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举杯走到莫言欢桌前,笑意满面,“呐,莫庄主,敬你!”活生生的是个孩童作为。
莫言欢惊的起身,抬头,是云偿望着他意有所指的笑容。回想先前莫言欢对云偿的一敬,而今此人来敬,岂不是说……莫言欢按耐住心底的狂喜,岂不是说云偿晓得自己来意,那这人……那这人会不会就是他的义姐?
就在诸人心神动荡之际,云商站起身来,笑容泛着冷意。“在场的莫不都是瞎子嘛?焚琴少主的相貌倒是像极了一人,就是不知本宫说出来,是否还有人记得?”
云偿眉眼如画,看着自己的亲生妹妹,有了哀愁。
“那人便是昔日女扮男装的惊世公子段衍生!不知有几人记得!”云商大袖一甩,直指阿生。
☆、第124章 :远云桑闻卿尚在
第一百二十四章:远云桑闻卿尚在
云商只是说了实话,但说实话也是要有代价的。最起码,旁人承不承认便是一说。
莫言欢轻轻放下茶盏,蓦然站了出来,一身凛冽,逼问云商,“世上长相相似之人不在少数,焚琴少主确是与言欢义姐生的神似,但依宫主确凿之言,试问,若如此,言欢是否就可以断言,你云商并非云商,实乃如今北离摄政女王纳兰红裳!”
“不错!庄主所言在理,琉璃宫主口口声声在今日宴会上提及家主,不知有没有顾及隐世城上下众人的感受!”阿轩意正言辞,眉目藏锋,狠狠盯着云商。
局面一时有些僵硬,有人偷偷打量焚琴宫主的神色,也有人偷偷观察焚琴少主的那张脸,也有不少人目光一直在莫庄主,轩城主以及云商宫主的身上逡巡。阿生初初摘了面纱,就面临这样激烈的言语交锋,一时无措,大眼睛有些无助的望了望云偿,但见云偿笑得温柔,一副安稳的神色。她的心也便安定下来。
云商料想不到莫言欢和城主轩的反应,细下一想也就明了其中对段衍生的维护之意。当即冷笑,“素人皆知段衍生与铸剑山庄,隐世城的关系非比寻常,你莫言欢实为其义弟,而城主轩未当城主时,便是段衍生随从亲近的小厮,你二人说的话,在本宫面前,在真相面前,可信度不高,焚琴少主便是段衍生,你们不承认此人,也只是维护此人罢了!”
云商说的丝毫不客气,言语间也将阿轩身为小厮之事说的清明,话里含着讽刺之意,大有城主轩资格不够之意。阿轩被她说的有些恼火,便要反击,就听的身旁一温暖的女声缓缓流淌。
“琉璃宫主意里讽刺我夫,而你又提及亲疏有别,那请问,琉璃焚琴两宫同气连枝,而宫主又是焚琴宫主的亲妹妹,今日焚琴宫主广开宫门宴请四方,而琉璃宫主不说尽宾主之宜,反而在此拆台子,在这点上,我夫远不如琉璃宫主。”
“贱婢!你在胡说什么!”云商恼羞成怒,一时不敢面对云偿询问皱眉的神情,只好将怒火发泄在流苏身上。
阿轩挡在流苏身前,心境重新归于平稳,字里行间怒意弥漫,“琉璃宫主说谁贱婢!又在指着谁!莫不是忘了,此女乃我隐世城城主夫人!宫主还需自重!”
云商眼里不屑,流苏沉默片刻,复又笑了起来。挣脱自家丈夫的手,面对云商,虽柔弱但气势不减。“琉璃宫情报天下第一,不会不知道流苏未入城主府时,实为烟霞楼魁首,”
这件事别说琉璃宫知晓,就是普天下的人都知道,隐世城的流苏出身风尘,柔弱貌美。流苏出嫁,便有不少的风流公子叹息不已。阿轩望着流苏的侧脸,深深为自己感到荣幸,又生出自责。
流苏一派端庄,掷地有声,“那琉璃宫主也应该知道,流苏本家姓叶,乃世代忠于皇家的梓棠一族,身份尊贵,宫主口口声声唤流苏贱婢,论起出身,此地只焚琴宫主可与流苏一较长短,琉璃宫主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口出不逊?”
