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庆他娘是个有些尖酸的性子,人也不蠢,听了她头先儿说的话,心中已然有数。必然是叶连翘晓得了那花田被毁是她们所谓,特地挖了个坑给她们跳。眼下无凭无证。她就算心中再恼恨,也没法子跟叶家人计较,最重要的是,她们身上那些红疹连冯郎中都束手无策。她就更加不敢轻易惹怒了叶连翘,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扯着冯郎中媳妇离开,预备着回去再好生商量商量,拿出个解决此事的万全之策。
然而,心里有鬼的人,向来最怕猪队友。
冯郎中媳妇心思简单直接,想当初,冯郎中图谋叶家那些药方子时。她便没能做个好帮手,反而让自己男人当中丢丑。时隔大半年,她依旧半点长进也无。心里知道是着了叶连翘的道儿,便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胳膊被万安庆他娘拽着往村间小路上拉,脚下却死命地不肯挪动,扯破脸皮又蹦又跳高声道:“你个死丫头,好黑的心!不就是半亩破花田吗。糟践了又怎么样?嘿,这事儿还就是我俩干的。怎么着?你给老娘用了那有毒的洗脸药粉,老娘跟你没完!”
真相大白。
叶连翘在心头长舒了一口气,回身看了一眼秦氏,唇角轻抿,笑了起来:“婶子肯认,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万安庆他娘急得直想挠墙,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在冯郎中媳妇肩膀上使劲拍打了两下,忙不迭地掩饰:“你瞎说啥呀,这种事怎好乱认?明明不是咱俩做的嚜……”
又回头对叶连翘笑道:“连翘哇,你莫当真,你冯家婶子这是急糊涂了,身上长的疹子老也好不了,难受啊!你……”
“现在才遮掩,不嫌晚了点么?”
叶连翘冲她弯起嘴角:“我早说过让两位婶子回去先好生琢磨琢磨,你们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同我当头当面地闹,如今怎么样,可不把真话说出来了?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给两条路婶子们选,第一,你们自个儿去包里正那儿,把事情始末说出来,到时候,他自会秉公处理;第二嘛,花田的损失,还请两位婶子照价赔偿,我不多要你们一个子儿,只要你们愿意赔,今天的事,咱们就抹了去,往后谁也别再提——就看两位婶子怎么选了。”
“我凭啥?”
冯郎中媳妇也是豁出去了,一蹦三丈高:“你算什么东西,你说啥就是啥了?老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被你拿捏?”
“对哦,我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拿捏您二位的。”叶连翘恍然,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反正您两位的疹子,我也没本事医好,不是吗?”
说罢,转身就进了屋。
那二人被这一句话给噎住了,愣怔片刻,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然先行离去。
……
叶连翘虽如愿令得那两个女人吃了瘪,心中却并不安稳,生怕叶谦捉住她一通训斥,见那二人离开,便赶紧溜回自己屋子里,关了门一声不出。
也幸亏,那两个女人并没让她等太久。
两个女人离开后,只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冯郎中便又找上门来,拽着叶谦在僻静处咭咭哝哝了好半晌,不情不愿塞了一贯钱在他手里。
“我是真不知道那婆娘竟能干出这等事来,刚刚才听见她说,气得我恨不得拿鞋底子抽她!叶老哥,这事儿是我婆娘办得不地道,我对她管束不严,也没法儿把自己摘出去,这一贯钱是我赔给你的,还请你一定要收下,另外……让连翘丫头也消消气,我婆娘那一身红疹子,还要麻烦她给医一医啊。”
天地良心,他才不是真为了那红疹子糟心呢!说到底,那也不过是小毛病罢了,纵然他想不出办法,清南县的郎中却是一抓一大把,至多不过领着媳妇往城里走一趟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如今有把柄在叶家人手上,这事儿一旦捅了出去,他的颜面往哪搁?那可不是一贯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啊!
去包里正面前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他又不是吃多了撑坏脑子,怎能如此行事?为今之计,也只能出点血将事情压下——一贯钱,的确多了点,他自然不会独个儿出,之后再与万家人慢慢算吧。
他递过去的钱,叶谦没有推,痛痛快快收下了,少不得与他叨咕了两句。
“明日傍晚,让弟妹来家里吧,我定会让连翘给她们妥当医治,不过冯老弟,你莫要怨我多言。人都说同行相轻,你我二人平常虽往来不多,却也一直相安无事,平心而言,我自问没有任何对你不住之处。之前你为了我抄回来的药方,便曾坑过我几个孩子一回,今次弟妹又糟践我家的花田,几乎令得所有花被毁——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回。”
“是是是。”
冯郎中眼下有求于他,自然怎么说怎么好,唯唯诺诺地使劲点头,又朝他脸上小心翼翼地张了张,试探着道:“那……这事儿,叶老哥你不会说出去吧?”
