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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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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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向来听闻北堂堡主盛名,只可惜,总无缘一见。”北堂戎渡面上浅浅含了笑意,将手里烤得吱吱冒油的鹿肉翻了翻,道:“日后若有机会,或许也能见得。”他说完,忽然话题一转,语气平静道:“……今日还有一事,家父让我由王子转告鹘祗王。”

    毕丹面上微笑不变,道:“哦?想必应是大事了,少堡主请讲。”北堂戎渡用手帕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道:“王子回去以后,便将此言转达鹘祗王,就说我北堂氏支持鹘祗,成为草原大小国、各部共主……如今南方大乱,各部为在中原争夺利益,已纷纷派出大量精锐兵力,正是本土力量薄弱之际,如此,鹘祗何不趁势一举吞灭……说起来,我北堂氏一脉,倒还与鹘祗有亲呢。”毕丹一顿之下,随即笑道:“少堡主说笑了,他们抽调大量兵力滞留南方没错,可我鹘祗不也仍然如此?虽说我鹘祗是草原最大一脉势力,但如今鹘祗本部亦是兵力薄弱,又有什么把握去吞并他人?”

    北堂戎渡闻言,突然一笑,两眼炯炯看向毕丹:“在下从不说笑……王子莫非忘了,在下除却家父一人之外,还有一位血亲!天下皆知,苗疆第一神教教主昭华夫人乃是在下的外祖母,摩月教坐镇苗疆,若要最短时间内回至草原,则苗疆以南,是必经之地,到时除鹘祗大军之外,我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由此经过!苗疆有天险倚仗,易守难攻,况且草原各部不能一心,到时我北堂氏亦会派大军阻拦,只要鹘祗兵马回去之后,整顿大军迅速吞并其他势力,如此,那些滞留中原的各部没了根基,早晚会被慢慢蚕食!”

    一语既出,毕丹终于面上蓦然变色,心下才真正清楚了北堂父子的手段。

    对于鹘祗来说,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明知道此举是被北堂氏利用,却也别无选择,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吞下这个香饵!鹘祗一旦发兵吞并其他部族,则各部留在中原的兵马接到消息,想要及时赶回,就必须走苗疆以南的捷径,但有北堂氏与摩月教联手阻拦,想要通过,谈何容易?一旦各部兵马当真被留阻中原,一时不能回去,而鹘祗原本就是草原上最大的势力,待大军返回之后,举上下之力,必可一一吞噬其他部族,到时大势已成,就任谁也再改变不了!一旦鹘祗事成,一统草原,那些留于中原的胡人就再无根基,军心亦要动摇,再无翻身的本钱,南方大局,自不受掌控,势必要被南方各世家门派慢慢磨尽,到头来留于中原的胡人兵马只有崩溃的下场,则中原之乱,由此而解,到时南方既平,当地各大门阀世家也被消耗不小的实力,而到了那时,北堂氏却可以真正飞龙在天,不必耗费巨大代价,便能够逐渐接收南方,如此,南北一统,则中原,已尽入北堂父子之手!——

    这才是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大谋算!

    毕丹心中思绪千转,面色不定,良久,忽然放声而笑:“北堂堡主、少堡主好谋略,好手段!无遮堡雄踞中原,一经出手,则应势成事,覆雨翻云,亦不过如此,这等谋划,我鹘祗明知道是为无遮堡所用,也依然实在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北堂戎渡凝笑尔尔,微微点头道:“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于己于彼,皆是天大的好处,我北堂氏与鹘祗联手,二分天下,岂不甚好?”

    毕丹亦笑,所谓二分天下的话,谁也不会当真,但是此时此刻,双方却都是需要彼此,只因‘利益’二字,就成为了最亲密的盟友!他看着北堂戎渡,眼中意味不明,脑海中百转而动,突然于模糊间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一时间眸色瞬时深沉,须臾,忽低低道:“少堡主,毕丹有一事,倒想向少堡主请教。”北堂戎渡微微笑道:“王子请说。”

    毕丹目色沉沉,神情之间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轻声道:“……少堡主,可曾见过我王兄?”