一语惊起千层浪。流苏身世初次在世人面前曝光,云商被她说的面红耳赤,论起出身她的确不如流苏是正派的家族传人。
唇舌交战,被流苏挫了锐气,云商终于不再跋扈,只是看着流苏的目光凶狠毒辣,恨不能立时将其毙在掌下。
“……原来轩城主的夫人出身竟是如此高贵,梓棠一族流传数百年,想不到仍有后人在世,依轩夫人如今的身份,想来此事不会作假。”
“……这样说来轩城主真是好福气!”
“……琉璃宫主此言的确是有些莽撞了。”
云商听在耳里,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想不到流苏这女子竟是踩着她的名头升了上去,赚的名声,顺手狠狠的踩了她一脚。十二家族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后人果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她气的牙痒,碍于情面又不能真的恼羞成怒。
阿轩感动于流苏所为,一时更是护的紧,看着云商这样的美人就像是在防着一头狼。让人哭笑不得。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关于焚琴少主是不是段衍生这碼事的影响也就冲淡了一些。云商旧事重提,早早的将视线转移在阿生身上,笑得不怀好意,“本宫也不是故意与阿姐为难,只是为了江湖太平,若少主真的是段衍生,怎能接管焚琴宫这样大的家业。”
外人看来此番倒有些是云商与云偿争家业,势必要除了焚琴少主这个阻碍。莫言欢笑得灿烂,袖珍小剑连环的在手上飞绕,“原来是琉璃宫主眼红焚琴宫基业,说起来焚琴少主也是无辜,不过是样貌像极了一人,怎的就要受如此不公待遇,还请琉璃宫主给在场的侠客义士做个交待。”
侠客义士,本就是为了张扬正义之辈。
少林老和尚此时站出,对着云商面色和蔼,“世间相貌皆为皮囊,人有相似,物有相形,少主心性淳朴,依老衲之见,宫主还是放手罢。俗尘名利,本为过眼云烟,早些看开,裨利一生啊。”
云商本就讨厌佛门中人,此时听一个老和尚喋喋不休劝她为善,劝她放手俗尘名利,哪知她看中的只是段衍生这一个人。云商只扫了一眼,就没再理会。这老和尚本是怀着一番救世济人的心思进行开导,不成想莫了竟自讨没趣。
“痴人呀!痴人呀~”老和尚叹了一句也就退下。
云商来此本是想好了让阿生进不得焚琴宫,若阿生成为焚琴宫少主,以后势必是要留在阿姐身边,依照阿姐的性子,宴请四方,谁知不是为了向北离那边透露消息,纳兰红裳若来,她的傻阿姐定是会忍痛割爱,亲手将人交上去。她算盘打的响,却没料到情况竟然在云偿有意无意里的放纵下变得微妙。
她一定要在阿姐把人交给纳兰红裳之前,将阿生夺走!
阿生只觉得后脊背一凉,回头就看到云商直盯她的目光。许是被她的目光凶到了,阿生嘴角一瘪,小脸委屈,对着云偿就是高喊,“姐姐!”
云偿闻声站起身来,走到阿生座位伸出素手,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而立。云偿舒缓了眉目,沉默看了云商一眼,便对着在场的群雄说道,“今日焚琴宫与诸位结个善缘,但并非意味着我焚琴的少主要得到武林认同,云偿本意存善,却也不会容忍阿生被有心人多番揣测,我焚琴宫……”云偿停顿一下,对着在场之人突然冷下眉目,“我焚琴宫,也容不得这般的轻视!”
惹的仙子都要动怒,显然是触犯了云偿的底线。来此的各帮各派此行都是为了结交焚琴宫这个强援,如今为了焚琴少主一事得罪云偿,真是得不偿失!
