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焕在那香袋中加了砒石,究竟是单纯地想要利用它来杀虫去腐,还是另有目的,现下叶连翘不得而知,那么在苏大夫人那边,又该如何回话?
那母子俩,原本就早有嫌隙,若照实了说,谁知道会不会掀出什么大风浪?
嘁,他们姓苏的,就算打得翻了天,跟她也没半点干系,可……万一弄得不好,她两头不是人呐!苏大夫人和苏时焕,哪个她也得罪不起,一旦惹得任意一方不快,往后就决计没好日子过,莫说现下她还领着松年堂的工钱,即便是往后,她自个儿出去做那美容养颜的买卖了,人家想要找她的麻烦,还不照样易如反掌?
谁让她只是个小蚊子?惨哪!
这个事儿,当真是越想越让人发烦,要拿主意绝非易事,叶连翘琢磨得头壳发痛,干脆将手边的书一扣,站起身来,开门走出房间,倚着栏杆四下里胡乱张望。
过了中午的饭点儿,楼下的大堂便冷清下来,小伙计搬了张凳子,坐在大门口的阳光里,脑袋一栽一栽地打瞌睡。掌柜的瞧见了,上去便老实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笑骂两句,将他拎了起来。
小伙计人是清醒了,可铺子里眼下实在没事儿做,他也就有些百无聊赖,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道:“掌柜的您别忙着骂人呀,我也得补补觉不是?晚晚都守在客栈里,生怕有人找茬,我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横竖现在也没啥事儿……”
他说到这里,忽地一拍脑门:“对了,有个事儿想跟您打听来着呢——这两天住在咱们店里的那两位……对,就是个头很高的那俩人,是外地来的捕快老爷吧?瞧着好威风!”
“你问这个干啥?”
掌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嘿嘿,我这不是想着,倘使他俩真是捕快,我夜里也能松快些吗?咱店里住着两个捕快呐,若真有那不开眼的小蟊贼来搅和,立马就能逮个现行儿,咱连去衙门里报案都省了,这多好?”
“你能不能盼着咱铺子里点儿好?”掌柜的啐了他一口,“敢情儿你还在等着歹人上门呐?过两天安生日子,便浑身不舒坦?”
小伙计被他骂得直往后躲,却也不恼,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叶连翘扒在楼上的栏杆边儿,将他俩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立时有如醍醐灌顶。
对哦,卫策跟她住同一间客栈,那件糟心事,她那心思简单的哥哥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或许……可以同卫策说说,讨个意见什么的?
不行,家里老爹正防着她与卫策往来呢,这要是再给揪住了把柄……
可是,她老爹远在清南县,有什么好怕?
……还是不行,要是被卫策那家伙知道她六神无主,去找他讨主意,尾巴还不翘上天?
再说,他都说了来府城是为了公事,这会子八成不会在客栈里呆着吧?
她只管在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脚下却仿似不受控制,鬼使神差般已经往卫策和宋捕快住的那间客房走了去,眼看都行至门口了,又突然倒转过来,如此往复,几次三番,生生把自己当成个陀螺,滴溜溜地转。
这客栈开了有些年头了,二层的楼板不大结实,即使她将脚步放得很轻,踩上去仍有些吱吱嘎嘎地响。
许是被外头有些诡异的脚步声所扰,待她第四次走到客房门口,正要倒转回去时,屋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卫策皱着眉一脚踏了出来。
“你是属耗子的?吱吱吱的折腾什么?”
他很不客气地瞪了叶连翘一眼:“你在这儿干嘛?”
叶连翘凭空给吓了一跳,忙就往后退了退,嘴上却不愿意认输,下巴一昂:“这地方你买了?我……我在这儿走走不行啊?”
卫策像看白痴一样盯着她瞧:“啧,我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散步!”叶连翘理直气壮道,“好了,现在我散完了,要回屋了,回见啊回见!”
话音未落,转身就想溜。
“叶连翘。”
卫策简直要给她气笑了,费了老大劲儿才忍住了没乐出来,低低喝道:“我记得你很讨厌我拎你的脖领子,你要是不想在这府城的客栈里丢人,就给我回来,站好了不许动,别逼我动手。”
叶连翘气得直咬牙,在心里将他鼻子眼睛头发问候了一个遍,很知道他这种人,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的,只好悻悻地又回去了,蔫头耷脑在他跟前站定。
卫策于是抱着胳膊往墙上一椅,伸长了腿,似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她的去路:“说吧。”
不是……您这是什么姿势啊?太像耍流氓了好吗?
“你来府城干嘛的?”叶连翘又暗暗地骂了他一句,“该不会是有什么大案子吧?前两天我爹的医馆开张,你和宋捕快他们不是来了吗?当时看宋捕快的意思,好像你们很忙似的,这次来府城,为的也是同一件事吗?”
