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家伙只生了一个眼,你却生了三个眼,只顾得装女人,还能放下男人?我呸!”
“王八蛋,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哎呀呀,人家好怕呀!”
……
种无伤一个眼色丢过去,身边两名亲兵恶虎一般冲上去,一顿狠揍。眨眼之间,世界清静多了。
看门的人被打了,营里怎么没人出来帮忙呢?
心里犯着嘀咕,催马进营。东坡居士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现在来看,要把这话改成——欲识庐山真面目,只有身入此山中,才贴切呢!
别处的军营,整整齐齐,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这里呢,全拧着劲,没有规矩,一个字——乱!
军兵们三五成群,干什么的都有:喝酒的、聊天的、打架的、骂人的、看春宫画的、抓虱子的,甚至还有做小买卖的。刀枪剑戟,东一撮儿,西一堆,不像个样;斧钺钩叉,有的成了烧火棍,有的成了晾衣杆,哪有一点杀人的锐气?
演武台上,一个骚首弄姿的女伎,一个五大三粗的书生,正在那里演着传奇故事。
琴声起,箫声和,几声凄厉的狼嚎,只听女伎唱道:
“天若不爱色,星宿无牛女;地若不爱色,木无连理枝。
天地都爱色,吾人当何如。古称花似色,将花一论之。
惜花须起早,谁肯看花迟?折花须折蕊,谁肯恋空枝?
花色有时尽,人有年老时,及时爱花色,只恨遇花迟。”
歌声腻腻的,甜甜的,真的就象女人的声音一般。沉浸在精神世界里的女伎,浑不觉那位不安分的书生,正在用扇子挑起裙边,欣赏着群内的无尽春光。
演武台下,坐着好些人,正中一张椅子上,是一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主儿,脸上一道很深的伤疤从左拉到右,横贯东西,煞是醒目,比韩世忠韩大帅脸上的伤疤还威风。这家伙手里抄着一个鸡大腿,另一只手拿着酒葫芦,一口酒一口肉,看戏喝酒,小日子过得着实滋润。
随着几声惊呼,台上又多了一个人,看此人:穿一身白衣,细腰乍背,肌肤胜雪,剑眉朗目,高鼻阔口。身上带着英气,眉宇间洋溢着骄傲。单论模样,只怕比花旦还要俊俏呢!
咦,花旦呢?
呀,书生呢?
众人再向下看,那人一脚踩着一个,正是要找的人呢!
花旦的小脸被踩得几乎变了形,哀求道:“官人,就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种无伤酸水上涌,差点没吐出来,一脚将花旦踢下高台。书生落得个同样下场。
花旦连吐三口鲜血,用目光无比幽怨,泪水无比深情,说:“官人,爱你、等你、不怨你!”
言罢,轰然倒下。
花旦倒下了,如同一杯水倒进油锅里,炸了!
“干你娘的,哪来的小白脸来狼窝撒野!”
“狗日子的,上去揍他。”
“大爷我看你是喝婊子的洗脚水喝多了,吃猪肉吃木了,出门脑袋被门挤了,生孩子没屁眼、媳妇私奔、老娘改嫁、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喝凉水塞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你是不想活啦!”
“嗷,嗷,嗷!哥哥兄弟,老少爷们,大事不好了,大金国的军队杀过来啦!”
“小三,我掩护,你上!”
多数在骂,也有叫好的,显然狼窝里有很多人,对现实不满,期待娶官家的女儿呢!
种无伤睥睨全场,喝道:“本官种无伤,受宗大帅之命来管理你们这群下作的东西,哪个不服,敢上来一战?”
场内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正在喝酒的大哥身上!
小弟被打,大哥咋还能坐下去?大哥脸上的伤疤随着横肉颤抖着,“噗哧”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烈酒,“嗷”地一声,抄起一杆“三股裂焰叉”,一个健步窜上台来,挥叉便刺。
大哥招式凌厉,速度快到了极至,到了最后身子几乎已经与钢叉平行,或者说,他的身子本就是钢叉!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种无伤暗道一声罢了,狼窝里的第一高手真乃勇将也!
无伤如渊而峙,目冷如刀。
三股裂焰叉距离身体一尺之际,“沧啷”一声,拔出祖传宝刀“龙鳞七宝刀”,一道耀目的闪电霍地劈下!
“喀嚓”一声,大哥手中的三股裂焰叉没刺中敌人,叉头却被人家生生削断。
观战之人来不及惊呼,大哥变招极快,抡起钢叉搂头就砸!
好个种无伤,脚尖点地,猛然弹起,龙鳞七宝刀爆出一连串火花,电光火石之间,宝刀将钢叉一分为二,刀刃已经贴到了大哥的脑门上。
大哥悍勇异常,到了这份境地,依然骂道:“白脸贼,只管劈,看爷爷怕不怕?”
种无伤撤回宝刀,伸手连环劈出,一连抽了十几巴掌,喝道:“我俩比试,为何辱及先人?若不是看在你条汉子的份上,本官活劈了你!”
下手很重,大哥的脸蛋都肿了起来。
无伤背手而立,道:“服是不服?”
大哥不是糊涂人,那是,糊涂人怎么做大哥呀?这个叫种无伤的小白脸,比自己能耐大多了,真打不过人家啊!可是,此时认输,还怎么混呢?
“不服!谁服谁是孙子!”
种无伤微微一笑,看在狼窝里的狼崽子眼里,简直就是销魂夺魄吗!
大哥拧身挥拳就打,种无伤左手五指箕张,叼住对手拳头,右手轰出。
我的妈呀,大哥那么大的砣,被人家向斗鸡一样揍,他还是人吗?
