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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论怎样无奈,有一种精神却是肯定的,老鹰从不抱怨环境的恶劣,也不抱怨岁月的无情,只要有飞禽存在的地方,就有老鹰们翱翔的身影,当衰老降临的时候,它们就破碎自己,使生命重新再生。”
龙湉的眼里放着神圣的光,“所以,鹰才能使自己有能力一直领袖群禽,永居飞禽之王的宝座。”
“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个思路。”云先生拈着花白的胡须,“我在想,鬼鹰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重生的情况?”
“作为京城第一总捕头,别的不敢说,查找资料却也不难。”他说,“我查找了大内、京师衙门、翰林等很多有关‘敲骨吸髓’的资料,终于在一份积着厚厚灰尘的老档案里,找到了答案。”
“‘敲骨吸髓’这种武功,由于太邪恶、太违背自然,练到很高的时候,必须要散去所有的功力,用三年的时间,从头练习。否则就会走火入魔、反噬自身。而这三年时间,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龙湉点点头:“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就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慢慢地练功。”
“嗯,开始鬼鹰也是如此。”云先生说,“可是,在一年零三个月又十八天以前,他又开始杀人,血洗了京城郊区的李员外一家,一个活口也没留。”
“以当时的情况分析,他的武功只恢复了一部分,怎么敢如此猖狂?我估计,一定不是他一个人做的,一定至少还有一个嗜杀的帮手。”他说,“经过对现场的查验,证实了我的推断。”
龙湉说:“他的帮手是谁?”
“疯狗。”
听到这个名字,龙湉和“一路裸奔”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没有冒冒失失地闯上去。
云先生继续说:“根据时间推断,今天正是鬼鹰三年期满重生的时间。”
“嗯。”龙湉说,“重生之后,此人的武功会有多高?”
“作茧自缚、化蛹为蝶、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已是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岂是原来所能相比的?”云先生显得有些无奈,“这么说吧,就是我们三人联手,很可能都不是对手。”
“一路裸奔”说:“他奶奶的,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机会?”
“那倒不是。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龙湉想了想说,“我们算了半天,少算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冷雨。”龙湉说,“我有疏惑,难道以先生思维之缜密,会没有想到?”他说:“先生是不是一直在等今天这个日子?”
云先生点点头:“你很聪明。”
“逼急了,他们就会相濡以沫、同舟共济;我们不管他,他们就会鹬蚌相争,祸起萧墙。”龙湉叹道,“鬼鹰个性高傲,怎么能长期依赖疯狗?鹰一旦挣脱了困囚它的环境,会振翅高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鬼鹰重生的那一天,就是疯狗倒霉的那一天。”
云先生微笑:“孺子可教矣。”
山巅,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
初春的气候瞬息万变,天空忽然下起了淋淋沥沥的雨,清爽中带着凄凉的感觉,一如这多事之际,一如人的心情。
疯狗声音忽然变得很兴奋,在庙里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我发现香案下面有一个洞。”
“还好,总算让你找到了。”鬼鹰从雨中慢慢地走进庙来,“你小心一点,在洞口我安了一只捕兽夹。”
“你安这东西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防止下面的人由此偷袭。”
“真有你的,陷阱藏得如此隐秘,若不是你提醒,一时还真不容易发现。”疯狗不怀好意地看着洞口,吃吃地笑。边笑边很自然地往后退,突然,一脚踩实,后面一只捕兽夹“拍”的一声弹起,将他的左腿夹住,几可见骨;痛得他大叫一声,冷汗涔涔,“狗血”四溅。
“我忘了告诉你,后面也安有一只捕兽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疯狗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要生气。”鬼鹰平静地说,“这只夹子本来就是为你安的。”
疯狗且惊且怒,吼道:“你……你故意害我?!”
“嗯。”鬼鹰说,“几天之前,我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战场的时候,就仔细观察了周围所有的一切,发现了这个不易察觉的山洞。”他说:“我对这个山洞进行了隐藏伪装,为了扰乱你的嗅觉,又故意在上面拉了一泡屎。”
疯狗头发上指,目眦尽裂,形如疯狗一样想扑上来,却被捕兽夹链子拉住。链子另一端连接在一块巨石上,纹丝不动。他只能挥刀在空中乱舞。
“你最好不要动。”鬼鹰悠然地说,“这种捕兽夹是用来捕捉野猪、狼、豹等的,夹重齿尖,如果猎物一动,夹子就会越来越紧,甚至会把猎物的腿夹断。”
疯狗嘶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到我身边,表面是协助,骨子里是监视。”鬼鹰冷冷地说,“你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虎狼之心,残暴至极,天人共愤,陷我于不义,早已丧失了一个剑客的荣誉,抛弃你这样的人,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杀你,是没人给钱,我总不能坏了规矩。而龙湉此人物超所值,你怎么才给区区一万两银子?没有加到十万两银子,我连他的一根毛都不会动。”他说,“猫鼠岂能同道,从此你我各奔东西,你好自为之吧。”
“哼,沽名钓誉,大字去了横——装起人来了。”疯狗眼露凶光,面带杀气,恶狠狠地说,“今天你不杀我,来日我一定要生噬你的肉!”
鬼鹰笑了笑,反而很开心:“我之所以舍不得杀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原因?”
