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中的生意:晴耕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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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中的生意:晴耕雨读-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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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以上成就,倒也不难理解。杜牧是京兆(首都)出生的世家子弟,祖父历任三朝宰相,还是《左传集解》的编纂者。可以说,大唐帝国有他家好几代人的心血。 
  具有这种家庭背景的人通常分化为两种:一种人爱享乐,把国家当作自己的床垫;另一种人富才气,而且将政治视为自己的爱情。杜公子应该算是第二种。 
  23岁上,杜牧曾写《阿房宫赋》(当然阿房宫的考古线索人们自可争论),仅最后几句便足以反映出其卓尔不群的见识: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凭这一点,可以想见,此人的抱负绝不在从“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寄扬州韩绰判官)一类的短歌里寻找安慰,更不会成为甘心自我边缘化的小文人。正如“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清平调)一类的篇章,别人读起来好像娇艳欲滴、香气酥骨,实则不过是李太白挥手而就、信手拈来的小玩意儿,并非大体。 
  小文人热衷杜牧的小制作。其实,纵观他的全集,更多的作品是对秦政的抨击、对屈原的缅怀、对范蠡的景仰以及对贾谊的同情,无一不寄托着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因为,彼时的大唐帝国,深陷外族侵扰和藩镇反叛的困扰,正所谓“河湟非内地,安史有遗尘”(史将军二首)。
  他数次写诗提到吐蕃占领下的河湟,比如“何当提笔侍巡狩,前驱白旆吊河湟?”(皇风),表示的是他想作为中央政府先遣使慰问当地民众的愿望;“听取满城歌舞曲,凉州声韵喜参差”(今皇帝陛下一诏征兵,不日功集,河涅诺郡,次第归降,臣获睹圣功辄献歌咏),记录的是收复失地后民众的欢庆景象。写得最“阳光”的是下面几句:  
  …… 
  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 
  弦歌教燕赵,兰芷浴河湟。 
  腥膻一扫洒,凶狠皆披攘。 
  生人但眠食,寿域富农桑。 
  …… 
  (郡斋独酌)  
  这是在沿用《离骚》一样的笔触(“兰芷”云云直接取自屈原的语汇),请求中央政府派他到安史之乱发难的燕赵之地重兴教化,或到河湟之地再传诗书以改善风气。 
  不幸的是,那时真的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少之又少。在一个自己将自己锁入困局的体制下,即便是出身显赫、少年科第、满腹才学的杜牧,也无法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当时,唐朝政坛上正在大搞路线斗争,牛党、李党两个小圈子彼此攻讦、相互倾轧,置国家大局于不顾,闹得乌烟瘴气。虽然据说杜牧与牛、李都有过交情,却因无心攀龙附凤,大半生都“沉埋下僚”。 
  “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廻”(兵部尚书席上作)——杜牧的放浪形骸,堪比李白的醉生梦死,大概都源于他们郁积于心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抱负。他们一声大喊,纵然可以在“高层派对”上把站在筵席两边的歌女惊得回过头来,但无论再怎么呼喊,也唤不醒那个弃他们于不顾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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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之道
唐诗里有一个现象,那就是很多诗都是文官写给武将的。有些可能是拍马屁的,但也有许多是出自真心;因为有的称赞的是不认识的人,有的甚至是为了纪念死者。 
  凡是真心而就的诗篇,都体现着一种文武之间精诚合作、辅佐国家的精神。这种精神从李白、杜甫的作品中就能看出来。到日趋动荡的晚唐,从“小李杜”的诗集里,也能找到不少这样的例子。在一次*藩镇叛乱的行动中,李商隐欢呼:
  将军大旆扫狂童,诏选名贤赞武功。 
  暂逐虎牙临故绛,远含鸡舌过新丰。 
  鱼游沸鼎知无日,鸟覆危巢岂待风。 
  早勒勋庸燕石上,贮光纶綍汉廷中。 
  (行次昭应县道上,送户部李郎中充昭义攻讨)
  所谓“虎牙”、“鸡舌”,都是借汉代官制指负责此项事务的唐朝将领和官员。“鱼游沸鼎”、“鸟覆危巢”是说叛军死期将至,平叛一定成功。“燕石”指汉朝大将窦宪出击匈奴,得胜后在燕然山刻石记功,而“纶綍”就是皇帝的诏书。 
  上边那首作品难懂,虽然不少选本也选了,总不如“相见时难别亦难”那么煽情。下边一首是杜牧的,写得更直接。那是为悼念阵亡将军作的:  
  将军独乘铁骢马,榆溪战中金仆姑。 
  死绥却是古来有,骁将自惊今日无。 
  青史文章争点笔,朱门歌舞笑捐躯。 
  谁知我亦轻生者,不得君王丈二殳。 
  (闻庆州赵纵使君与党项战中箭身死,辄书长句) 
  诗中的“金仆姑”指箭,“死绥”指贪生怕死者,“青史”“争点笔”是赞颂死者以英勇战死名垂青史,而“朱门”、“笑捐躯”则是谴责那些在国家危难时刻只顾寻欢作乐,甚至讪笑为国捐躯者的人。诗的最后两句说诗人自己也是性情中人,是为了正义不惜牺牲生命的人,恨只恨没有手执武器上阵杀敌的机会。此处的“殳”(音“书”)就是做兵器的长杖。 