    北堂戎渡闻言,立时看向毕丹,半晌,忽抚掌赞叹道:“王子真是聪明人……”毕丹眼见他笑容熙熙,眉宇之间一派平和,心中没来由地只觉微微生凉,遂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无遮堡一手挑起中原之乱,奇谋尽出,这天下人何止万万,却尽被尊父子玩弄于股掌当中。”北堂戎渡含笑不语,举杯饮下一口美酒,轻笑道:“王子何必有此一说,说起来,王子才是受益最大之人,鄂隆既死,王子便是下一任鹘祗王,日后,还会是整个草原之主,他若不死,王子身为侧王妃之子,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鹘祗王。”北堂戎渡说着,好整以暇地割下一块烤好的鹿肉,放进口中,悠悠道:“当初,是我一剑斩下鄂隆的首级……如此,我帮了王子这样一个大忙,王子理应谢我才是。”

    事到如今,北堂戎渡根本不怕鹘祗方面知道此事,在巨大的利益之下,一个儿子已经算不了什么了,鹘祗王就算知道长子是死于自己之手,也仍然会选择合作,况且毕丹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而若是日后鹘祗想要将此事宣于天下,指明是北堂氏为了一己之私而挑起战火,那也没人会信,只当是胡人为打击中原最大势力所作的阴谋手段,意在挑起汉人内部猜忌,引发矛盾。因此,当去年胡人策马中原,一切按照计划发展之后,北堂戎渡就已根本不惧此事被人知晓。

    毕丹面色静静,忽然间开怀一笑,道:“不错,我欠少堡主一个天大的人情!”随即举杯示意:“谨以此酒,先行谢过。”北堂戎渡朗声大笑,亦且举杯,两人同时饮尽。

    一时宾主尽欢,毕丹眸中精光一闪,复又如常,只含笑看着北堂戎渡,道:“今日我与少堡主一见如故,如此,就且恕我失言了……只是汉人向来讲究气节道义等等,如今尊父子如此行事,以一己之私搅动天下,却是似乎不符合‘仁义’二字……”

    北堂戎渡一扬双眉,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我无遮堡不打这个头,也总归会有人来做,既然如此,与其别人去做,不如我来。”既而端着酒杯笑道:“王子可知,家父曾经教与我一句话。”毕丹微笑:“愿闻其详。”北堂戎渡饮下一口美酒,这才悠悠说道:“家父曾说过:于已不利,虽善不为,于已有利,虽万恶而必为之!”

    此言一出,毕丹一时无声,片刻之后,方感叹道:“……北堂堡主实乃枭雄也。”北堂戎渡只做含笑模样,道:“粮草之事既是已然定下,那便请贵部在中原多逗留一时,将南方的水彻底搅浑罢……王子此番回去将此事转达鹘祗王,若是鹘祗方面答允我北堂氏的这个提议,那么等到二月初,贵部即可由苗疆经过,回往鹘祗。”毕丹微微颔首:“事关重大,我自会将此事转达父王。”北堂戎渡一笑,再不多言。

    待到天色已晚,二人便客客气气地互相告别,北堂戎渡翻身上马,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当中,毕丹眼见对方离开,不觉对身后一中年人轻叹道:“我平生所见之人,未有稍及北堂氏父子者……北堂戎渡如今年少,竟已是如此,却不知道那北堂尊越,又是何等样的人物?”那中年人道:“王子既有囊括天下之心,日后想必总有与其打交道的时候。”毕丹笑道:“天下……这‘天下’指的也只是我们草原罢了,这中原说到底,终究还是他们汉人的,除非中原积弱,不然,我们根本没法站得住根脚。”

