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做错了什么……阿生没有不乖……”
她紧紧抓着云偿素白的衣角,固执的不肯放手,脸上是哀戚的,当初她以为纳兰抛弃了自己,是以难过了好久,今日,感觉到云偿的不舍,出乎意料的猜中了她的心思,直言问了出来,得到的却更让自己难过。毕竟,她以为的纳兰抛弃了自己,是在自己幼稚之时,记忆全无,而云偿若要离开她,已经是隔了这么久的时日,从睁开眼睛看到眼里的那人,对于阿生而言,是亲人所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望着云偿,本该懵懂的表情,现在挂着类似悲伤的情绪。云偿内心似有触动,按上她的手,“阿生,阿生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阿生摇头,“姐姐,阿生不要离开姐姐,也不要见到姐姐难过。”
她的世界单纯的很,只有一个云偿。一个云偿,唤一句姐姐,是填补了她心中所有的美好。她没有记忆,但醒来以后生命里住进了云偿,就像是骨子里拥有的依赖,离之不舍,会难过,会反复问自己,问她的姐姐,阿生……阿生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平白无故的人就能让自己和姐姐分离?为什么,当初抛弃自己的人并不来寻自己,险些,让自己死在外面,没有云偿,没有云偿就没有如今的她。她虽然灵智如同稚儿,但并不傻,相反的,还很聪明。
“阿生不要去见来人。”
云偿叹气,抚摸上她鼓起的小脸,俊美的容貌,孩童般的任性,怎么还是能这样轻易撩拨起自己的心呢?
“阿生,随姐姐来,好吗?”声音轻柔的像羽毛,听了这句话,阿生却是红了眼眶,“不!”
“阿生,人既然来了,好歹是要见上一面,或许,你会想起什么,恢复神志的。”云偿语重心长,满怀柔情,“我知道,让你恢复记忆或许对现在的你不公,但任凭你这般下去,姐姐又如何忍心?你本是叱咤风云之人,若一生活着孩子的世界里,你可甘愿?”
阿生咬着唇,又听云偿说道,“阿生乖,去面对,不要逃避。好吗?”她执起这人的手,直到她心甘情愿跟自己走时,云偿这才会心一笑。
我不愿你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阿生,我也不愿你后悔,不愿,自私的来打乱你的人生。云偿想到这里不免自嘲,我如今,不也是在打乱你的人生吗?罢了罢了,一切随缘。
赤焦急的等待,坐立不安。待听得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后,急忙抬头。白裳素净,眉目温婉,是焚琴宫主。白裳飘逸,眉目俊美,是少主阿生。焚琴少主,云偿口里的阿生,与主人名字里的生同一音节。
“主人!”他痴痴喊到,欣喜若狂。虽是一头青丝,但那身形,以及那眉眼,不就是他的主人,段衍生吗?
阿生显然没有好心情,挑着眉,问,“你是谁?”
“赤拜见主人!时逢主人遇难,赤未曾及时营救,还请主人责罚!”
她以前的事,姐姐多少和她说过,赤,该是自己的忠心护卫罢。阿生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冷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赤有点搞不明白状态,他来的匆忙,还不知阿生失忆一事。主人如此冷淡,让他激动的心有了失落。“主人……”
“阿生不认识你,阿生也不要和你说话,从哪里来的你就回到哪里去,阿生要陪着姐姐,阿生要与姐姐在一起!”她小脸一扬,说起云偿,一副自豪的样子。
这番话显然是让赤大吃一惊。急忙向云偿看去,“焚琴宫主,主人这是……”
云偿面色有些苦,忆起当初在北离找到阿生的模样,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她受了重伤,本宫找到她时,她已是半步踏进鬼门关,如今活了过来,但神智受到影响,记忆也失去了。眼前的阿生,便是个可爱的孩子。”
阿生听到云偿夸她可爱,更是嚣张。“你听到没有,我现在不是你的那啥主人,我是阿生,是姐姐可爱的阿生!”
