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话后,又跪下去冲着程子悦磕头。
沐月夕鄙夷地扁嘴,不需要用脑子想,用脚想都知道,程子悦这是在效仿他的主子,挟恩让人卖命,卑鄙无耻。
过了一会,程子悦回来了,撩开车帘,见沐月夕已经醒来,道:“跟宁瑶去小溪边洗漱一下。”
沐月夕也不理他,跳下车。
“小夕儿,不耍花样。”
沐月夕侧目而视,“不放心,你就跟着来。”
“好。”程子悦收回迈上车的右腿,笑眯眯地道。
沐月夕翻了个白眼,三人同行,穿过小树林,就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
沐月夕趁着洗脸的时机,将丝帕丢到了小溪中,看着丝帕顺着水向下游流去。这种聊胜于无的留痕,她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不甘心就这样被程子悦带着,尽力争取一线希望。
三天后的黄昏,沐月夕登上了停在岸边客船,第二次坐船,早已没了第一次的兴奋,尤其身边陪着不是冷随风,而是居心叵测的程子悦,沐月夕更觉无趣。
船并没沿河而下,而是划向了对岸,在半夜时停靠在对岸商城的码头上。
商城是大祁有名的风月之都,城内青楼林立,楼中住满了千娇百媚的美人,让男人们流连忘返。 因为这些美人,商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胭脂香粉味,在这里,热闹是从黄昏开始的,就是半夜,城内也是灯火通明,管乐声声。
沐月夕坐上了早就停放在码头的马车,穿过大半个商城,抵达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沐月夕抬头看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宝且”。
程子悦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过了一阵,又敲了两下。过不多时,只听那门缓缓打开。程子悦带着沐月夕和宁瑶走了进去,其他人都留在府门外,包括那个叫药儿的小乞丐。
府中静悄悄地没有人声,除了那个开门的中年男子,沐月夕再没见到其他。宁瑶提着中年男子给的灯笼,在前面领三人走了许久,穿过了两道垂花门,最后停在了一间厢房外。
宁瑶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点燃房内的蜡烛,烛光摇曳,驱散了屋内的黑暗。她扭头对还站在门外观望的沐月夕道:“大小姐,时间不早了,你该上床休息了。”
早已经疲惫不堪的沐月夕四肢并用地爬上了床,什么沐浴更衣的事,她统统抛到脑后了,这几日都呆在马车上,她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尤其是睡觉,在马车上她根本就睡不安稳,一直都觉得很疲倦,现在终于能躺在床上,一沾枕头,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刚亮,沐月夕就被宁瑶给唤醒了,又是沐浴,又是更衣,沐月夕终于被她折腾地清醒过来。正在梳头发,程子悦来了,站在门边问道:“可以走了吗?”
宁瑶将玉钗插好,“可以了,公子。”
沐月夕跟着他们走进了地道,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分,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石门,程子悦搬动机关,门缓缓升起,门后又是一条长长的地道。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面豁然开朗,那是一间巨大的石室,装饰的华美清致,四周墙壁上镶着八颗夜明珠,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间石室。
沐月夕突然发现室内的布置非常的眼熟,尤其是上首处摆放的一张用白玉雕成的龙椅,让她不禁想起显庆帝的御书房。
这里的布置与御书房十分相似,就连摆放在一边精致的香熏炉内熏的香,也是帝王用的上好龙涎香。
沐月夕倒吸了口冷气。
第一百章 幕后黑手
“你觉得这里和赫连概的御书房比起来,哪个更好些?”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沐月夕身后响起。
沐月夕大惊,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年三十四五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绛紫色的华贵丝袍,丝袍上用银线绣着腾龙和祥云,五官完美无缺,只是眉目太过冷峻漠然,抿紧的双唇全是无情的线条。
男子从沐月夕身边大步走过,稳稳地坐在了龙椅上,双手按在扶手的龙头上,右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碧玉斑指。他居高临下地与沐月夕对视,眸光灼灼,浑身散发出凛冽的王者之气。
沐月夕眸光微转,他是什么人,居然胆敢直呼皇帝名讳?
