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砍下马头,自己步行过桥回府。
回到官府,林天来随即检验田老板尸身,既无外伤,也无异状,心想:「田老板六十五岁,身强体健,为何突然暴毙?」通知衙役请田夫人领回尸身。
他回府后滴水未沾,更无心进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在厅内来回踱步,思绪如潮:「那乞丐来府亲口告诉我,他亲耳听到田老板告诉金老板,自己拥有少林寺镇寺之宝。田老板究竟从何得知?乞丐又为何特地来告诉我?但是田老板握有的重宝竟然跟我想的不一样,是块玉。那乞丐知不知道田老板有玉?他到底是何方人物?我要去哪找他?」转念又想:「依常理推断,田老板如果没有达摩手迹,他绝不会跑去跟金老板自承,田老板个性虽豪迈阔气,很显然不会笨到刻意高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手握重宝,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风风雨雨。」思绪渐渐厘清:「知道田老板有少林宝物的,只有乞丐和金老板。乞丐难寻,我先去找金老板问清楚。」旋即又想:「不行。我不能当面找金老板对质,直接讯问,多添变量,是非必多。我得趁今夜摸进金宅去。」主意既定,颇觉踏实,又感到振奋,顿时更加精神奕奕。随手拿了干粮充饥,喝一口茶,换上一席黑色劲装,榻上盘坐,闭目养神,运气练功。
子时将尽,林天来自榻上弹跳而起,大步出府,辨明金老板大宅方位,施展轻功而行。
不多时来到金宅正门,跃过大门侧墙,门内是一大池,池中用青石砌成一条船,长约十多丈,宽五、六尺。林天来穿过池子,北面又有一座亭子,高好几尺。再走十步,见一府,府后有花园,入门有亭子一座,亭畔有花椒树二株,树冠半亩见方,园中花木草树繁盛,夜风袭来,馨香可人。
第二回 田大善人 … 7
绕过亭子往北,迭石为山,绵延不断。此时大宅虽无灯火,但明月高挂,假山盆栽历历分明,清泉环绕。林天来极目四顾,都有花园,垒石凿池,穷奢极丽;楼台亭树,逶迤相属,不难想象平日各个府院,各种女官仆佣充斥,一片声色狗马。
再往前走,只见一间大屋,无任何造景,屋内却是灯火通明。林天来好奇心起,绕到侧边,见旁有大树一株,随即跃上,一看屋内,大吃一惊,差点站不稳而落下。屋内宽敞,仅有一床,床尚无任何枕头被褥。中央一圆桌,上有一壶茶、一个茶杯,一妇人背对他,好整以暇正坐着翻书。林天来疑窦大起:「金老板人呢?他的家丁哪儿去了?此妇人又是谁?」其实林天来对金老板并不熟稔,只知他以悭吝闻名,对待家仆是出了名的刻薄,至于有无妻妾子嗣,林天来一概不知。
正想着,忽听西首一轻响,三名壮汉已跃上屋顶,三人均灰衣灰裤,一人持刀,一人拿剑,一人背弓。林天来一惊,但见其中一人快速挥了左手,又有三人自对面跃上屋顶,衣着各异,但均以黑巾蒙面,手持各类器械,在月光下竟闪闪发亮。三彪形大汉肩宽肉厚,踏上屋瓦却全无声响,轻功之高,由此可见。
六人在屋顶,两两相对,东首三黑衣大汉由一人领头,其余二人在其左后与右后方,西首三灰衣人亦成此排列,就像一「米」字。林天来心道:「在树林里偷袭我的,想必是这六人。看来这六人无论偷袭或攻击,都是以正前方、正后方、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六大方位为位置。」
其中一黑衣汉轻轻掀开一片屋瓦,他怕屋内妇人察觉,只掀一小角,似是探看屋内景象,随即向其余五人一挥手,那五人缓缓点头。
林天来暗忖:「不好!他们要暗算那妇人。」此时六人四处张望,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好似在寻找什么。林天来更是惊惧,深怕被发现,伏低身子,更加蜷缩,不由自主往右侧树叶极密茂的树枝跨去。这一移动,看清了屋内妇人侧脸,林天来差点从树上跌下。
是田夫人!
