带着苦涩与愠怒回想着。
董事会的众人对他提出的草案,报以不信任的态度,这也就算了,那些饶有深意的眼光,又是为了什么?
他在工作上证明了自己,爬到总监的位置,靠的是工作狂般的态度、大胆的头脑,以及绝对专业的能力。
在以前,当他的提议或做法不被接受时,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在辩论与互相质疑的过程中,激发出火花,赢取更多的信任与赞赏。
然而现在,正面质疑他的人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总含着一丝丝嘲讽的眼光--谁不知道他的亲密女友是裴董事长的女儿?公司里的驸马爷呢,有谁敢不听他的?
不是没想过要悍然结束这一段感情,可是每当那双明媚的眼眸望着他时,季以肇犀利清楚的脑袋,就会像蒙上一层氤氲的雾一样,懒洋洋、醉醺醺,只想沉醉在她的甜蜜温柔中,什么都不去想……
就像此刻……
该死!
季以肇猛然起身,用力甩了甩头,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霾笼罩了他的俊脸,什么都没多说地,他决然离去。
留下在沙发上的裴安伦,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和猛然被甩上的房门。
她其实清楚感觉到,最近季以肇有些不对劲。
他像只懒洋洋的老虎,骄傲,慵懒,在看似漫不经心的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令人胆怯的气势。
除了很亲近的人--如他的秘书或助理,否则,季以肇绝少让人轻易捕捉到,在他霸气外表下,刻意掩藏的情绪起伏。
不过,身为他的亲密伴侣,裴安伦其实比谁都清楚。
有时候,她也痛恨自己的软弱,一看到他浓眉微锁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去安抚他。双手像有自己意识一般,想游移在他脸庞,让刚硬的表情,在她温柔的手心软化。
可是,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呢?谁来安抚她?
期盼一只老虎低声下气、耐心伺候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清晨,她抱着双膝,坐在大床的床沿,一面看着浴室中那精壮的背影,一面略带落寞地想着。
只套了一件长裤,裸着上身的季以肇,正在刮胡子。细微的动作带动伸展着由背到腰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他偶尔从镜中瞥她几眼。
刚醒来的人儿,如云秀发披散,烘托她毫无粉饰的脸蛋,身上只穿着一件他的衬衫,蜷缩着,下巴搁在膝上。
她看起来比平常小了好几岁,一向端庄沉静的表情,被一丝迷茫取代。
那样的脆弱与娇柔,也是平常外人绝对看不到的。
季以肇的胸口,突然被一阵莫名的酸涩给占据。
「我今天晚班飞机去马来西亚,妳知道吧?」他不善于处理这样的情绪,只轻描淡写,用公事话题带过。「有什么急事就电话联络,饭店的号码在邱秘书那里。」
「嗯。」没精打彩的回答,表示她听见了。
「怎么了?」季以肇洗过脸,开始着装。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显露出果决的线条。他一面扣着衬衫的扣子,一面问。
没有回应。
「闹小姐脾气?」他半开玩笑地说,顺手把领带交给她。「来吧,帮我打领带。妳怕晚上无聊的话,找若瑶那个小鬼过来住两天嘛,保证吵得妳头昏眼花。」
「瑶瑶已经回美国去了。」裴安伦柔顺地起身,跪在床上,开始进行情侣问亲密的例行公事。她熟练地帮他打着领带。
两人靠得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气息。
多想埋首在他颈侧,赖上一整天--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难怪妳这么闷,原来若瑶回去了。」季以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审视的眼光在她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上游移,带点不解的开口,「妳为什么对若瑶这么特别?每次她回台湾度假,就黏着妳跟前跟后的。她一走,妳就得情绪低落好几天。」
裴安伦也无法解释,自己在面对瑶瑶时,那无法抑遏的母性,而且近几年来越发严重。
就像此刻,她强烈的思念堂妹。想到今天中午不会有个俏丽人儿跑来缠她一起吃午饭,办公室里不会被强迫要播放那些奇奇怪怪新偶像的CD……
再想到昨天瑶瑶出发去机场前,大眼睛里强忍着的泪,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却让她看得心疼万分。
「别看她调皮捣蛋的样子,其实瑶瑶是很寂寞的。」她低低地说着,「年纪小小就被送出国,之前还有我作伴,现在她一个人在那边……加上我叔叔、婶婶和她,也不是那么亲……」
季以肇皱眉,故作轻松地说:「别这么说,总经理他们对女儿还不够好吗?锦衣玉食的,妳别担心太多了。妳们这些千金大小姐还有这么多烦恼,那我们平民老百姓还要活吗?」
裴安伦抬起眼,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开始酝酿怒意。
「别人说这种话还有道理,你居然……」她只觉得一股委屈堵在喉头,梗得她几乎说不出话。「难道,连你也是只看到表面,就任意评断的人吗?」
那这些年来的亲密相处,到底有什么意义?
「小姐,妳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他的语调也沉冷下来,「我只是在设法安慰妳,不要想太多。若瑶聪明活泼,背后又有强大财力后盾支持,我实在不懂妳为什么要这么担心?」
「可能因为我的母性开始抬头,想当妈妈了吧。」她尖锐反驳,「我的年纪也到了,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担忧,就去担心别人的。」
裴安伦承认自己气不过,才会冲口而出,但看着季以肇的脸色突然一沉,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这是个禁忌。
无论多么隐讳,无论是怎样细微的暗示,季以肇一直都非常排斥类似的话题或压力,因为他痛恨束缚。
「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他注视着面前清丽娇颜,自己的眉头开始紧锁,大掌也握住帮他整理着衣领的素手,紧紧一捏。
「怎么会呢?暗示你什么?」裴安伦隐藏不住自己的失落与淡淡幽怨,「你从头到尾都表达得很清楚,我怎么可能误解?还妄想暗示、要求什么?」
「伦,妳明知道……」
「我知道,一切都很困难,我们不要谈这话题,你该出门了,对不对?」她疲倦地帮他把话说完。
坐回床上,裴安伦低着头,不肯继续与他对视,不愿意在他有神的眼眸中,读出犹豫和不耐。
只是青春有限,她没有那么多岁月可以蹉跎啊!
像这样继续下去,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会不会有结果?
「我真的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