“我既应承了,那就一定算数,你大可放心。”叶谦瞟他一眼,淡淡道。
冯郎中大松一口气,又与他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这边厢,叶谦把钱交给秦氏,看着她收进柜子里,便低低道了一句“跟我来”,领着她一径绕到房后。
彼时,三个孩子正窝在那间新屋里,头碰着头地小声说话。
叶冬葵方才已猜到事情的缘由,此时从叶连翘口中将整件事弄了个清楚,一面直呼“痛快”,一面却又埋怨她竟跟自己见了外,这样的事都不找他帮忙。
叶连翘笑嘻嘻道:“你一个男人,这种事你如何插手?我……”
话未说完,就听得门上传来几下剥啄声,伴随着叶谦严肃的嗓音:“二丫头,你出来。”
叶连翘一凛,大热的天,却陡然觉得脖子里直灌冷风,可怜巴巴地看了叶冬葵一眼,身边的小丁香,已使劲攥住了她的手。
躲是躲不过了,她便只能乖乖开门走了出去,挤出个笑脸来叫了声“爹”。
叶谦负手而立,盯着叶连翘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道:“你跪下。”
叶连翘不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不对,但同样的,她也明白自己并非无可指摘,便不分辩,心里头叨咕一句“这年代的人还真喜欢动不动就让人跪”,却是半点没含糊,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叶冬葵立马就不答应了,拧眉道:“爹,凭啥就我妹跪下?这事儿又不是她一个人做的!”
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秦氏。
“你说得对。”叶谦抬了抬下巴,转身看向秦氏,考虑到她是自己的媳妇,实在不适合跟孩子辈儿跪在一起,便沉声道,“你也去二丫头身边站好。”
秦氏嘴角动了一下,仿佛想笑似的,倒也没二话,痛痛快快走了过去,在叶连翘身边站住了。
“此事与旁人无关,从现在起,冬葵,你和丁香不许搭腔。”
叶谦转头吩咐了一声,低头看向叶连翘:“方才你冯叔来了一趟,赔了咱一贯钱,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往后你们不可再在村里胡乱嚷嚷。二丫头,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我让你跪下,不是因为你睚眦必报,也并非因为你之前不同我商量,你心下是否清楚,我此举究竟为何?”(未完待续)
ps:加了个班,终于忙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会尽量双更~
第一百一十九话 挨训
叶连翘跪在地下,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没有做声。
叶谦想说什么,她心中大概是有数的,他生这么大气,原因不外乎那几个,既然他自个儿已经排除了两种,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只不过,她这爹爹甚少在家同他们讲道理,今日看这情形,倒像是预备好生长篇大论一番的,总得给人家个机会不是?
见她不说话,叶谦便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对叶冬葵道:“你去,搬个椅子来与我。”
“好。”
叶冬葵赶忙答应一声,正待要走,又忽然停下脚步,试探着问:“爹,那个……我能不能给我妹拿个垫子来?她是女孩儿,地上凉浸浸的,老这么跪着不好……您总跟我们说,要想身体康健,便一定得经心照顾自己,万不可被寒气侵身……”
好么,平日里同他说这些,他是从不往心里去的,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出,今儿倒是把这套理论拿出来压自己的老爹了!
叶谦面上有点绷不住,便死死拧起眉头沉声训斥:“大夏天的,在地上跪一会儿能怎么地?少说废话!”
“……哦。”
叶冬葵暗地里挠头,无法可想,只得奔去外屋,搬了张椅子来,搁在他身后。见他仿佛没打算长话短说,又巴巴儿地捧了茶,送进他手里。
叶谦便在椅子里坐了,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朝叶连翘面上一扫,然后又将目光挪到了秦氏脸上。
“我心里很清楚,村里人并不是个个儿都对咱们好的。我这一年多不在家,你们全靠自己养活自己,遇上被人欺负找茬的情况,也只能自己解决……你们一个个大了,有自个儿的处事原则,我原不该多说什么。今天的事,二丫头……和你秦姨的出发点并没有错。毕竟是人家生事在先,你们要把场子找回来。给自己争一口气,我丝毫不反对。”
他一个看上去颇有几分书生气的郎中,口中居然说出“把场子找回来”这么流氓气息浓厚的话,听上去实在有点违和。叶连翘都呆了,不由得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咱家从不主动与人为敌,但自你们幼时,我也从不曾教你们做人要忍气吞声,问题是,你们用错了方法。”
叶谦说到这里,面色便又再度严肃起来,将茶碗的盖子用力一叩,发出“铛”一声清脆的动静。
“二丫头。你做的是什么营生,吃的是哪行饭,心中不清楚吗?医药是用来救人。而并非害人的,你当初之所以做了这美容养颜的买卖,不也是为了替人解决各种容貌上的烦恼吗?今日你可倒好,觉得自己对医药懂了点皮毛,就拿这个来作弄姓冯和姓万那两家的女人,这与你的初衷是否相背离?”
“还有你。”
他转脸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秦氏:“你虽岁数小。却到底是嫁了我的,在二丫头他们面前。你实打实地是个长辈。她要胡来,你不说赶紧拦着,反倒上赶着帮她将那两个女人拉进坑里,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那我姐和秦姨也是没办法呀……”
小丁香看不得叶连翘被骂,又觉得秦氏平素待她不错,自己有义务帮忙说句话,鼓起勇气小声道:“难不成,还能冲到那两个女人面前,逼着他们承认?她们也不是傻子呀!要不是我姐和秦姨,今天冯叔才不会主动上门,赔给咱一贯钱呢。”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叶谦瞪她一眼,转头对叶冬葵道:“管好你小妹妹,莫要让她瞎插嘴。”
叶冬葵赶紧将小丁香拽了去,还向叶谦讨好地笑了一下。
他们这爹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