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黄金的八零年代 苏绍仁的摊子(二)
学校招人分两批,一批是行政管理人员和服务人员,另一批是教职人员。为了配合几家学校的开业,最先招募的是行政人员。包括校长、教务主任、教学助理、前台、出纳、清洁人员。教务助理就是教员的助手,任务是熟悉教学内容以便帮助辅导学生学习及课室安排。教务主任就是教学助理的头儿,负责整个学校教程课室安排的人。前台是负责接待顾客、介绍学校及各学科的人员。出纳,负责学校一切财务收支的人员。校长的职责就是管理协调全部工作人员。
伍春兰一看要求吓了一大跳,除了清洁工,其他工作人员必须得过英语八级!
绍仁微笑,“这要是在东北可能不行,但这是上海,每年想留在这儿工作的大学生研究生有多少?他们中在太多人可能为了留在上海而宁可不去做国家分配的工作。所以我对职员的要求只能高不能低——因为,未来学校是上海最好的学校,来这所学校工作的也只能是最好的人才。在卢湾本校有两个前台,都是外语系的,一个二外是法语,一个是德语。当初还有个学法语的小姑娘我都没要,不过留了电话,正想这两天找她问问,看看她还想不想过来呢。”
随后几个月,伍春兰在绍仁的一对一培训之下,逐渐进入角色。五月一日,普陀区分校开幕时,她还非常紧张的拿着流程一项一项对照;等到六月一日,徐汇分校开幕时,她已经非常从容了;六月中旬及六月末,静安和黄浦校区开业,绍仁已经慢慢转向幕后。看着伍春兰在政府、教委、媒体及教职员工之间应酬进退自如,如鱼得水;看着老友满面春风,光彩照人的样子,绍仁把自己那点小私心的愧疚也抛开。只要再稳定一段时间,待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她就该走下一步了。
黄浦分校开幕的晚上,教职员工会餐。发完了言,又同身边的校长们讲了几句之后,绍仁把春兰拉在一边。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让黄勇黄燕来学校上课外班,你说家离得远。现在黄浦分校也开了,他们两个也快放假了,我看你就把孩子也送来吧,再晚些都没名额了。”
“亏你还记得。”伍春兰叹了口气,“其实以前我不送他们来是有原因的。我这个人,信奉的原则是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以我家的经济条件,送孩子上这种烧钱的课外班简直是痴人说梦。”
“现在你都是总经理了,还不送来?”
“现在不是时候。”伍春兰苦笑道,“小孩子最容易产生攀比心了,来这里上学的都是什么人?有钱人家的小孩才来呢。本来我们家也是一穷二白,可是周围都是差不多的人,两个孩子除了刚开始不会上海话受了一阵排挤之后,也慢慢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可是,如果他们两个来到这里,反差就太大了……我不怕你笑话,我们家黄燕认为你家苏怡然是公主——她认为那是真正的公主,说心里话,我也觉得是,她那么漂亮,谈吐从容优雅,根本不像是个小孩子,——我是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子这些天我也见多了,但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们家怡然的。哈,想想,过年我找到你们家大门的那一刻吓呆了,我从来就没想过那个在东北一个宿舍住的死党居然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原来你家那~样有钱。”伍春兰有点喝高了,“对不起,我不是想疏远你,可是我们差的太多了。如果没有孩子,我也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可是有了孩子,我就不能再和你那么近了。但是,能有你这个朋友真好,谢谢你给我机会,虽然我的孩子不可能是王子和公主,但是,我也可以让他们过更好的生活。谢谢你,绍仁。”
绍仁当天回到家里,有些魂不守舍,她无法理解春兰的想法。难道就因为她富有,春兰贫困,她们就不能再做朋友?难道就因为她给了春兰一分工作,她们就不能再做朋友?她脑子里乱乱的,想的都是当年在东北,八个人的宿舍里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春兰陪在身边。而春兰困难的时候,她不过是提供了一个使朋友改变窘境的机会,就要失去这段珍贵的友谊?或者,她当初找人的时候应该找别人……
电话响了,她心头一动,这个时间还打电话来的只有瀚臣。
果然是他,瀚臣先恭喜她开业大吉。又自嘲道这个月已经恭喜她三次了。听出来女友兴致不高,瀚臣体贴的问她缘由。绍仁正像所有同男友诉说委屈的女子一样,说到最后竟然哭了。
瀚臣沉默片刻,“你知道我来香港这么长时间感受最深的是什么吗?那就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存在阶层。其实你这个朋友是属于那种性子很耿直的人,她完全可以不说,直到你们翻脸的那一天。她说出来,就代表着在她心中,你们的感情还是很重的,只是重不过她对自己子女的爱。你应该庆幸,她给了你机会,你也应该给她机会,或者说是不给她机会。”
“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也许这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制度,但至少你要让自己公司的制度尽量完善,不给她出错的机会——”
绍仁挂断了电话。瀚臣又来打来,响了五六声后,绍仁才接起来,气愤的说,“春兰不是那种人!”
“你应该说,她现在不是那种人,所以作为一个老板,你才应该对这个曾是朋友的人负责任,让她永远是个好人。”瀚臣的语气非常严肃甚至有点冰冷。
半晌,绍仁叹了口气,“你说,我们两个有天会翻脸吗?”
“不会!”瀚臣立刻回答,有点俏皮,“我这辈子不给你打工,也不要你给我打工。不过,若是无偿的服务吗,还是可以商量的。比如,我现在就想让你帮我一下下。”
“要我帮什么?”