    ……

    隆冬,无遮堡。

    偌大的堡内一片歌舞升平,时隔大半年,今日北堂父子终于双双回堡,整个无遮堡内,众人权且尽欢。

    此时正是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北堂戎渡坐在上首北堂尊越的身旁,将手里的酒樽放下,面上微微泛着红晕,低声道:“爹,我眼下已经有三分酒意,便不喝了……今天一回来就忙忙乱乱的,还没来得及去看佳期呢。”

    北堂尊越知他爱北堂佳期如珠似宝,父女二人许久不见,北堂戎渡心中一直记挂着孩子,哪里有多少心思喝酒饮乐,因此便道:“你去罢。”北堂戎渡答应一声,正欲起身,北堂尊越却已轻声低笑道:“……今晚,去本座那里。”北堂戎渡愕然,既而压低了声音道:“我才从外面回来,按理说谁不待在自己的住处,倒跑到一路一起回来的爹那里睡觉去了!”北堂尊越见他如此,知道少年是不肯答允的,便也作罢,不想惹他,因此就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说着,面上似笑非笑,目光朝下方正在饮酒的沈韩烟那里扫了一眼,对北堂戎渡道:“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今夜不去本座那里,是因为自有温柔乡在等着你罢?”

    北堂戎渡心中有些莫名的急躁,低声道:“你就不能不吃这点儿无聊的干醋?韩烟总归是与我正经成过亲的,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在我心里谁也没有你重要,这还不行?”北堂尊越自然不会满足,但也情知北堂戎渡若是犯起倔劲来,还不知要怎么样和他冷战,总不能把他逼得太急,得不偿失,因此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冷哼道:“……去罢。”说着,已斟酒自饮。

    北堂戎渡离席而去,不一时回到碧海阁,阁中众人见他回来,皆忙着端茶递水不迭,孟淳元如今似乎是长高了一些,穿着一身淡黄衫子,清秀的眉宇之间仿佛也略微有了几分成长之色,替北堂戎渡换上软底的便鞋,神情中有不尽的欢喜之意,溢于言表:“公子可算是回来了,我一直很想公子呢。”北堂戎渡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唔,好象是长高了一点儿。”孟淳元得意地仰着脸看向北堂戎渡,用手比画着,说道:“可不是?我足足长了这么些呢。”

    北堂戎渡笑着问了几句他的功课,既而连茶也没顾得上喝,便扭头问旁边的翠屏道:“……佳期呢?”翠屏含笑道:“姑娘刚刚睡醒,如今父女两个大半年不见,公子赶紧过去看看罢。”说着,便引着北堂戎渡去了北堂佳期的屋子。

    室中暖和得很,北堂佳期穿着一件水红锦袄,身上裹着小毯子,正躺在床上打着呵欠,屋子里一群的丫鬟乳母,都围着她团团转。众人见了北堂戎渡进来,急忙见礼,北堂戎渡此时一见北堂佳期,到底是父女连心,一时间心中顿时百味陈杂,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直接走到床前,只见女儿比自己离堡时长大了不少,五官也渐渐长开了,白白胖胖的,生着一头乌黑的柔软黑发,小嘴儿嫩红如同花瓣一般,两只眼睛灵活以极,实在是叫人又怜又爱,北堂戎渡看着女儿这般玉雪可爱的模样,心中更是颇为感触,因此一时间情不自禁地便伸出了手,就将北堂佳期从床上抱了起来,低头亲了亲那泛着奶香的嫩嫩小脸蛋儿,口中笑呵呵地道:“好孩子,想不想爹爹?”

    北堂佳期此时年纪极幼,早已不可能记得大半年未曾见面的父亲,眼下突然被这么一个毫无印象的陌生人抱着,不由得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手连连挥舞,似乎是想要挣扎着摆脱这个陌生的怀抱,张着小嘴直哭。

    北堂戎渡见状,不觉就有点儿尴尬和无奈,柔声哄道:“乖露儿,我是你爹爹,哭什么?别怕……”北堂佳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仍然大哭着,两只胖胖的粉嫩小手伸向一旁的翠屏,泪痕满面,哭道:“抱……”

    翠屏无奈而笑,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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