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翎宫传出的这道旨意,纳兰刚从小皇帝那里出来,就见她的宫门前跪了一大批文臣武将。纳兰心中咯噔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语气无奈,“众卿起来吧。”
为首的封阁老率先开口,大胆直言,“当初先皇驾崩,皇后临死托孤,一国兴亡在摄政王手里,主掌摄政,旁事不可离。摄政王要贸然离国,试问,幼主孤弱,摄政王将北离天下置之何处?”
纳兰垂眸,“本宫自然是将天下放在心里。”
空阁老又问,“摄政王离国,莫不是有天大的理由,不得不去?”
纳兰神情一僵,眉眼复又张扬起来,“不错。”
空阁老与封阁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摄政王不可离国!幼主尚在,国事不稳,还需摄政王主持大局!”
纳兰双眸泛着凉意,神情有些悲苦,“莫非,本宫为这国家,做的还不够吗?”
何苦天下大势要为难我一个女子之身,我纳兰红裳一生不负家国,阿生死讯传来,我的家没了,皇兄身死,北离岌岌可危。险些我的国也没了。皇嫂托孤,天下危亡,那时,你们又在哪里?赤胆忠诚,却只知在此地阻拦于我,天下不稳,那要你们又做什么!
纳兰心神激荡,一字一句扬言道,“本宫令已下,君无戏言。”
她多番退让只会让这些人以为她可欺,若没有稳妥的布局,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去?“你们这些人,当真以为本宫愚笨?”
“摄政王万万不可孤身离国!”
“……还请摄政王三思!”
“……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摄政王主镇朝纲!”
纳兰红裳微微皱眉,“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口里的君认得是谁?”她冷哼一声,衣袖重重一甩,骇的一干老臣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齐声高呼,“臣等不敢!”
“谅你们也不敢,”纳兰红裳只觉得心中有火,强忍着没有发出来,失之永生失之永生!本宫的心上人就要跑了,你们这群老糊涂还在阻拦本宫!纳兰红裳越看越不顺眼,“都给本宫起来!堵在本宫宫门做甚!本宫不过是出门半月,朝中忠臣尚在,有你们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自打上次纳兰红裳没能亲去云桑,就一直憋着火,上次是她顾虑朝廷不稳,但现如今是去晚了阿生有可能就是别人的了,孰轻孰重,纳兰红裳也顾不得许多。
“再敢跪着,杖刑伺候!”
那群老头胡子一大把,一听到杖刑伺候,立马哆嗦的站了起来。纳兰冷笑,还不是一群软骨头,就知道欺负本宫!
她的思念开闸,怎么能允许有人阻拦,徘徊了多少日夜,她终于想为自己一搏,不为北离,不为皇室,只为不辜负。她抬头望天,隐有感慨,“皇兄,你在天有灵,不会怪裳儿吧?”裳儿不得不去!
一骑骑骏马飞出皇城,当朝摄政王,纳兰长公主,孤身在前,兵卒在后,浩浩荡荡的朝着云桑赶去。
一心奔赴心上人的纳兰,不愿恢复记忆的阿生,相见,又是如何?
再相见,我该称你是谁?是我的阿生,还是焚琴的少主?不过,庆幸的是,你能活着。即使用尽余生来让我赎罪,纳兰也甘愿。
图纸上的距离那么近,骏马丈量下的国土那么远,那么,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呢?是否能够如愿?一切,就如这未知的路途一样,深不可测,无人能窥探。
☆、第127章 :求你把她还给我
第一百二十七章:求你把她还给我
“我段衍生一生至爱唯纳兰红裳而已,今日二人喜结良缘,从此,卿生我生,两不相负!”
“我纳兰红裳生死不负阿生,今生今世,唯爱不悔!”