赤听闻云偿所说主人的险境,神色不忍,重重的向云偿磕了一个头。“赤代主人感谢宫主救命之恩,如有差遣,赤万死不辞!”说完这些他再次看向阿生,“主人忘记了所有,难道连主母也忘记了么?”声音透着沧桑,如果段衍生能够将纳兰红裳忘记,那么,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遭了多少罪,才会将所有的记忆都丢弃在大海里,宁愿做一个稚儿,也不愿再去回顾?
那么,我来此,是对是错?赤想起临行时主母期盼恳切的目光,突然有些心酸。剪不断理还乱,情之一字,主人给谁,都注定了亏欠。
阿生见他不做声,便要扯着云偿离开。赤想起手里的卷轴,猛地展开,“这是主母临行时亲自交给赤的,她说,她说不见的每个日夜里,都万分想念主人。”
画卷被展开,是一张美人的肖像。画上的美人,正是纳兰红裳。执剑轻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看出画师的用心动情,落款是北离三月初三衍生为爱妻绘之。
画上的纳兰痴痴的望着阿生,似乎在问,“你忘了我么?难道你真的忘了我吗?”
阿生浑身一震,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名骄傲尊贵的女子,眉眼多情,藏了对他人的冷漠,面对自己,是满怀的情意。她蓦的转身,投入云偿的怀抱,声音有些哭腔,稚语童言,“姐姐,阿生的心好乱,阿生这是怎么了?”
云偿望着画上的纳兰,低叹一句,“想不到,阿生的画技竟这般好。”不是痴情到骨子里,怎么能如此费心专注……
“姐姐……她是谁?”阿生此时慌乱,根本就是一个无措的孩子。
云偿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开口,怅然若失,“阿生,她就是你的妻,你爱的人。”
眼见阿生见了画像神情慌乱,赤急忙收了起来。有些担忧,“云偿宫主,主人可会有事?”
云偿轻笑,“你放心,她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有事?”
赤默然点头,显然,来的不是主母,自然是带不回主人。而且,主人还需仰仗云偿的医术恢复记忆。看来,只能在云桑逗留多日了。
云偿抬眼,有些歉疚的一笑,“实不相瞒,阿生在本宫这里,一切安好。纳兰若要人,尽管亲自前来,偿欢迎之至。”
赤赶忙抱拳,“多谢宫主!”
云偿望着阿生一脸无措的样子,心想,或许只有她亲自来,你才会好受一些吧。她亲自来,才是对你最应当的对待。
焚琴宫不留男子,赤在焚琴宫最近的山脚下搭起了临时的茅屋。一如当日绝顶山下,做一个虔诚的护卫者。
自见了纳兰的画像,阿生这几日都是云偿陪在身边安抚。云偿甚至有种担忧,若刺激过猛,记忆错乱,对阿生有弊无利。她要做的,是慢慢的进行疏导,等到纳兰从北离赶来,一切,便是阿生需要面对的抉择。
她抬眸见阿生睡的安稳,手指仍旧勾着自己的手指,云偿不禁轻笑,心里渐渐温暖起来。“阿生。姐姐舍不得你。”
舍不得,所以要等到纳兰亲至,才肯下的去狠心,只有痛了,才会放手。
“姐姐!姐姐~不要离开阿生~阿生乖~”
睡梦里,喃喃自语,透着无助。“阿生不再随便打人,姐姐不要离开……阿生害怕……”
云偿轻柔的为她腋好被角,言语凝噎,“阿生不怕,姐姐在,姐姐一直在。”
她走不开,便一直到深夜。她走不开,但纳兰若来,她不能不走。她还有多少时间陪伴呢?还有多少时间深爱守护呢?云偿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药庐。阿生若要恢复记忆,还需自己再加一把力才行。
她没日没夜的,只是为了一个人能够幸福的和另一个厮守,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会忘记自己。云偿不是不怜惜自己,只是,顾不得自己。她在药庐一呆就是几日,不饮不食,潜心埋首在研制药丸的事情上。