  文人对武士如此热情讴歌,这在后来的时代里越来越少见。华夏民族似乎就此告别了文武并举的时代。倘若废了文武之后文人真的能顶起武夫的作用,或者即便顶不上,文人内部能精诚团结,一心为公,那也就算了。但事实上,即使朝廷标榜文治,文人自己也止不住地搞文人相轻。 
  再退一步,倘若文人相轻仅属历史,也就罢了,但不幸的是,直到现在,不论在高等院校还是在政府单位,同事之间相互轻视、彼此拆台的情况仍比比皆是。即使是企业,在不同的业务部门之间,比如在销售部门和研发部门之间,唐人那种发自内心的相互赞许也不是经常可以听到的。
  

值得注意的“一层人”
每当有忠臣的形象出现,他的背后总会闪现奸臣的黑影。南宋以后,每当人们谈起那些忠臣苦斗、惨烈献身的故事,难免想起另外一个人,把他揪出来痛骂一顿。那个人就是秦桧。 
  现在有人说秦桧的不“忠”都是后人栽赃的,那些事都是皇帝指使他做的,秦桧不过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其实,南宋当朝,人们就已经开始骂秦桧了。陆游有一首诗就是这样说的:
  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 
  不望夷吾出江左,新亭对泣亦无人。 
  (追感往事)  
  诗的后两句借用王导的典故,意思是整个南宋朝廷惦记社稷江山的人其实没有几个。王导是东晋丞相,是当时最积极倡导恢复北方版图的官员。 
  而诗的头两句,则是一个勇敢的论断。所谓“一秦”,就是参与谋杀岳飞的秦桧。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岳飞已*,秦桧也已死去。但陆游并没有简单地指他为奸臣,也没有仅仅指责他一个,而是批评朝廷里整整“一层人”。 
  陆游还有一首拿东晋和现实做比较的诗,里边提到了岳飞:
  堂堂韩岳两骁将,驾驭可使复中原。 
  庙谋尚出王导下,顾用金陵为北门。 
  (感事)
  这里说宋朝本来可凭借岳飞、韩世忠等忠臣恢复北方的地盘(姑且不论这种想法与现实是否有太大的距离),却白白丢失了大好机会。东晋时,王导退守南方,迁都金陵,已算失策;南宋竟将把金陵当作国家的北方门户,把首都迁到了比金陵还要往南的地方,则更是可悲。
  在陆游看来,自从宋高宗决定把国都迁往杭州,帝国的雄心就已沦丧殆尽了:
  鸡犬相闻三万里,迁都岂不有关中? 
  广陵南幸雄图尽,泪眼河山夕照红。 
  (感事)  
  还有一首诗的题目很长,是《夜读范至能〈揽辔录〉,言中原父老见使者多挥涕,感其事,作绝句》: 
  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 
  遗老不应知此恨,亦逢汉节泪沾衣。
  作为被派往金国的使者,范成大(范至能)只说过那里的父老如何怀念北宋云云,而陆游却“借题发挥”,向满朝文武大喊:假如北方的老百姓知道你们是如何*忠臣的,又岂能仅仅是哭泣而已? 
  陆游的这些话,被后世评论家解为“慨叹朝臣苟且营私,无人忧念国事,风气委靡,东晋不如”,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陆游也是对制度进行抨击了(当然他不是政治学家,提不出替代方案)。看来在一个很压抑、很无奈的环境下,忠诚的定义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指向,不在于对谁听话,对谁服从,而在于是否替社会主持公道——在别人为了谋官、谋身而默不作声的时候,站出来指着制度的宫门大喊,抓住它的门环狠敲。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他的言论里屡屡出现的“一层人”的概念,比如“诸公”、“公卿”云云。生在现代社会的我们,也经常可以看到,一个大企业或地方政府被搞得乌烟瘴气、毫无生机的时候,原因也不仅仅在于一个差劲的老总,而在于整个高层团队没有一个有责任心、有真本事的人——安徽阜阳有过这种情况,湖南郴州也有过。 
  但这“一层人”是怎样聚集起来的?对于陆游(而且也对于很多现代人)来说,仍然是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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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马和瘦马
唐人画的马是肥马,屁股圆圆的,很*。但宋人画的马却瘦了下来,有诗为证:
  一从云雾降天关,空尽先朝十二闲。 
  今日有谁怜瘦骨?夕阳沙岸影如山。 
  (龚开·瘦马图)
  写这首诗的龚开就是宋代一位画家。所谓“十二闲”指的是皇宫的马厩,而且还说是“先朝”的马厩,言下之意大概是本朝的小日子困难得连马都没有(宋朝没有骑兵)。总之,一群无所事事的马,又闲又瘦,徘徊在夕阳西下的水岸——在这里人们的确能读出一层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意思。 
  古人说“马肥然后远能可至”,可见马是进取用的。然而宋人养马干什么?想想在当时的制度下,连进取的人都派不上用场,文的如范仲淹、苏舜钦,武的如岳飞、韩世忠,都是让朝廷用了两下子就给毁掉了,马又有何用?一个不思进取的制度,怪不得聚不起人才。所以也怪不得从这时起,连画家笔下的马也越画越瘦,瘦得根本无法进行战斗了。 
  这种差别并不仅仅见于唐宋。什么样的制度出什么样的人,从古到今都是如此。在*的时代,不重视经济发展,有真才实学的经济学家全国就那么几个,还经常要揪出来批斗。经济改革开始之后,几年功夫就出现了一大群青年经济学家。到现在市场经济大体成形,面向市场的咨询服务更是遍地开花。可见,没有制度的召唤就没有人才,即使有人才,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一旦制度适宜,人才很快就会从四面八方涌来。 
  出于这样的经历,我们也就更加迷恋*的唐马(笔者甚至怀疑龚开的诗其实也暗示着一种对肥马的极为扭曲的迷恋),那是在披着霞光在春天的大草原上战罢归来的骑兵,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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