红烛焰火,嫁衣灼人,那人眼底的温度几乎能让人的身体燃起,这一生,能以这样的目光注视她的,是纳兰此生唯一的爱人。
“裳儿,我不负你。”
纳兰红裳策马飞奔,脑海回荡着的,是她二人结良缘的场景。那一日,她的阿生,温柔热烈,如今回想,竟像是隔了好多年。纳兰的回忆里,悉心的勾勒着那人的眉目,她笑时的样子,拔剑愤怒的样子,温柔注视的样子,或喜或悲,都是专属于她的阿生。
她的阿生说,我不负你。于是,此生多的竟是纳兰对阿生的辜负。遇事犹豫不决,致使她的阿生屡次身犯险境,此为第一负。家国天下,皇兄驾崩,北离危亡,她含泪扶幼主登基,不能亲自去寻,只能假手他人,为第二负。知其讯息,未能亲至,以至寒人心,伤人意,此为,第三负。
她已是悔恨万分,从阿生出事的那一日就已经深陷在自责里。长久,不能解脱,思念,也不轻饶。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北离穿过云桑,通过无数个关口,终于在焚琴宫三里之外下马驻扎。
纳兰红裳扔了马缰,望着焚琴宫高耸入云的建筑,眸色复杂。“派人去通知焚琴宫主,就说本宫亲自来了。”
“是!”
纳兰抬头沉吟,并不急着赶路,“你等守在此地,安分守己,不容有失!其他人,随本宫代步进入焚琴宫!”
“禀摄政王,此举怕是不妥!”侍卫统领略一皱眉,“云偿何德何能,是有多大的面子容的起摄政王代步示礼?”
“你懂什么!退下!”纳兰当即呵斥,要知道先礼后兵,此番她是来要人的,少不得就是云偿要她往动,她不敢往西。一切有关阿生,不得不做的周全。更何况,阿生能活下来,没有云偿,她怕是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更别说今日能够与阿生重逢。
对于云偿,纳兰是感激,也是忌惮的。感激她多番援手,忌惮她的善心暖意。但凡是女人,总是逃不开情意,情之一事,不分男女。而对于那个可能威胁到自己感情的人,纳兰不得不慎重。
她与云偿不同,云偿深爱,但始终站在段裳之外,恪守不渝,对阿生也是痴情到了极致,她甘愿牺牲,给她二人成全。但纳兰的立场和她差了天地。她纳兰,是段阿生虔诚了心灵,跨过了阻碍,欢欢喜喜迎娶的正牌妻子。是以,两个人的感情里不容许他人的干涉,云偿救下阿生,大不了为云偿重修一座焚琴宫,名利富贵,她要什么,纳兰就给什么。至于阿生此人,则万万不能拱手相让。
她二人,既成周公之礼,就已经注定了要厮守一生,全身心的托付,纳兰也好,云偿也罢,都有自己的骄傲。阿生呢?彼时的阿生如同一张白纸,一无所知。
她知道,云偿待自己极好,一睁开眼,看到的姐姐几乎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知道,未失忆时自己娶了一个叫做纳兰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在自己生死存亡时,不见踪影。她简简单单的知道,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她不知道云偿对自己深爱刻骨,她不知道从前的自己视纳兰如命。
阿生慵懒的躺在摇椅上,身旁是云偿静心抚琴的专注模样。她以手支颐,看的入神。两人皆是素色衣衫,容貌又俱是貌美,乍一看去,就是一副动人心魄的美人图。
宫门弟子步履匆匆而来,蓦然打乱了这一幕静景。
“禀宫主,北离摄政王到。”
云偿心猛地一颤,琴弦拨弄,有了一瞬的慌乱。“请。”
她望了一眼阿生,强自笑道,“阿生,你看,她不是来寻你来了么。”言语竟是在为纳兰开脱。
阿生的好兴致被人打乱,又听闻那人来了。脑海里闪现出纳兰舞剑的倩影,又是止不住的心悸。小孩子嘟嘟囔囔的念着,口里不停。
云偿难得的侧耳倾听,阿生鼓着小脸,“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云偿忍俊不禁,面色终于是好了几分。“唉,你这孩子……”
