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解释说:“方山是宗教名山,最兴盛的是佛教,信徒最多、声势也最大,佛教徒们怎么会容忍道观长期占有方山最好的地势、最好的山泉、最好的风水?这就是怀璧其罪的道理。”
阴影点点头。
柳风继续解释说:“而作为居于第二位的道教,一直被打压,这些人也早就心怀不满。一言子作为道观的主持,怎么会无动于衷,拱手相让?他手下的道士们真的能看破红尘?
“方山表面上平静,实则下面暗流汹涌。而只要有矛盾,就给了我们收买的机会。
“我对他的收买,是一种利益的交换,我只是答应尽力帮助他事后成为方山的宗教领袖,而他也答应协助我对付共同的对手,就这么简单。
“说白了,就是我收买了他,他也收买了我,仅此而已。”
阴影由衷地叹服。
湖心,水榭。
太监慢慢地拿出了早就拟好的一份名单,正在客客气气地问龙湉:“你的同伙是不是上面的人?”
龙湉看了一下,头都大了,叫道:“你们搞什么?这些人我连一个都不认识。”
“不认识?”太监淡淡地一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仔细看一下,真的不认识?”
“真的。”龙湉说得很肯定。
太监转过头,对疯狗平静地说:“下面就是你的事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管他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都要让这位客人承认,在上面画押签字。”他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你不行的话,我再亲自来。”
疯狗大笑:“你放心,我保证用不了半个时辰,他就会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当然有理由笑得放肆而无忌惮,“在我手里,还没有一个人不开口的,一个也没有。”
——至少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将来也可能不会有,因为没有人能承受那种痛苦。
——那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
树下,柳风还在继续着刚才的谈话。
阴影在问:“为什么一定要龙湉承认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是内应呢?”
“因为这些人就是我们将要消灭的人。”柳风耐心地解释,能够感觉智慧高人一等,也是一种极好的自慰,“这些人都是方山的骨干,都是方远山的亲属、心腹,他们被消灭了,我们和一言子一起,才可以完全控制方山。”
“我明白了。”阴影也不笨,“只要有了龙湉的画押签字,我们立刻让‘换其心、改其志、变其性’的方远山亲手将这些人以‘内奸’之名,名正言顺地杀掉,方山就不会再有反对力量,整个江湖也没有人会有话说。”
“是的,这正是整个计划的核心。”柳风说,“我们这招叫‘腰斩’。”
“腰斩?怎么斩?”
“第一,所谓的‘腰’,是要找到方山的最薄弱环节,这个环节就是一言子。”柳风慢慢地说,“第二,要抓住最好的时机,一刀下去,‘腰’一定要断。第三,要利用民心民意,也就是说,要有堂而皇之的借口,不要激起反弹。否则,斩‘腰’不断,反受其害。”
“腰斩之后。”柳风的眼里闪着光,语气也变得充满豪气,似乎在宣扬一件重要的、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事,“百年的柳方之争就结束了,以柳园的胜利而结束了。”
阴影叹服。
柳风环顾左右,大声命令:“把假夫人带上来,我要以对她恣意蹂躏,作为拉开兼并方山的序幕!”
二十五、酷刑
二十五、酷刑
龙湉受尽了酷刑。
有时是鞭打,有时是棒击,有时敲落他的牙齿,撕去眉毛,有时用针插手指甲缝,再一片片揭下他的指甲,有时用烙红的铁器在他身上烙印,撕扯皮肉,有时先用开水烫他的脖子;再逼他洗冷水澡,有时用绳索将他的手绑牢随后吊离地面,然后将其从不同的高度抛掷下去,使其上半身肢体脱臼。
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一旦昏迷的时间长一点,立刻会有一盆冰冷的水劈头淋下——施加的痛苦本来就是让他在清醒的时候慢慢“享受”的。
龙湉却一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到后来,连疯狗都几乎忘记了施刑的目的,对这个人身体忍耐极限的好奇心也同步膨胀,与日俱增,非常乐于在龙湉身上实验各种生理和心理的反应,沉浸在测试的乐趣中。
一言子来过几次,看到龙湉不成人形的样子,也不禁叹了一口气,用充满同情和不解的声音问:“已经两天了,这个人还没有招认吗?”
“是的。”疯狗也有些累了,长时间施刑有时也是一件容易让人疲惫的事,他也有些搞不懂,面前这个人究竟算是铁人还是没有知觉的动物?
——也许二者皆有。
“我已经用了十一种刑法,居然没有反应。”他说,“我正在寻找这个人忍受痛苦的临界点。”
一言子闻言十分不满,转过头盯着太监说,“我们不能等太久,为什么你不亲自动手?”
“我一直在准备。”太监斯斯文文地说:“这个人的毅力、体能异于常人,准备的时间要长一点。”
“你要准备多久?”
“七天,少一天都不行。”
一言子看着这个说话尖声女气,表情温和善良、彬彬有礼的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江湖上最凶残最强悍的恶徒都对他如此惧怕:“好,就给你七天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我希望五天之后,我能得到龙湉签字画押的证据。”
“行。”太监点点头,笑了笑,说得谦卑而诚恳,“现在我只担心等不到那个时候。”
“为什么?”