大哥吐血了,大哥骨头折了,大哥就是不认输!
转眼之间,又斗了一刻钟,大哥被揍昏了,但是大哥没认输,真是一条汉子。大哥不是孙子,大哥就是大哥!
“哪个不服,敢上台一战?”
狼崽子们你瞧我,我看你,没人挪地方!大哥都不成,就咱这两下子,不是等于送死吗?
种无伤上任的第一天,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把狼窝里的大哥——周八揍得死人一般,完全把狼崽子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
刚刚在台上演戏的书生,算是会说点人话,会办点人事,经常拉人屎的主儿。种无伤把他叫来了解情况。
听得越多,心情越是恶劣,种无伤一脚将书生剔除帐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回来!”
书生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种无伤掏出两锭黄灿灿的金子,仍在桌子上,道:“去城里买些家具,挑雅致的买,你要不懂,就找个明白人,不要自作聪明。另外,找一个好厨子来,本官吃的不舒服,扒了你的皮!”
书生心道这位爷好大的做派,拿着金子径直去了。
狼窝的情况,恐怕比想象的还要糟糕,真是伤脑筋啊!眼高于顶的种无伤,独自想着心事。
综合分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兵员素质其差。一以概之,来这里的没有好人,身体不健全的倒是没见到几个,基本上都是精神不健全的。喝酒打架的、动刀抢劫的、小偷小摸的、吃饭买东西不给钱的、调戏妇女的、大闹妓院的、偷长官老婆的,战利品隐藏不报的等等,军营里所有黑暗的东西,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更有甚者,狼窝里还有四名精神病,整天神叨叨,看着就不舒服。
第二,没有军队该有的优良传统,臭名远扬。种无伤军人世家出身,深知传统对一只军队的重要性。没有传统的军队,等于一个人没有灵魂,不可能打胜仗。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这只队伍上了战场,是绝不可能向前冲的,在伙伴后面捅刀子的事倒是非常可能发生。
第三,没有上进心,整个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第四,风气不正。狼窝里歪风邪气横行,好人在这里没法呆,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好人。
书生算是种无伤在狼窝里的第一个发现,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进城时间不长,该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西夏驼毛绒的地毯,全套红楠木家具,犯着新茬的柏木大桶,做工精细的香炉,还有一件大木床,据说是哪个王爷留下来的好东西。种无伤满意地点头,连声道好。书生定在原地,只是傻笑,就是不动地方。种无伤道:“何事?”
“官人,您给带的金子没够用,小的就赊了一些。债主正在门口等着呢,您看?”书生道。
花几个钱,种无伤倒是不在乎,吩咐随身亲兵取了钱,交给书生付帐,书生高兴地去了。
厨子在做饭,只是不知手艺如何。他真的有些饿了。
一股浓浓的香气飘来,书生端着酒菜,一一布好,道:“官人,您尝尝咱河间府的宝丰酒,看看还能用吗?也不知厨子的手艺怎么样,适合不适合您的口味,如果不行,咱立马就换!”
略微扫一眼,几个菜还顺眼,酒闻着也不错。
书生转身的时候,嘴角边似乎动了一下,动作轻微,还是没有逃过无伤的眼睛。联想到几位前任凄惨的遭遇,无伤冷笑道:“这桌子席面就赏你了,吃完再走!”
“官人,小的哪有这个资格呀!”
种无伤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两名亲兵拉刀扑上来,把书生按在椅子上,不吃也得吃!
吃了两刻钟,书生上吐下泻,眼睛都绿了。
种无伤传令,全军集合。当着全军的面,把书生掉起来,往死里打。昏过去,泼凉水,再抽。他自己回身进帐吃饭。
打人的小兵刚想偷懒,一根筷子从帐内飞出,狠狠地插进左肩,疼得小兵倒在地上打滚。
“把他也绑起来,狠狠地打!”
这位官人,生得玉人一般,怎么如此狠的心肠?
每一鞭子下去,血肉都飞了起来,真惨啊!
狼崽子们傻傻地看着。
吃完饭,喝过茶,种无伤出帐,坐在帅椅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种家四代为将,什么样的兵都见过,尔等最好不要在本官面前耍心眼,否则,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今天,本官第一天上任,不愿意死人,冲了喜庆,就暂时饶了他们。来人,请医官来给他们治伤,治好了再抽两顿,也让他们长长记性。尔等记住,我是你们的长官,哪个敢不服从军令,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明白了没有?”
“明白!”
“声音太小,本官没听见!”
“明白!”
“好,这才有点男人样!今后,本官就教你们怎样做个男人!”种无伤扫视全场,竟无一人敢正视他的目光。
夜深了,种无伤刚躺下,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来了不止一人。
不一会,淡淡的清香飘过来,这应该是迷香。种无伤屏住呼吸,等着瞧好戏。
“你们要干什么?”花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嘿嘿,熏倒了他,咱们想咋样就咋样!”
花旦低声急道:“停下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哎,他为何要救我呀?
无伤也想不明白呢!
接着,他们发生了争执,一阵打斗声,好像花旦和他们打了起来。
种无伤悄悄出帐,将帐外的十几人全部放倒,问道:“你为何救我?”
“难道,人家的心你还不明白吗?”花旦自艾自怜地说道。
无伤木然地摇头。
“自古多情空余恨……”
无伤明白过来时,全身发冷,将花旦踢到九霄云外,厉声吼叫着:“来人!”
十几个异想天开的家伙,被抽了一夜,伤势最轻的也趴了六个月才好。
为何用了这么长时间?
伤刚好一些,无伤又命人再抽一遍!
于是乎,狼窝里最狠的家伙也不再敢打官人的主意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早饭前先跑二十里。本来种无伤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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