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与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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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与迷醉-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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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夫想说什么,被身边的金盼踩了下脚,只好就点了点头。
  奶奶却说,点头不算,要说出来。
  姑夫又只好说,配得上。
  大家哄地笑开了。奶奶也笑,边笑边又问,既是配得上,你得保证一辈子对我孙女好。
  姑夫说,我保证。
  大家又哄地一笑。
  奶奶仍不算完,走到那张刚做好的三屉桌跟前,用一只老树皮一样的手摸了又摸的,然后问姑夫,这桌子,可是给我孙女做的?
  姑夫说,是。
  金盼责怪地叫道,奶奶!
  奶奶又指了做衣柜的材料,问,这是什么?
  姑夫说,做立柜用的,也是给她的。
  奶奶说,好,好啊,你这么好的手艺,肯为她下工夫,她这些年也算没白等啊。奶奶又对了大家大声说,听见没有啊,这都是为我孙女做的呢!
  大家又笑起来,由衷地感叹这一对能干的有情有义的人,岁数差是差了点,可是两厢情愿,老人也满意,岁数算得了什么呢。
  大家终于簇拥着奶奶高高兴兴地走了。
  木工房里只剩了姑夫和金盼。两人脸上的笑容,也似一下子被大家带走了。
  金盼问姑夫,这些东西,真是给我做的?
  姑夫说,是。
  金盼说,做完了呢?做完了我就嫁出去,你也就安心了?
  姑夫说,我还能怎么样。我得对得住你。
  金盼说,你以为这样就对得住我了?
  姑夫说,金盼你知道,你我是不可能的。除了这一样,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金盼说,可是你已经答应我奶奶了。
  姑夫看看金盼,像是不知说什么好,终于不再说,转身就向外走。
  金盼抢上一步,面对面地看了他说,你要真这么绝情,我可就真找三定去了。
  姑夫说,你别胡闹,他还是个孩子。
  金盼冷笑道,孩子不孩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愿意,我立马就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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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38离别(2)
姑夫说,想闹你就闹吧,随你的便。
  姑夫绕过金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金盼望了他的背影绝望地喊,你以为我是在闹吗?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空荡荡的木工房里只剩了金盼一个人,金盼不由地坐在地上,抑制不住地恸哭起来。
  哭啊哭啊,心里的恸一阵一阵地向外涌,就像排山倒海的浪头,一浪接了一浪,总也涌不完。
  木工房里散发着浓郁的木料的馨香,恸哭中的金盼有一刻鼻孔痒痒的,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她停了哭,掏出手绢去擦鼻涕、眼泪,泪眼模糊中,忽然发现,一样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抬头一看,原来是李三定站在她的一侧,那东西正是她自个儿的玉坠儿呢。
  金盼明白李三定的意思,只好接在手里,说了声对不起。看李三定也要走,她说,三定,你就不能陪我坐会儿吗?
  李三定一副为难的样子。金盼随手拿了块够两人坐的木板,自个儿坐在一头,指指另一头,要三定坐下来。
  待三定终于坐了,金盼问三定道,你说实话,喜欢不喜欢我?
  李三定点了点头。
  金盼说,那我嫁给你,你愿意不愿意?
  李三定像是吓了一跳,脱口说道,不,不愿意。
  金盼说,为什么?
  李三定说,你喜欢的……是我姑夫。
  金盼说,傻三定,我也喜欢你啊。
  ……
  金盼说,刚才的事你不懂,是为了哄奶奶高兴,你姑夫一准是不会娶我,他不娶我,我总要嫁出去啊。
  ……
  金盼说,当然,要嫌我的岁数就算了。
  李三定忽然说,我没嫌。
  金盼说,没嫌就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跟奶奶说去。
  李三定慌道,别……先别……你让我再想想。
  金盼说,想什么,你放心,这回我说话算数,决不反悔。
  李三定,不……不是那意思。
  金盼说,那是怕你姑夫?
  李三定说,也不是。
  金盼说,明白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金盼伸出手,在李三定的脸上摸了摸,忽然就将嘴对准了李三定的嘴,猛烈地吸吮起来。
  李三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试图挣扎,却被金盼紧紧的抱着,而他的舌头,在这袭击中又不争气,反活跃起来去迎合着金盼了。金盼也像是有些不可自拔,愈发猛烈地吸吮着。接着,两人的衣服也都被对方闪电般地打开了,这种时候,两人竟还顾得磕磕绊绊地退到了刨花堆上。
  就在刨花的扑鼻的香味儿中,这一对男女,如同一对发情的动物,一个在另一个的身上,就要开始那个古老又新鲜的动作了。
  忽然,上边的一个被下边的一个猛地推开了。被推开的一个不知所措地跪在另一个的身前。而另一个蜷起身子,忽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李三定在不知所措中打了个冷战,这才想到丢在地上的衣服,他捡起它们,将金盼的衣服盖在她身上,自个儿也一件一件地穿好,然后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悄没声地溜出了木工房。
  后来的一些天里,金盼就没在姑夫家露过面了,饭也没再做过,仿佛要跟姑夫彻底地断绝来往了。姑夫曾让李三定去金盼家看看,李三定吱吱唔唔的不想去,姑夫便也不再提起了。