“因为在疯狗先生的精心照料之下,龙湉撑到那个时候,恐怕早就已经承认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痛苦,仿佛没有终点,没有尽头。龙湉自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并不差,尤其对黑暗、丑恶、凶残的想象力并不差,但黑暗到了这样极端的地步,丑恶到了这样灭绝人性的情况,凶残到了如此可怕的境地,仍然是做梦都不曾料到的。
——疯狗只能用禽兽和发指来形容,其疯狂和凶残,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龙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他甚至希望立刻去死,也不愿意这样生不如死。
可是,他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太监就起了床。
他几乎一夜难以入眠,这在过去每次行刑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就是在曾经审讯一位皇亲的头一晚,他也没有失眠,照样睡得很踏实。
难道是因为这一次最具有挑战性?还是心里没有底?
他每天都要去看龙湉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仔细观察龙湉身体和表情的变化,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观察得很认真,随时调整用刑的准备。
七天,是他准备得最长的一次。
他想,也许以后绝不会再有需要准备得这么长时间的人了。
清晨的方山沐浴在鸟语花香的宁静之中,树叶上、草丛中滴着露珠,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沿着碎石小路,太监慢慢地走着。他走得很轻,仿佛怕惊起了树梢的鸟儿、林中的野兔、花中的仙子。
这样一个人,有谁会相信是今天一幕戏的主角?
空中忽然响起了几声清鸣,透过树林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一只大雁在低低地徘徊,太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清楚,如果没有方山的允许,没有任何人能轻易上山,就是小姿也不行!但他还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希望,在今晚日落之前,就会处理好一切。
铁门深锁,一重又一重,重重次第开。
最后一重拳头粗的铁栅门后面,一间最阴暗最潮湿最深入湖底的房间,龙湉就是在这里被“招待”的。
几个大汉抬进来了一座巨大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既不是柜子,也不是架子,更不是床,上面却有门、小孔、铁链、绳索、夹子、钩子、刀片……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匪夷所思的部件——这就是太监花了七天时间为龙湉量身定制、精心打造的最新发明。
为这个发明,几天来,他废寝忘食,人都瘦了一圈。
他给这个创新取了一个非常美好令人遐想的名字:“天上人间”。取意为: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之前,当然是闻所未闻,虽不敢说绝后,但至少是空前的了。
——发明这种可怕东西的人难道就真的不怕绝后?
——太监不怕绝后,因为他本就没有后。
一对描金彩绘龙凤喜烛,插在修长的美人型红烛上,光焰欢快地跳跃着。两盏垂着金色流苏的八角薄纱大红宫灯,悬在屋中央。
最阴森的监舍忽然变得似一间新房。
太监满意地看着“天上人间”,眼神就似一位慈祥的父亲在看自己心爱的孩子出嫁一样,温柔、爱怜、骄傲。他当然有理由骄傲,无论是谁,能够创造出这样一件东西,都足以骄傲。
看着龙湉被慢慢地放了上去,太监感觉一股热气慢慢地从脚底窜上来,直至心底,每个毛孔都仿佛在顺着血液的流动而扩张、在膨胀。
第一次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还是当太监之前,看到一个女人裸体的时候。
很多年了,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疯狗蹲在一旁观刑,他实在很想看太监今天的绝活,实在很想知道这件发明有什么花样会让龙湉承认。
说是蹲,其实是半躺半坐在一张很大很舒适的摇椅上,七天的运动,让他累得就似一滩烂泥,连话都不想说。
行刑的人如此,那受刑的人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有些事情就似天意,拦也拦不住,在不经意间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刚刚要开始施刑,龙湉的躯体刚刚开始倒起来的时候,一样东西忽然从他的胸口掉了下来。
随着一声落地的清脆声音,一枚面值仅一文,也许连一文也不值的破旧铜钱骨碌碌地滑在了地上,滑了几圈,翻了个身,停了下来。
这是一枚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残破得几乎没有任何价值、连搜身的看守也不愿意要的铜钱。
——龙湉都差点忘记了它的存在。
可是,太监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苍白而凝重,瞳孔几乎收缩,全身都几乎惊出了冷汗,甚至有些发抖。他俯下身盯着铜钱看了很久。这枚铜钱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向冷酷无情的太监如遭电击,差点站立不稳?
片刻,他稳住情绪,下令停止施刑,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龙湉却忽然看到了希望,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的亮光。
二十六、代价
二十六、代价
太监再次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这一天,龙湉没有再受刑,还第一次喝到了一碗鸡汤,第一次睡了一次午觉,第一次被松了手、脚铐——这里“松”的意思不是完全解开,而是没有像原来那样铐得那么紧,没有再钳入肉中。
监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为什么不早把铜钱拿出来?”太监严肃而有些怜悯地说,“早拿出来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老大让我到最后的关头才能拿出来。”龙湉苦笑,“可是,真的到了那种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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