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走到门边,要开门看看。谢万德一个健步窜到孟云心前面,把孟云心扒拉到后面,抢先扑到门镜那里往外看。
是赵艳丽。
她举着走廊里扫地阿姨用的笤帚,狠命的砸着谢万德的家门,一边砸一边大骂。
“谢缺德!你出来!你这个无赖!你不讲信用!欠钱不还!还我钱!还钱!”
“谢缺德!谢缺德!出来!”
谢万德的脸上很不好看。
不好看倒不是因为他欠钱不还被堵上门,主要是赵艳丽在孟云心面前曝了光。半个月前还跟孟云心叫嚣“谁在外边有女人谁不得好死”,今天就被狠狠地扇了耳光。
他把孟云心拉进卧室,说:“你回屋去!没你的事!是个疯子!我不认识她!也不欠她钱!”
谢万德把屋里灯都关了,在黑暗中眯着,打算伪装出一幅家里没人的样子,耗走赵艳丽。
赵艳丽眼看着谢万德走进家门,决心在他家门口耗到底。
她一边继续在门口打砸叫骂,一边打电话给谢万德欠货款的那些人,叫他们一起来闹。
半个小时以后,谢万德家门口陆续来了六、七个人,在赵艳丽的控诉和鼓动下,这伙人拿起能拿的东西,不停地打砸谢万德的家门,在门口破口大骂。
又过了半个小时,警察来了。
原来是夜深人静邻居听见打砸的声音不知什么情况,打电话报警。
警察敲谢万德的家门,告诉他如果再不开门,就找锁王,强行来开门。
谢万德万不得已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被赵艳丽扑上来一顿撕扯,高声叫骂。
警察一面制止赵艳丽,一面要若干人等都去派出所,进行调节。
警察问,“家里还有谁?都出来,一起去。”
谢万德说,“家里没人了,就我自己。”
孟云心拉开卧室的门走出来,“还有我。我在家。”
警察指着谢万德问,“你是他什么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孟云心答道:“从法律上讲,是夫妻关系。从实际内容上讲,关系很多很复杂。”
警察听了感到莫名其妙,说,“还有很多关系说不清?都走都走,一起去派出所。去派出所看还能说得清说不清。”
孟云心在派出所不花钱看了一场狗咬狗的闹剧。
不仅看到了闹剧,她还从赵艳丽高声的叫骂中,印证了谢万德和赵艳丽不一般的关系。
她坐在那冷眼旁观着焦头烂额的谢万德,感到他是那么的可悲可怜。
在警察的调节下,谢万德答应还钱,赵艳丽跟谢万德明确了明天拿钱的时间地点,闹剧结束。
回到家孟云心一夜无眠,躺在黑暗中她看着房顶,一个想法越来越坚定地浮上了心头…离婚。
终于到了这一步。
她抚着肚子,眼泪掉了下来。
孩子,你来的终究太不是时候。
前几天她还坚持“有了孩子就得继续过下去”,今天就这么坚定地改变了想法。
她突然对那些虽然有了孩子,但是仍然离了婚的夫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她不再试图跟谢万德沟通。经过若干年若干事,她决定放弃沟通和交流,放弃达成共识、遵守共识的努力。
婚姻是有底线的。
如果维持婚姻的代价是放弃自己的尊严,那么你首先要放弃站立,跪着活着。
她孟云心做不到。
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还在24小时卧床保胎中。
上辈子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她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
十天。
已经过去了三天,还有七天。
她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七天后究竟这一胎会不会保得住,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有暗暗祈求上苍。
不过她做好了即使离婚她也要自己把孩子养大的准备和决心。
她万念俱灰,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
她打算冷眼旁观。
这是她给这份婚姻最后的机会,也是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不后悔的机会。
这个机会与他无关。
丝毫无关。
没到十天,孟云心就开始见红。
流血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流产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婴孩,白白嫩嫩的,坐在一朵莲花里,慢慢的飞向空中。
孟云心忽地惊醒,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昏(三十二)
2005年新年过后,孟云心决定和谢万德摊牌,谈离婚的事。
她第三次写了份离婚协议书,早上上班时放在饭桌上。
晚上下班回到家,谢万德破例呆在家里。
孟云心问他:“看见我写的离婚协议书了吗?如果你没什么意见,就签了吧。明天我们去民政局离婚。然后我就搬走。”
谢万德一听,像个皮球一样弹起来,大声叫嚣:“一天到晚的你作啥啊!咱不是说好了吗,不离婚。这一阵子我们过得不是很平静吗?为啥突然又闹着离婚?人家不都是说,婚姻得磨合吗。好不容易我们磨合好了,你这呆没事又闹腾啊!”
孟云心仔细地看着他,慢慢的说道:“我们磨合好了?何以见得呢?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过问你的任何事情,包括你的生意你的钱、你的儿子、甚至你晚上神出鬼没、半夜三更蹲在厕所发短信、有女人打上门来,这些事情我都不过问,就是磨合好了?这就是你认为的美满婚姻?”