“你在外头转悠半天,就想问这个?”卫策懒洋洋地扫她一眼,“我可没耐性跟你兜圈子,要说就说,若是不想告诉我,趁早回屋老实呆着去,不许再闹出吱吱嘎嘎的动静来。”
“我本来就要走了,是你非要叫我回来的,还威胁我……”
叶连翘很委屈,却更明白,这货跟他说理是说不通的,到底憋不住,开口道:“那我说了?其实吧,就是这么回事……”
详详细细,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絮叨了一遍。
卫策默默地听完,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唇角动了动:“所以你是来找我讨主意的了?知道求助,总算不太蠢——我等下还得去府衙,这事儿晚上再与你说,只不过,我帮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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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话 简单
午后,客栈里正是安静的时候,大堂中的掌柜和小伙计听见楼上的动静,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面上浮现出一个客客套套的笑容。
“哟,两位在哪?这大好的天气,难得闲着,怎地也不出去逛逛?”
叶连翘含笑冲他俩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随即伸手将卫策往旁边拉了拉,声音压得很低,说出来的话却是理直气壮。
“施恩莫望报,没听过吗?你怎么能主动要求别人报答?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计较这些?总之,我会在心里牢牢记住你的恩情的,这还不行啊?”
这话出了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并不是那起不记恩的人,甚至许多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好像太过于讲那“礼貌”二字。旁人出手相助,必然要想方设法地把这份情还回去,道谢两三次都嫌少……可今天,她怎会在这人的面前明目张胆地耍无赖?
从几时起,她开始把卫策的帮忙,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然而卫策却并没主意到这一点,低头看了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见她飞快地缩了回去,眉头便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当我是冤大头?”他冷冷地问。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叶连翘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好巧不巧地也来了府城,还和我们兄妹俩住了同一间客栈?帮我出出主意又能怎么样,你也太小气了!”
算了,眼下无暇考虑那些个细枝末节,被当成无赖……她也认了。
她那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两分娇嗔的意味,黑面神卫都头听在耳里,便觉心情转好许多。单手握拳堵着嘴清了清喉咙:“你……”
刚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房门又嘎吱一声开了,宋捕快从里面一脚踏了出来。
“呀。这不是叶姑娘?”
他一眼瞧见了叶连翘,哈哈笑了起来:“昨晚上听卫都头说你和冬葵兄弟也来了府城。还跟我俩住同一间客栈,只因当时天色晚了,才没来得及去和你们见见——你说巧不巧,咱一年到头也未必出一趟远门,偏生还就碰上了,嘿嘿!”
叶连翘也转头朝他一笑:“是啊宋大哥,你们这一向挺忙的吧?”
宋捕快笑得愈加欢畅,正待答话。一旁的卫策却陡然出声:“你出来干什么?!”
明显非常不高兴。
宋捕快素来怵他,闻声便是一哆嗦,在心里不住地骂自己白活这么大岁数:“咋……咋了?”
“我问你出来干什么,听不懂?”卫策简直脸色铁青,磨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
宋捕快莫名其妙地看了叶连翘一眼,抬手挠挠后脑勺:“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不是还得去府衙吗?这公家的事儿可不敢耽搁,倘或怪罪下来……”
他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蓦地明白了,忙不迭地往屋里退:“啊……你是与叶姑娘还有……要事商量吧?那你们先说着,我……我去洗把脸……”
话毕。扭头就要关门。
说,说个蛋!敢情儿你搅和完了就想跑是吧?
“回来!”
卫策长胳膊一伸,将他一把拽了过来,咬了咬牙:“的确到了时辰了,真是多亏宋大哥你提醒。那咱们这就走吧,正事要紧。”
他二话不说,锁了门,扯着宋捕快就往楼下走,都迈出去两步了。又忽地回过头。
叶连翘仍旧可怜兮兮地站在他二人的客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
“至于你……”
他心下便是一软:“方才我说过。我可不是那起烂好心。现在我要出去,你自个儿想清楚。打算怎么报答,晚上回来告诉我。我若满意,便替你想想辙,否则,你就自己抠头皮抠个够,明白了?”
说完,也不理叶连翘是答应不答应,只管将楼板咚咚咚踩得山响,拎着那宋捕快一阵风似的出了客栈大门,再不曾回头。
……
叶冬葵和平安两个分头出去采买,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便回来了,接下来这一下午,叶连翘便与平安两个闷在房中,埋头制作给苏大夫人秋日使用的各种美容物品。
她二人忙着,叶冬葵便有些百无聊赖,又不好老在姑娘家的屋子里打晃,便只能在客栈里上上下下地转悠。叶连翘心里想着,那卫策既然要“报答”,请他顿饭也就罢了,见叶冬葵无事可做,索性便让他去城中逛逛,寻一间价钱公道又滋味好的饭馆,傍晚叫上卫策同宋捕快去吃上一顿。
叶连翘同平安两个平日在松年堂,就习惯了忙起来便诸事不理,只要一开始捣鼓便停不了手,一直到过了申时方才算是告一段落,将下午张罗好的那些个物事拿去房中阴凉的地方收好,正打算活动一下手脚,便听见叶冬葵在外头高声与卫策打招呼。
叶连翘便开门走了出去,远远地冲卫策和宋捕快招了招手。
“卫策哥,宋大哥,你们忙完了?晚上再没别的事吧?咱们难得在府城也碰到,一起吃顿饭如何?我听人说,这府城里有一间小食肆,别看地方不大,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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