就在阿生低头细语念着山下的老虎时,那只老虎便真的来了。
纳兰红裳近乡情怯,踏足焚琴宫,不断寻找着往日熟悉久日思念之人。每一步,都载满了忐忑不安,惊喜慌张,直到看到那个身形瘦弱,一袭白衣的女子。
“阿……阿生?”她似是不确定的喊了出来,眼眶却是一瞬间噙了泪。倒像是多日积蓄,而今,见了思念的人,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开闸痛哭。
“阿生!”她走的越来越近,近的可以确认那女子就是她心念之人。近的,可以斩钉截铁的念出她的名字。此刻,云偿,似乎刻意的,让自己成为了透明。
阿生不乐意的转身,本是略微恼怒的一张脸,在见到那对盈了泪的眸子时,心突然一疼。不由自主的,消了怒火。但这本能,存在也只是一瞬。阿生顾自稳定了情绪,不满纳兰红裳竟能对自己的影响这般大,莫名的对着那女子,生了惧意。
云偿与她相挨,看的分明。
纳兰红裳一行清泪落了下来,脚步停留在一步之距,双手抚摸上阿生的脸颊,“阿生。”
阿生惧怕,退后一步。望着纳兰,摇摇头,“我不是她。”
纳兰呆愣,只望着阿生退后的那一步,心蓦然酸楚了起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阿生,我错了,你莫再生我的气,好吗?”
阿生不愿再面对眼前的这只老虎,她无助的看向云偿,眼睛无辜,脸色发苦。
纳兰红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终究是醒悟了过来。云偿静立一旁,神情安稳。“纳兰,谢过宫主救命之恩。”她俯身恭敬一礼。
云偿回礼,对着阿生,笑容浅浅,“阿生,叫姐姐。”
阿生有点委屈的看着云偿,似乎是在不满姐姐竟让自己对着那只老虎示好。小脸一直都是瘪的,冲着纳兰不轻不重的唤了句,“姐姐~~”
纳兰惊愕,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的,傻傻的,显然是被阿生突然而来的一句姐姐惊吓到。这……这还是她的阿生吗?怎么,怎么看着,像个孩子?
阿生唤完那句姐姐明显的快要哭了。云偿在一旁安抚着她,又不能冷落了纳兰。“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身受重伤,即使活了过来,但神智受到影响。她的过去,偿已尽数和她说清,这段时日,你留在宫内,到时,我自会还你一个安好的阿生。”
云偿说这番话,说的流畅无滞,不悲不喜,像是将此刻的情景已经演练了无数遍。情绪控制到微毫,不露一丝失态。
纳兰红裳终于明白过来赤信中那句失之永生的含义,如此看来,并非是云偿不愿放人,而是阿生根本不愿去找她。她失去了记忆,只知道云偿。这个认知传到心里,纳兰只觉得堵得慌。
对着云偿又是一礼,“我只想带走她。”
云偿眼波微动,“不,起码现在不能。离了我,没有人能把她照顾的那样好。”
“那好了之后呢?”纳兰又问。
“我说过,待她病愈,完璧归赵。”
阿生夹在她们中间,左右无法动怒。她忌惮的望着纳兰,心想着难道我以前真的喜欢这女子?她想到喜欢,心又不受控制的重重跳了一下,奇怪,我不是该埋怨她吗?
她又瞅了瞅云偿,姐姐是铁了心的要把我的病治好,然后再让我跟了此人,她暼了眼纳兰,这人好凶,一来就要搅乱我的好日子,我与姐姐先前肯定是相识的,那姐姐喜欢的人,是以前的那个,还是现在的我?
她想了好久,拿现在的自己与姐姐口里的自己做着比较,神情突然萎顿下来。兴致缺缺,对着纳兰,问,“爱,是什么?”
“她们都说我最爱的是你,可那个人是连我都不认识的存在,我只知道我现在是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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