“九月我妈生日,我回不去了。”
“可是今年是阿姨的六十大寿呀!”
“我也想呀,可是这边的生意太忙了,每天在公司忙到老晚,我现在可还没下班呢,一会儿要看美国那边的股市——最近太紧张了,不过赚得也蛮多,”
“你的步子也太快了吧,才去了香港不到半年时间,这么逼自己干什么?”
“我的步子快?你先看看自己吧,我要是跑慢点你都没影子了,到时候我上哪里追?”
“谁要你追?”
“我自己要追的。”瀚臣开始嬉皮笑脸。
绍仁心情终于转好,最后两个人恋恋不舍挂断了电话。
第二卷 黄金的八零年代 要债的
绍仁一夜的好心情在第二天一早就报销掉。一家人正在吃早餐,就有人按门铃。肖阿姨去开门,江卫红一家三口就挤进来,待知道苏培琛王梓珍不在,立刻摆出刻薄模样,“苏绍仁,你给我出来!”
苏绍佚护在妹妹身前,走出餐厅,看是这一家三口,待看到江卫红泼妇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压下怒火,“你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要债!”
江红卫大模大样往里走,边走边打量房子,“不错呀,倒和从前一模一样。”江沪光拉着江小妹两个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只是走了几步就被苏家人集体鄙夷的目光制止了,只是站在原处,脑袋恨不能旋转360°。
“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快走,我们不欢迎你。”
“大哥,你可别这样啊,好歹我也是你妹妹。你不好偏心成这样吧。苏绍仁她凭什么占了卢湾的老房子开学校?她凭什么发财?你要想想,那本来是给你的老药房,现在她都占了,我这是替你讨公道!”
苏绍佚冷笑连连,“我们苏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别忘记了,你早同我们没任何关系了。”
江红卫早几年听说苏家搬回了老宅,当时就偷偷到老宅附近打探。她只想趁着苏培琛不在,她就在王梓珍面前哭着耍赖。但远远看见苏老爷子在出门的时候甩过来的一记眼刀,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她就想着算了,等过几年大家都忘了从前的事,她再来吧。这几年,为了闵行那套老房想了不少办法。江沪光的养父因为江沪光没有儿子,非常的不痛快,觉得这个养子认得赔了——认子无非是想在百年后有人能给上柱香火,现在江沪光没儿子,那他认这个养子有什么用?江红卫觉察出不妙,就施展手段,百般讨好这个便宜公公。在那一段时间里倒也父慈媳孝,外人看他们是非常的和美。江沪光不干了,江红卫玩儿的这种把戏他不是第一次看,想当年,为了争取回城的名额,她同大队书记、村长、党代表、军代表耍了一通。但为了进城他忍了。进了城,认了亲,之后女儿出生。一切就都变了味儿,先是有个发达的岳父住在小洋楼里,他高兴的和妻子搬去住,小日子过得老美,住了一年给撵出来,回到闵行才发觉老屋太小太旧太破太挤……他对养父就没初来时那么恭敬。但看着江红卫整天穿着小一号的衣服把胸脯绷得老紧在养父身边转来转去,他就受不了了。(其实你错怪她了,她不是故意穿小一号的衣服,是她本身长大了一号不止。)江红卫把丈夫那点小心思摸得透透,就转过头来骂他,“老娘还不是为了你!你个没用的窝囊废!哄不好那个死老头,我们就得滚蛋睡大街!”“那回乡下种地好了。”“呸!老娘是上海人,死都要死在大上海。要回乡下你自己回去!”江沪光被骂得狗血淋头,不吱声了。这样过了几年,江沪光有天在工厂里翻报纸看,一下看到当地报纸上有张大大的照片,上面的人老熟了。待看到苏绍仁的名字,立刻把报纸撕下来,回家给妻子献宝。(话说他现在和养父在妻子面前明里暗里的竞争已稍落下风,眼看着老家伙忍不住就要来真的了,急呀!)果然,江红卫看到报纸立刻燃起了战斗的火焰,把江老头扔在一边,拉着丈夫女儿就往卢湾赶,但是太早了,大门都没有开。可是装修得富丽堂潢的门面给了江红卫无比大的刺激,这刺激一下子压倒了她对父亲的恐惧,于是,改道!杀到徐汇老宅。
江红卫看到大哥,本想挑拨一下这个老实人,谁知道,人家根本不买她的帐。于是只剩下撒泼了。杨依月不客气了,打电话报警!吓得泼妇真的瘫了,江沪光和老陈把江红卫抬出大门口,老陈回头进了院子就把大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大门又开开一道缝,江小妹被推出来。她两只手都各抓着一只包子,出门就递给江沪光一个——她一早没吃饭早就饿坏了,待大家都注意江红卫的时候闻着香味就进了餐厅,等苏家人发现她,才让老陈把她带出去。江沪光也饿狠了,接过女儿的包子就吃,江小妹吃另一个,谁都没看江红卫。江红卫让包子的香味勾得顾不上哭,想抢丈夫的,抢不到,就抢女儿的。女儿被她抢了包子也不哭,转身就跑,边跑边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个包子吃,还不忘记她爸,“爸爸,快来,我还有的……”于是,一家三口为着包子跑着离开了苏宅门口。
当然,江红卫还会来,她怎么能死心?她要改名,把名字改回去,姓苏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去分苏家财产。可惜,当初改时容易,现在改回去难!你拿什么证明你原来姓苏呢?老户口?老户口在苏家。就算能找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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