立时就有人站了出来,“焚琴宫主莫要动气,我穿石帮今日目睹焚琴少主真容,三生有幸!对焚琴宫更是万万不能有轻视之意!”
穿石帮帮主石子穿说的这番话,可谓是卑微讨好到了极限。也怪不得他缺少傲骨,云偿初一动怒就忙不迭的去说好话,若说这穿石帮为何会如此伏低,只因其帮会距离焚琴宫势力范围远近超不过三里,若焚琴宫真有心,随便派上几百名弟子,顷刻之间就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说,这焚琴宫,万万得罪不起。
有了人出面调和,事情也变得容易许多。云偿不动声色的听着诸人言辞不同意相近的言语,俯身微微一礼,“多谢诸位。”
如此,便是阿生被人识破,有江湖道义,强权笼罩,再无耻的人也会权衡一二,这样也就保得她无忧。
日落黄昏,宾客尽散。琉璃宫的人迟迟未走。云偿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亲生妹妹,问,“你听清楚了吗?”
云商面对她直视的目光,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听清楚了什么?”
“听清楚江湖上对我焚琴宫的忌惮,听清楚本是同根相煎可悲。”云偿说的怅然。“你为她如此,却不知若真的如你所愿,会害了她。她心在纳兰身上,即使你夺了回去,得到的也将不再是她。如此她记忆全无,你言及深爱,可忍心这般待她?”
云商一时沉默,突然开口,挣脱了动摇之色,“不,阿姐始终摇摆不定,怎的就不容许商儿拼力一搏?阿姐说的,只是记忆尚在的她,阿生失去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我诚心相待,我不信木石不能有情!”
云偿摇头,“商儿,若此剑三刻后安好无损,你要将她带走,无需计谋,尽管堂堂正正的走出焚琴宫。”素手轻招,长剑明晃。
云商神色一动,“好!”说着就要出手!
云偿指尖在剑身轻弹,一股柔和的内力飘荡而出。云商大袖一甩,招式尽出,却都奈何不了云偿。“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她!”
浩荡的内力从掌心散出,一柔一刚,相互冲撞。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剑断两节,掉落在地。
云商怔怔的望着短剑,“怎……怎么会?”
“商儿,若你用力过猛,不肯放手,那阿生便成了此剑,相争只会相伤。你,可懂?”
云偿转身,缥缈的叹息声萦绕云商耳畔,“放下吧。”
“那阿姐可曾放下?”云商眼见她要走,急急一问。
“你问我太多,放下,放不下,若放下她就能安生,为何要执着呢……你说云偿不懂爱,不敢爱,但深爱,又能如何……”
时隔五日,一匹骏马从皇城疾驰而过。北离皇宫,时值正午,纳兰红裳饮茶对座,一旁站着的是白发苍苍面无表情的赤。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你弄不明白,但道路却不能不走。你越不明白,就越要走到底。纳兰红裳久在高位,一身气度不怒自威。赤望着此人,百感交集。
“赤,本宫从未放弃过她。”
纳兰红裳也不明白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该是寂寞吧。如今,能说的上话的,寥寥无几。怪不得总有人说自古皇家皆寂寞,遥想皇兄当时年少,却有自己陪伴,又有皇嫂暖心,两厢对比,凄凉自生。她叹了一口气,竟越发觉得自己正在快速苍老。不是容貌,是心境。
赤面上恭敬,眉眼冷峻,并不作声。说起来,相见之日赤严明要做她手里的刀,除了这些,赤平日里就像是哑巴。或许可以这样理解,他不愿说话,哪怕他的主母问起,他也不愿。
纳兰红裳秀眉一挑,“你恨我?”
“恨!”竟是久违的应答,说恨。“却不能不保。”说完这些,赤依旧沉默。像是方才那些矛盾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恨!”
“却不能不保。”
纳兰红裳眼睛突然有了酸涩,似乎,想要流泪。阿生呀阿生,我想念你,你知不知道?你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