“子悦(宁瑶)见过主公。”程子悦和宁瑶对男子行的是三跪九叩之礼。
沐月夕的疑惑更深,眸色深沉,这三跪九叩是对皇帝行的礼,这男人是皇帝?他又是哪国的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商城?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嗯了一声,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跪在他面前的男女。
“子悦有负主公所望,请主公责罚。”程子悦磕头请罪。
男子眯起双眼,眸中精光若隐若现,“子悦,让你抓四人,你却只得其一。子悦,你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程子悦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低垂的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颜色,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他没有开口辩解。
“主公,宁瑶有话要说。”跪在程子悦身旁的宁瑶磕头请求道。
男子脸色一沉,薄唇微启,冷冷地吐出一字,“说。”
“回主公的话,沐晚谦似乎知道那天我们会有行动,早就安排好的人手对付我们,当夜我们带去七十六人,只回来十九人。若不是公子见机行事,引开沐晚谦和大部分的人马,我们只怕会无功而返。”宁瑶解释道。
“如此说来,子悦不但不该罚,还该奖赏。”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语气沉沉,听不出喜怒。
程子悦磕头道:“是子悦手下将消息走漏,致使功败垂成,子悦自知罪不可赦,请主公责罚。”
“罢了,你能从沐晚谦手中将人平安带到这里来,已属不易,起来吧。”男子抬了抬手。
“谢谢主公。”程子悦和宁瑶起身,退至一旁。
“既然只抓了一个人,原来的计划就得改上一改。”男子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沐月夕咬着下唇,注视着那个可以决定她生死的男人。
男子的目光再次回到沐月夕身上,墨色的双眸散发着阴冷的寒光,薄唇勾勒起一道好看的弧线,露出极为邪魅的笑,“子悦,卸去她脸上的易容之物,本王要看看沐晚谦的嫡长女,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是。”程 子悦走到沐月夕面前,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瓷瓶,倒在手中的丝帕上,用力地去擦沐月夕脸上的易容物。
听到男子的自称,沐月夕脸色变了变,眸光微沉,大祁有王爷九位,而沐家唯一得罪过的王爷只有一个,就是现在镇守西镜,手握重兵,足以跟沐家相抗衡的宜王赫连枢。
沐月夕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他会是宜王吗?眸光忽地一闪,她想起昨夜府门上的匾额,“宝且”两字合二为一,正是一个宜字,心中已然确定,坐在她面前的男子,就是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宜王赫连枢。
“嘿,不愧是沐晚谦的女儿,有几分小聪明,这么快就猜出本王的身份。”赫连枢坦率地承认了身份。
程子悦的手停顿了一下,沐月夕瞅了他一眼,嘲讽地笑道:“王爷毫不顾忌的将宜字高悬在府门外,月夕岂有猜不出来的道理。”
“伶牙俐齿,颇有你娘当年的风范。”赫连枢眸中闪过一抹柔情,唇边的淡笑转瞬即逝。
这时,程子悦已帮沐月夕卸去易容物,悄然退到她的身后。一直留意赫连枢的沐月夕很容易就捕捉到他眼中的柔情和唇边笑容,脑子忽地冒出一个想法,眸光流转,道:“王爷认识家母?”
“本王与她同住荥扬城数年,岂有不认识之理。”赫连枢眉梢微微上挑,幽深难测的目光在沐月夕的身上扫了一圈,“你的容貌不及你的母亲。”
沐月夕没有接话,抿了抿嘴唇,没遗传到母亲的美貌又不是她的错,她也很遗憾。
赫连枢盯着沐月夕的眼睛,用很诚挚的语气缓缓地道:“不过你的眼睛很漂亮,流光溢彩,顾盼生辉,为你平凡的容貌增色不少。”
“谢谢王爷赞赏。”沐月夕凝眸一笑,坦然接受他的称赞。
“你今年多大了?”
沐月夕一愣,闲话家常?
“你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赫连枢挑眉问道。
“月夕今年十四岁。”宜王不按常理出牌,沐月夕顺着他的意回答道。
“你是何时出生的?”
“显庆三年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正是月夕节,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
“是的。”
“这名是你爹取的?”
“不,是娘取的。”
“这一次沐家支持的是哪位皇子?”
“族长还没决定。”沐月夕实言相告。
赫连枢转动拇指上的斑指,讥笑问道:“沐家不是一向喜欢跟皇帝作对,这一次是打算顺从赫连概的意思了?”
沐月夕低头想了想,抬头直视他道:“沐家不会跟皇帝作对,沐家一心为公,只是替天下人选出最适合当皇帝的人。”
赫连枢脸色一沉,“本王有什么地方比不上赫连概?”
“月夕年岁尚幼,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王爷,王爷要想知道确定的答案,可以去问月夕的爷爷,他一定会给王爷满意的答案。”沐月夕不亢不卑地道。
沐月夕镇定自若,对答如流,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她是不怕死,还是有所恃?赫连枢的眉头微蹙了一下,“你胆子不小,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我为什么要担心?”沐月夕悠然一笑,将垂在额上的秀发挽回耳后,“你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我抓到这里来,就不会这么轻易把我杀掉。”
“很好,是个聪明人。”
“王爷也是聪明人,所以聪明人说话,就不必绕圈子了,王爷抓月夕来的目的,还是直说的好。”沐月夕站得脚酸痛,不想再与他虚与委蛇。
“你杀过人吗?”
“没有。”
“敢杀人吗?”
“不知道。”沐月夕皱眉,这是什么古怪的问题?难道他抓她来是为了把她训练成杀手?
赫连枢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阴冷的精光,“往后,你叫忘尘,这本秘籍,你拿去好好练练。”
说着赫连枢从袖里拿出一本书丢到沐月夕面前,沐月夕低头看着地上的书,书页上面写着“灭情”,捡起书,书中有字,有图,她快速地翻了一遍,在最后一页上写着:“大功练成之日,前尘往事如烟散,遇亲杀亲,遇故杀故。”
沐月夕只觉一股寒意袭来,瞬间,手脚冰凉。遇亲杀亲,遇故杀故,这是一个泯灭人性的邪功。好一个狠毒的宜王,这样恶毒的招数,他也能使出。
“月夕愚钝,不明白王爷让月夕练功的意思,还请王爷明示。”沐月夕垂下眼睫。
“练好此功后,就去替本王杀几个人。”赫连枢笃定沐月夕逃不出他的手掌,话说的很直接,丝毫没打算隐瞒她。
“杀谁?”沐月夕问道。
“等你练成此功,本王自会告诉你杀谁。”赫连枢嘴边噙起一抹冷酷的笑,眼中精光四溢。
“只怕王爷永远都不会看到月夕练成此功。”沐月夕玉手一扬,将书丢到了赫连枢的脚边。他一定会让人督促她练功的,她不能冒这个险。
赫连枢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月夕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只是,月夕年幼时不慎掉落冰河之中,寒气入骨,身体一直不好,不适宜练武,所以……”沐月夕眸光一转,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程子悦,唇角微扬,“所以王爷想让我练好武功,去杀我亲人的计划只怕是没办法实施。”
程子悦微微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