谢万德顿了一下,他没想到孟云心还记得这些事情。但他又想,你记得又能怎地?记得你也没说啥。没说啥就是默认,就是认可。“那你想怎么样?你知道不也是没说啥?谁让你不吱声来着。”
孟云心带着鄙夷:“谢万德。我一直在想,你这个人的道德水准究竟在什么状态上。我对你要求高点,盯得紧点,你就做的好点。我稍微放松一些,你就相应地把自己的道德水准也放低些。这几个月来,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冷眼旁观,我就是想看看,我没约束、没要求的时候,你究竟会跌到什么状态。如今我看出来了,你的道德水准没有底线。没有底儿。”
谢万德听了恼羞成怒。他觉得被孟云心耍了。
他抬手摔了最后一只茶碗,大骂道:“你要什么?你他妈的也不放个屁!谁知道你想怎么着!我钱都准备好了,你不要,难不成我还上赶着给你!”
孟云心说道:“道德是靠自觉去约束的。没人要求,自己也要做到。无论什么外界环境,做人的底线,都不能一再降低。这跟你儿子你不看着就不写作业,是一个道理。这一点,你父子俩十分相像。婚姻中更是如此,美好的夫妻关系,是靠自觉、自律来维持的。不是靠对方看着。我不会看着你,我只会旁观你所做的一切。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回答。
你就像一个光着身子的人,最开始藏在街角,怕人看见。慢慢的走到大街上,看见众人对你一视同人没表现出惊讶,你就会觉得自己也跟其他穿着衣服的人没什么区别。如果这时候再有一个人跟你打招呼,说你的衣服真好看,你就会觉得自己穿着最美丽的衣裳。我原来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新装》中的皇帝,光着屁股走在大街上,还以为自己穿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衣裳。如今我明白了,真有这样的人,只把脑袋一头扎进沙子里,就以为别人看不见他了。殊不知自己的屁股还露在外面。”
谢万德彻底被激怒了。
他觉得他被耍了。孟云心最近几个月再没跟他就家庭事务做交涉甚至吵架,他还以为她终于屈服了。
今天才明白她是在看他演戏。
他用手指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原来,原来,你根本就瞧不起我。”
孟云心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我是瞧不起你。告诉你,我从牙齿缝里瞧不起你。原来我问你家里的收入,是以妻子的身份来问自己的丈夫。现在就算你把钱拍在这桌子上求我花,我都不会看一眼。你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美满的婚姻,你永远不配过幸福安定的生活。”
谢万德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他一贯自以为是的就是他的钱。他认为,只要他掌握着钱,不给孟云心钱,孟云心就得一直仰视着他,求着他。如今钱已经不好使了,他知道自己全军覆没了。
他浑身哆嗦着,心里慌乱得很,一点主张都没有了。但他还是努力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你别做梦离婚!我不离!什么破协议,我不签。”说完拿起那份协议就要撕。
孟云心手疾眼快一把抢过来,随手一扒拉,就把谢万德扒拉瘫倒在沙发里………他在心理上已经全面崩溃了。
孟云心说道:“你不离婚,你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你以为我还会像这几个月一样,啥也不说,啥也不做,任凭你活得快活吗?你把你的钱转到你老爹的账户上了,50万。这是我在你裤兜里找到的银行转款凭条复印件。原件我已经妥善保存了。这份是派出所出的证明,就是赵艳丽打上门来的那天出警记录的复印件。还有这张就是你那张假借条的复印件。这些证明我拿到法院去起诉离婚,你肯定得出点银子才能离得掉婚。不会这么轻松愉快就离了。我想你还是仔细看看我写的协议吧对你来说真是划算得很我只带走属于自己的个人衣物、书籍,没分你一分钱。你不趁着这优厚的条件离婚,要是闹到法庭上,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你出轨的证据确凿…赵艳丽已经答应给我作证了。”
孟云心又炸了他一下。
果然,谢万德被炸蒙了。他听了孟云心的话,不由自主地捧起那份协议,仔细地看起来。
梦云心看得出,他动心了协议的内容对谢万德确实很划算。
谢万德浑身也不哆嗦了,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协议,生怕孟云心骗他。
他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在下面签了字。
孟云心看他签好了字,拿起一份自己收到包里,另一份留给谢万德:“你收好了。明天早上我们带着协议去民政局离婚。”
谢万德疑惑地看着那张纸:“这就离婚了啊?”
孟云心嘴角勾了勾:“怎么?还得像你从前那样,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才能离?”
说完,轻蔑地看了谢万德一眼,“我收拾东西了,你要不要看着点,你的财产你可得看好了。”
谢万德果真站起来,看着孟云心收拾东西。
三年半前孟云心来谢万德家的时候,只带了俩包裹。过三年多也没多什么东西。她拿起衣柜里的针线盒这是妈妈到外地旅游给她带回来的心形的盒子,上面嵌满了珠珠,她很喜欢,一直用着。
谢万德看孟云心要拿走针线盒,劈手过来就夺:“针线盒你得留下,小宝校服总刮坏,得留着给他补校服。”
孟云心讥讽地看着他说道:“我跟你领证你许诺的两万块钱聘礼你没给我,离婚你也没分给我钱。我买的电视空调洗衣机我也不要了。我们俩过三年就是披着婚姻的外衣过着搭伙的日子。如今散伙了自然是各自拿走各自的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拿走我带来的东西?你儿子需要补校服,你不是有那么多女人呢吗?如果她连给你儿子补校服都做不到,那我想你俩肯定过不长。”
谢万德站在那里一句也递不上话。
孟云心收拾好了东西,合衣靠在被子上,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