“就是你真的很有用。”鬼鹰说,“有你守在洞口,恐怕一只苍蝇也飞不上来。”
疯狗冷笑。
一只被故意激怒的疯狗蜷缩在洞口,如果恰巧从洞口钻出一个冒失鬼来,会是什么样子?
鬼鹰一想到那时的模样,就觉得很有趣。
十、突变
听到山顶传来的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一路裸奔”兴奋地说:“是时候了。”
“好。”云先生精神大振,“我们立刻按计划,分两路上顶。”
龙湉说:“不等寅时了?”
“不用了。”云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看天色,“现在下了雨,不会再起夜雾了。”
疯狗听到山腰又传来了云先生的鼓噪,开始变得更烦躁了,张着嘴,呼呼地喘着粗气,拖着铁链在洞口走来走去。真的快疯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汗毛倒竖,警觉起来:洞里传来非常轻微的窸窸窣窣爬动的声音。
有谁会送到嘴边?
又过了一小会儿,一团黑影突然从洞里窜出,只听“拍”的一声闷响,被洞口的捕兽夹夹得严严实实。疯狗立刻嚎叫,猛扑而上,撕咬。
牙尖如刀,好像真的深咬到了“不速之客”的骨头——难道是人的骨头?
那是龙湉的骨头,不过,不是他身体上的骨头,而是三天里,几人啃过的剩骨头——龙湉就把这些骨头打了一个包,从洞里扔了出去。
等到疯狗发现这些骨头很香的时候,洞里伸出了一只有力的手,闪电般地扼住了他的咽喉,打蛇要打七寸,咽喉正好就是他的七寸。
疯狗挣扎、抽搐,眼看要像一摊狗屎一样软了下去,那只有力的手却忽然一下松懈,他侥幸得以挣脱,大呼了一口气,在死亡线上捡了一条命,死里得以逃生。
那只手为什么会松?
庙里无人,外有雨。
古柏森森,山势险峻。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几声隆隆春雷,风如晦,雨如霏,溅起地上碎珠无数。
庙外的山巅小块平地之上,云先生和鬼鹰静静地对峙着,任凭风雨吹打,谁也一动不动。冷雨矗立在高处一块突出的怪石上,鹰眼如电,咄咄逼人。猎猎长风卷起了庙前一面破旧的大纛,呼呼呼着响。
杀气已然弥漫雨里;激起落下的雨丝如银针般从两人身上簌簌飞出。
刀未出鞘,气已惯日!
庙里只走出了一个人,“一路裸奔”带着一种得意而怪异的神情,如幽灵一样出来。
龙湉呢?他为什么没有出来?
就在龙湉全神贯注用手掐住疯狗咽喉的时候,身后的“一路裸奔”猝不及防地点住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两处穴道,在狭窄的洞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正躺在疯狗面前,成为今夜豪华吃人筵席上的第一道饕餮美食。
下一道盘中餐又将是谁?
鬼鹰和“一路裸奔”看云先生的表情,就似在看一个判了死刑、即将走上刑场的人。
“嗯,该结束了。”云先生感觉不对劲,喃喃地说,“龙湉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
“他?”“一路裸奔”耸耸肩,“可能疯狗正在啃他身上的骨头。”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不过点住了他的两处穴道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路裸奔”不语。
“其实。”云先生深感惋惜,“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问你。”
“请问。”
“你在东八街买了六个店铺,西门外有一处前有庭院后有花园的宅子。一次在青龙镇赌钱就输了五千两银子,而你一月的俸银才三两银子。”云先生目光炯炯,“请问,你这些钱从何而来。”
“一路裸奔”错愕,脸色大变。
“在北角胡同,你还悄悄安置了一个漂亮小妾,留春院还有几个相好的当红姑娘,这些都是很花钱的事情。”云先生淡淡地说,“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一路裸奔”神情慌张、惊恐,一时不知所措。
“我暗中派人查了你很久,查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早也被收买。”云先生说,“我说得对吗?”
“一路裸奔”眼神游离:“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那只是怀疑,一直没有可靠的证据。”云先生说,“我们几次抓捕行动都不成功,是不是你泄的密?”
“一路裸奔”看了看鬼鹰,胆子一大,开始嚣张:“是的,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嗯,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苍天有眼,今天终于水落石出了。”
“一路裸奔”狞笑说:“现在知道已经迟了,该轮到你了。”
清角吹寒,风雨愁煞。雨越下越大,一点点,一滴滴,如泣如诉,霏霏绵绵缕缕,凄凄惨惨戚戚。
鬼鹰和“一路裸奔”虎视眈眈,环伺,狼顾,对云先生形成夹击之势。忽然,空中又响起一声炸雷,一道电光闪过,鬼鹰身形一变,刀已出鞘。
好快的刀!
这一刀的速度让天地也为之失色,如一道流星划破夜空,一刀脱手,一线飞出,却不是飞向云先生,而是正中“一路裸奔”前心,直没入柄。由于力道太大,竟将其连人带刀击出几步,倒地。
“一路裸奔”瞪着眼睛,一脸的不信,至死也没想到鬼鹰此时会杀他!
云先生摇摇头,黯然叹息:“此人是一位破案能手,如此的结局,可惜了。”
“自作孽,不可活,他是自作自受,先生不必难过。”鬼鹰说,“今夜本就是除奸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