  在木工房里,李三定比以往做得更投入了,活儿也做得更好了。立柜做完了,又做坐柜,坐柜做完了,又做小拉车。姑夫说,大车小车一个道理,学会了做小车,大车也就会了。李三定后来知道,做这些东西姑夫既是为了教他,也是为了金盼,把这些东西给金盼作嫁妆,也就了了姑夫一辈子的心事了。李三定还知道了,姑夫的苍老就是跟这心事有关,十二年前,姑夫经不住金盼对他爱的表白,就在木工房的刨花堆上,做了一回对不起姑姑的事情。而这事情,恰恰被赶集回来的姑姑撞见了,当天晚上,姑姑就得脑溢血永远离开了姑夫。从那以后,姑夫就在姑姑的坟前发誓,一辈子再不娶妻,与姑姑相守到死!可是姑夫哪里想到,金盼也像发了誓一样,一辈子非他不嫁!他一边是姑姑,一边是金盼,一边是看不见的魂灵,一边是看得见的人物,他在她们之间一年一年的,竟是熬过了十二年,人不老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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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38离别(3)
这些都是姑夫对李三定说出来的,姑夫说得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过去了,仿佛生怕触到那事情的深处,但李三定还是发现了姑夫嘴唇的抖动。因此他只是听着,一句也不去问。愈是这样,当年姑姑逝去的情景就愈清晰地在眼前闪现着,那风的呼啸,姑姑那一声一声的呼噜,姑夫那懊悔莫及的捶打脑袋的样子……原来,姑姑的死是由于姑夫的过错啊!他本想问姑夫,你明知那事对不起姑姑,为什么还要去做?但他猜想姑夫自个儿怕是也说不明白,就像他和金盼那一刻一样,他能说得明白?金盼能说得明白吗?但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应该去恨姑夫的,不管怎样没有他的过错姑姑就不会死,姑姑不会死他李三定就不必被送回李家营,不送回李家营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快的经历了……他努力着,让自个儿去恨姑夫,有一两天,他沉默得像个哑叭,姑夫说的话他装作没听见,姑夫做的饭他也不去吃,但一两天过去,对姑夫的同情心就像潮水一样,很快就将他筑起的仇恨的堤坝淹没了。这也许还因为,他真正恨的其实是自个儿吧,他想,幸亏有金盼那最后的一推,不然,他和金盼今后该怎样收场啊!让他更恨的,是直到现在他竟还在想念着金盼,若是金盼到了跟前,若是金盼再次引诱他,他相信他仍是经不住,仍是要跟金盼好的。他为这念头真是万分地惭愧,但这念头就如一种顽症,躲在他身体的深处,任何的药物也无法根除。他被这一切折磨着,便愈发地往木工房跑,愈发地要将自个儿投在木工活儿上了。
  做完小拉车,木工房里的木料已用得差不多了,豆腐村里的木工组接了一件大活儿,一再催姑夫去主持。李三定知道,他是到了离开豆腐村的时候了。这期间,他的父母曾托人捎过口信,要他快些回去,说大队部、工作队的人都查问过了,他们只好说他病了,在姑夫家治病养病。最近生产队长还去过家里,说李三定以后归他管了,因为新换了民兵连长,李三定的值班民兵已经被开除了。父母说,他要再不回去,这个家他也甭想再进了。这一切,惟有民兵连长的消息让他关心,他想,新换了民兵连长,那金大良干什么去了呢?
  走之前,李三定又一次去了姑姑的坟上。他向姑姑述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木工房的快乐,对姑夫的恨和同情,对金盼的喜欢和想念……可是姑姑一直沉默着,直到三定离开也没有应答。
  姑夫正在前面的房里等了送他,姑夫的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期待。他不由地鼻子一酸,脱口说道,姑姑说了,她希望你把金盼娶过来,你过好了,她也会高兴的。姑夫的眼睛仿佛亮了一下,但立刻就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用哄我,即便你姑真这么说了,我也不必非听她的,我知道该怎么办。
  姑夫一直将李三定送到了村口。村口的冰面已开始融化了,树木也已发了绿芽,阳光照射下来,几乎能听到它们的声音,感觉到它们的流动。李三定走出好远,回头望一望,发现姑夫仍站在村口,动也不动,只是已变成了一个黑点,眼看就要与树木、村庄合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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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39金大良之死(1)
李三定是坐火车回的李家营,上车前走了十几里,下车后走了十几里,到李家营时,天就后半晌了。上回坐火车,还是在三年前,他跟几个同年级同学到北京串联,先走德州,再走天津,再到北京,一路坐的都是密不透风的闷子车,人挤人不算,车厢里还有个拉尿失禁的病人,弄得一整个车厢臭气熏天。现在换了客车,那样的病人也没有了,但还是人挤人,李三定个子小,有一刻被挤得脚离了地,从车厢的中段就悬着,一直悬到了厕所门口。李三定忍无可忍,索性躲进厕所里去了。厕所里还有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狭窄的空间孩子无处可看,只好将目光盯在李三定身上。李三定被看得尴尬又心酸,他不明白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虽说不能跟他一样三年才坐一回火车,但也不可能天天坐呀,人不天天坐,车上的人却天天是满的,可见世上的人有多少了。他吃惊着世人的多,也吃惊着人们的耐力,这时候他不由地就会想到李家营,李家营这样大的个村子,竟是像在火车上一样难有他的立足之地,而豆腐村虽好,又不属于他自个儿那趟车。可想想,豆腐村就真好么?豆腐村是没有米囤固,是没有米小刚,是没有一家一户的围墙,可不也一样地呆不下去了啊!李三定躲在厕所里,像狗一样地蜷缩着身子,想着这些让他想不明白的问题。离李家营愈近,这些问题就愈突出着,直到下了车,走在空无一人的麦田之间,问题才一下子远去了,天啊,空无一人,多么好啊!
  渐渐地,看得见李家营的树木、房屋了,看得见楼顶上广播室的那只大喇叭了,脚下的路也在凹下去,两边的麦田在高起来,高得几乎没过了李三定的头顶了。若走的是一群人,老远地看,会只见尘雾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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