也只要这般忘我,她的心才能少痛一分。
云偿双指拈着玉盘上珍珠大小的药丸,这是阿生能够恢复记忆的契机。也是彻底将两人的情缘断去的时候。云偿的心,终于在不眠不休的劳累里醒了过来,心动则心痛。
宫主要闭关炼药,少主却要吵着去见,焚琴宫上下忙的有点焦头烂额。宫主吩咐下来不得打扰,即使是说给少主听,这说一天管用,如今已经过去三天,少主想念的紧,铁了心的要往药庐跑。
云偿出来时,正好撞见阿生被一群侍女拦着,“阿生。”
阿生只觉得这声音比仙音还好听,急忙挣脱跑过去,“姐姐!”她紧紧抱着云偿,生怕她的姐姐会抛下她。云偿故作忧伤,“阿生怎的变得如此缠人,”说着便从她温暖的怀抱里挣出。
一听这话,阿生有点急了,十分委屈,“阿生想念姐姐!”
“阿生如果真听姐姐的话,就不该擅闯此地,让婢女们为难。阿生不乖。”云偿刻意板起了脸。
阿生这下急的快要哭了,无辜的大眼睛似乎就要滴下水来。云偿实在是做不了冷面人,顿时心软下来,“好了好了,姐姐不怪阿生。”她伸手将人揽在怀里,轻声自语,“我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阿生这才欢喜起来。眼见云偿并不是真的生自己的气,她顽皮的性子又开始作祟。伸手抢过云偿手里的锦盒,“姐姐,这是什么?”
云偿没留意被她抢了去,突然不知该怎么和她说。想了想,才说,“这是治你伤的药。”
阿生脸色突然谨慎起来,“姐姐是要给阿生吃?阿生吃了这药会怎样?”
云偿似乎是不善于说谎,半晌,如实说道,“服下此药,你记忆会恢复,到那时,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姐姐嫌弃阿生现在又蠢又笨?”
云偿摇头。
“那姐姐觉得阿生现在不够好?”
云偿还是摇头。
“那姐姐讨厌阿生?”
云偿愣了一下,果断摇头。
“那姐姐为什么一定要阿生变回来!阿生不要!”她伸手就将盒子打开,抓起那粒药丸狠狠的扔到了水里。
云偿一时有些心急,“阿生!”
阿生不说话,泪嘀嗒嘀嗒的往下掉。云偿要说什么,话到嘴边,也无法开口。悲从心起,索性也掉起泪来,“为什么,当初的你不是现在的你?”她难得失态,面对情,已经付出所有,覆水,难收。
两人抱在一起,阿生哭的凶,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为什么当初不要自己的人,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突然有一天要来拆散她和她的姐姐,没有了姐姐,那阿生的世界,还剩的下什么?
还未见纳兰其人,便已埋怨起来。而纳兰,身在北离,未尝得知。
赤的信上只说,心上之人,需亲身前往。云桑焚琴,失之永生。
焚琴宫一幕,赤看的清明,若纳兰不来,没有人能够将主人带回。如今的阿生只认云偿,旁人,万万不能进其心。
纳兰红裳百感交集,轻轻放下书信,脑海里回荡的尽是“失之永生”四个字,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赤都要明言警惕的,焚琴宫,云偿,定是云偿了。纳兰心想。
她起身脱下一身繁重的衣饰,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吩咐下去,本宫离朝半月,独孤大将军暂掌辅佐之职,安稳朝纲,特赐先斩后奏之权,本宫归来之日,奖罚分明!”
从坤翎宫传出的这道旨意,纳兰刚从小皇帝那里出来,就见她的宫门前跪了一大批文臣武将。纳兰心中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