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只有短短的刹那,还是能够长长久久地维持一生一世?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看到未来,所以人的命运变化与否,世事是否变迁,永远都那么不可捉摸……
北堂戎渡说着,转过身去,只接住了一朵风中的落花细细赏玩:“爹,我不知道是否日后有一天,你和我已经变得不在乎彼此,曾经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世间之事,不如人意者实在太多,我不知道是不是不信你,但我很清楚,我,不相信我自己。”
北堂尊越脸色一僵,竟然破天荒地沉默了起来,半晌,才看着面前的北堂戎渡,轻声问道:“……你说这些,是要告诉本王什么?”北堂戎渡摇了一下头,只觉得意兴阑珊,突然之间好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了,一种无可言说的落寞之意,一瞬间便袭上了心头……他抬头看着北堂尊越那紧抿的薄唇,轻声说道:“……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北堂尊越握住少年的手,却只发现那手心里并不怎么热,此时此刻,一件埋藏在他心里很久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甚至嫉妒无已,却偏偏要故作不知视而不见的事情,突然就这么破土而出,促使他盯着面前北堂戎渡的脸,然后一字一句地道:“渡儿,本王说过,平生心爱之人只有你一个,但是你说实话,你可也一样喜欢本王么,还是,你平生真正所爱之人,只有一个……北堂迦?”
此言一出,北堂戎渡整个人顿时微微一震,随即眼神就骤然变了,神色剧动,俊美的脸庞上刹那间竟是有些褪去了血色,一颗心也几乎要跳出胸腔,完全就是控制不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北堂尊越,就好象是什么心中绝对不可对人道出的隐秘被突然窥破,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遮蔽……北堂戎渡没有承认,也没有矢口否认,他只是尽力压制住胸腔中那狂乱的心跳,同时却又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毫无道理可言的轻松感觉,同时将右手极不自然地负到身后,只见那袖子里的手掌微微颤抖着,五根手指不自觉地努力攥结成拳,却又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失力一般,就仿佛是想要抓住某些令自己觉得安心一点儿的事物……良久,北堂戎渡唇边慢慢慢慢地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从未有过的奇异复杂意味,却又并不惊疑,只是注目于面前的北堂尊越,沉默了片刻,既而轻声说道:“啊,你……原来都知道了。”
周围寂寂无声,北堂尊越静静许久,似乎是没有听见,也并不答话,只是慢慢抬手去摸北堂戎渡的脸颊,觉得此刻那温润光洁的皮肤就凉得像是一块冷玉一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说出刚才的那句话来,将某种原本应该深埋入土,并且自此一辈子不见光的秘密猛然割裂,猝不及防地一把掘出,暴露在彼此的眼中,或许对于少年,对于自己,都不是一件正确的事,生生在两人之间制造出了隔膜与距离……北堂尊越缓缓闭上了双目,若有所思,先前的冲动一点一点地冷却了下去,但是已经说出来的话,做出的事,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收回来了。
四下月色幽冷,清寒的银辉静静而无言地隔开彼此,就连风中的花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浓郁起来,那样杂浓而不收敛的香气,直熏得人头脑飘忽发胀,虽然眼下两个人站得这样靠近,可是又似乎感觉离得很远很远……北堂戎渡的胸口微微起伏,如同孕育着什么暗昧的情绪,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面孔上是不是还含着笑意,他甚至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来,良久,他忽然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也不用杯子,就这么对着壶嘴,慢慢喝着,冰冷的酒液滑入腹中,明明是凉的,却很快就烧成了一团火,待壶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时,北堂戎渡抬起头,发现北堂尊越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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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三。 得宝
此后一连数日,除却上朝之外,北堂戎渡都再不曾私下与北堂尊越见过面,两人之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就仿佛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被打破,对彼此的关系造成了某种隔膜。
这一日,北堂戎渡偶然踏足丽鸿殿,此时北堂润攸已经长得白白胖胖,显得十分结实可爱,宋氏将儿子抱在怀里,对北堂戎渡笑着说道:“聚儿倒是听话得很,也不是太闹人,听爷身边几位伺候多年的姑姑们说,聚儿和爷小的时候,确实是有几分像呢。”北堂戎渡徐徐吐出一口烟雾,既而将手里的烟头按灭,道:“是么。”伸手将北堂润攸抱过来,淡淡审视了一番。
润攸,聚儿……北堂戎渡看着怀里可爱的婴儿,目光中忽然有些复杂,攸,聚……麀,聚——
麀,牝兽也,聚,共也,《礼记》曾有云,‘麀聚’者,父子共妻也……
北堂戎渡微微敛目,用手抚过北堂润攸嫩嫩的小脸,一旁宋氏见到北堂戎渡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丈夫不太喜爱儿子的缘故,因此不由得就有些忐忑,遂轻声道:“……爷,还是把聚儿给妾身抱着罢,不然他还小,只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尿在爷身上了。”北堂戎渡听了,心中忽然就回忆起当年自己还极小的时候,便是不止一次地在北堂尊越身上恶作剧式地撒尿,引得对方勃然大怒,一时不禁下意识地微微扯起唇角,就好象是在笑了,但很快地,他就想起了眼下两人之间的状况,于是敛去了那一丝笑意,将怀里的北堂润攸交给宋氏,道:“……韩烟他近来精神不大好,你这里若是缺什么孩子用的东西,不要去扰他,只管和翠屏说就是了。”宋氏忙应了一声,北堂戎渡看看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出了丽鸿殿,准备今晚在琼华宫过夜。
沈韩烟此时刚刚沐浴出来,见北堂戎渡来此,便让人晚间多备几样他爱吃的菜,北堂戎渡一时吃罢,又洗了澡,坐在窗前随意逗弄着一只架子上的鸟儿,道:“我看你气色似乎很好,应该没什么了罢。”沈韩烟用毛巾给他擦着发中残留的水分,微微道:“……我没什么事。”北堂戎渡转过头看向青年,问道:“韩烟,你近来心情好象不怎么好,是有什么事么。”沈韩烟微怔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北堂戎渡将手里的几颗瓜子喂给那鸟吃了,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儿觉得你好象不太开心。”沈韩烟用手慢慢理着少年还有些潮湿之意的黑发,面上神情不变,只语气如常地微笑道:“怎么会?”北堂戎渡也没有多想,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些了,今天有些倦,咱们还是早些睡罢。”
一时两人解衣入帐,沈韩烟躺在北堂戎渡身边,静静看着对方宁和的容颜,忽然就无端涌起一股唯恐失去这个人的莫名情绪,因此不由得伸出手,揽他入怀,北堂戎渡微微睁开眼,笑了一下道:“韩烟?”沈韩烟轻微‘嗯’了一声,将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鼻梁上,慢慢亲吻,北堂戎渡微眯了双眼,右手抚上青年的耳朵,没说话,沈韩烟其实向来都并不是真正喜欢以男子之身,处于下位与人欢好,即便他对北堂戎渡感情极深,也仍然如此,北堂戎渡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而他与沈韩烟彻底床笫**的时候并不怎么多,但今夜沈韩烟却显得有些主动,不一时,两人身上的衣物便尽数褪落,青年跨坐在北堂戎渡的腰腹位置,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出一瓶房事用的香脂,修长的手指在瓶内蘸了蘸,然后便探向自己形状完美的臀部,不一会儿,随着那轩隽的眉心微微皱起,两人已一点一点地结合在了一起,沈韩烟低喘了一声,面上明显有些痛苦之色,低头轻吻着身下北堂戎渡的薄唇,似乎是想要以此让自己好受一些,北堂戎渡扶着他修窄的腰身,道:“你近来身体不怎么好,若是难受,今天就算了罢……”
沈韩烟鼻尖上依稀有了些薄薄的晶莹汗意,却只是微闭着眼,将面颊与北堂戎渡的脸贴在一起,温存地轻轻磨蹭,低声道:“没事,北堂,我想和你在一块儿……”他说着,双手撑在北堂戎渡的肩上,没有马上动作,而是让自己稍微适应一下,有个缓冲,直到觉得不是像刚开始时那样痛苦了,这才抿紧了唇,试着慢慢去晃动腰肢,希望以此带给少年一点快乐。
沈韩烟的动作很轻柔,以使自己尽量不要受伤,但这种主导的姿势,却仍然让北堂戎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曾经北堂尊越在他身上那番暴烈的驰骋,这段不太美好甚至给他造成了某种阴影的记忆,即便是沈韩烟此刻温暖紧润的身体也不能完全抚平,北堂戎渡微微闭上了眼,一面胸膛徐徐起伏,口中轻喘,一面道:“韩烟,你若是有心事,就跟我说……”沈韩烟修长的十指似乎略略抓紧了他的肩头,低低轻语:“……我……知道……”
待到夜色深静时,身边的沈韩烟早已疲惫地沉沉睡着了,但北堂戎渡自己却并无睡意,他披衣下床,走至外廊,随手摸出一支烟来点着了,叼在口中,未几,徐徐吐出一缕淡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孔,只听见廊下挂着的风铃时不时地清灵一响。北堂戎渡此时心中有些乱,那日北堂尊越说的没错,他对于北堂迦,确实不仅仅只有母子情分,当初他作为一个转生之人,自然不可能像真正的婴儿一样,因此他对作为自己母亲这个角色的北堂迦,除了亲情之外,还带有男性欣赏女性的心理,且还对其有着怜爱与保护的想法,这种感情很复杂,并不涉及欲‘望,也没有什么占有亵渎的冲动,只是希望给北堂迦所有他能够给予的一切,只要她想,他就愿意为她充当任何角色,无论是儿子,朋友,兄长,甚至丈夫——
对他北堂戎渡而言,‘北堂迦’这三个字,或许就是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罢……
北堂戎渡微凝眉心,抽了一口烟,带有薄荷味道的气息弥漫口腔,依稀有点儿苦,他磕了磕烟灰,想起那天晚上北堂尊越的眼神,那双金色的锐利眸子里,嫉妒,冲动,冰冷,不甘,后悔……种种复面的情绪不一而足,北堂戎渡忽然有些想笑——真不愧是父子,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果然还是他父亲,就连这样深埋于心的秘密,都能够察觉得到。
但北堂戎渡却又根本笑不出来,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所措,他想,他父亲一定是生气了,或者,认为两个人其实并不应该在一起?甚至,结束彼此之间这种除了父子之外的关系……北堂戎渡胡思乱想着,但他不能确定自己要怎么做,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对母亲北堂迦的感情,是一种错,应该去忏悔,去将其毫不犹豫地屏弃。
算了,顺其自然而已……北堂戎渡抬头看了看夜空当中的明月,一手按灭了烟头。
往后几日,北堂戎渡依旧没有主动前去宫中,北堂尊越也没有来他这里,这父子两个人似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冷处理,北堂戎渡偶尔会觉得,也许自己可以主动进宫,和北堂尊越说点儿什么,但这种念头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已,很快,他就又否定了类似的想法。
时值五月初,这一天忽有大雨而至,北堂戎渡在书房里翻着公文,听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