此时已过三更,夜风寒峭,忽尔乌云遮月,林天来背脊一阵凉,不禁打了个咚嗦。再看田夫人,只是端坐,完全没动桌上的茶,好像完全不知情,依旧专注看书。
没多久,又一片屋瓦被掀开一小角,一灰衣人往下探视。林天来心急如焚,心念电转,苦思应付之道。
但见田夫人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慢条斯理拿起茶壶往杯内倒茶。这时又有一黑衣汉掀开一片屋瓦,田夫人轻啜了一口茶。接着,其余三人都掀开一片瓦。林天来焦急万分,心道:「我保护不了田老板而使他遇害,难道我连他遗孀也未能保护?」又急又怒,然蒙面人手中亮晃晃,已是尖刀在握,林天来欲出手相救,已是不能。
田夫人喝完杯中茶,放下茶杯,幽雅轻柔。右手顺手在杯子边缘运劲扳了一小块,然后左手还是拿书阅读,只见她右手不停拈下杯屑,随即往上弹出。弹了几次,熄灯离屋,身形快速掩没在黑夜中。
过了半晌,林天来不见有任何人接近,轻轻跃下树。过了良久,无任何动静,他微觉奇怪,屋顶六人为何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屋顶还是全无动静,林天来随手检了石头,丢上屋顶,只听得石块撞击屋瓦声,又恢复一片寂静。
林天来跳上屋顶,只见那六个彪形大汉俯卧,动也不动。他大奇之下,伸手探了其中一黑衣人鼻息,再把脉确认,原来那人已亡。林天来看了周围,暗想:「其余五人也一样,不用看了。」他把身旁黑衣人翻过来,仔细验尸,发现身体无任何外伤,林天来疑惑更甚,百思不得其解。
忽乌云散去,皓月直射,林天来见六人眼皮均有细微破皮,他以手指掰开眼皮,低头细看,见双眼仅瞳孔微有血点,原来是被田夫人弹起的杯屑射穿,贯脑直过,瞬间死亡。他万万想不到这场黑夜恶斗竟如此快就结束,而且田夫人心地之狠,劲力之强,手法之奇,杀人之狠,实为生平未见。田夫人身怀绝技,竟是如此强的高手,林天来伏在屋顶,心中怦怦乱跳,动也忘了动。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回 云中妙手 … 1
第三回 云中妙手
过了良久,林天来跃下,回到官府。
次日清晨,朝廷下令:东阳太首林天来全力侦办此案,各地方衙门必要时全力支持人力物力。田老板遇害,死因未清;丁一被杀,真凶未逮;金老板与方伊伊失踪,下落不明,当然引起朝廷重视。
午后,林天来再度回到田家大院,在门外呼喊数声,毫无响应。径自进入,岂知全无一人,索性一间一间屋子勘查过去,整个大宅空无一人,原先的家丁、仆人、账房、管家、厨子、田夫人,全不见踪迹。
走过中庭,再往前走,但见一个独门别院,四面为墙,漆成粉白,墙外一株绿杨,树枝柔嫩垂荫,院内有精美房子三间,中间是堂,左右各一室,右室摆着床葫帐供人休息,左室则牢牢锁着。林天来从门缝里看,室内箱笼毕备,似是女子闺房,但灰尘颇厚,蛛网纠结,显然久无人居,冷冷阴森之气,令人毛发直竖。
林天来又呆在原地,极目四顾,心想:「正所谓树倒猢孙散,看来这里已经查不到有用的线索。」走回前门,正欲离开,忽见远方树下一少年,坐在石头上。走近一看,是田老板的管家韩业。林天来有些诧异,想起昨日他应答如流,思路清晰,很是赞赏。韩业见林天来走近,随即起身,哽咽道:「大人,我……我……」林天来拍拍他的肩,温言道:「没关系,坐下来,慢慢说,没事了,你慢慢说。」心中许多谜团,恨不得立即全解。
韩业道:「昨日大人离去后,夫人命我至小铺添购白蜡烛,我才出大门,就被六人围住,三人灰衣灰裤,灰布蒙头;三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林天来「噫」了一声,脑中又浮现田夫人辣手灭六人的惨景。韩业又道:「我一看即知,是绝迹江湖已久的六血门。六血门都是六人集体行动,从不落单。专门打劫富人,六人衣着极好辨认:分做两组,三人以灰布蒙头,身穿灰衣灰裤;三人黑巾蒙面,黑衣黑裤。」
林天来赞道:「不想你年纪轻轻,见识倒也广博,实属难得。」韩业毕竟是少年心性,被朝廷命官赞美,心中窃喜,略带腼腆,随即恢复严肃,续道:「我也只是只知其名。但我家乡有一玩伴,少不更事,曾加入其门。该门对于叛逃者,处以极刑。我曾亲眼见一叛逃者被抓回,他的身服被剥光,从头到脚绕缠上棉纸,浇上麻油,外面再涂上松脂白蜡,宛如一枝巨大的蜡烛然后倒竖在地上,用火点燃。刚开始,他还能呼喊,惨叫不绝,如同鬼哭;等到燃到大腿时,喊叫声渐渐微弱了;到小腹时,便再也叫不出来了,但是偶尔还叫一声;到心坎时便一命呜呼了。」
虽从韩业口中得知六血门行事风格,林天来还是颇感震惊,顿了一顿,认为不宜说出六血门已被田夫人「灭门」惨事,转而问道:「六血门的人围住你,跟你说什么?」韩业道:「其中一黑衣人,手一挥,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倒在这树下。我赶紧回到大宅,却是空无一人。」林天来「嗯」了一声,正要询问,韩业道:「我觉得奇怪,他们掳我而去,为何没有伤害我?既无拷问,也不加害,是何用意?」语气平缓,并无心有余悸之状。林天来暗暗称奇,问道:「田家甫遭大祸,你又被恶人所掳,但我看你既不气急败坏,也不怨天尤人,却还是心平气和,委实不易。」韩业又是腼腆一笑,林天来又道:「我想,你应该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吧?」
韩业笑道:「大人过誉,愧不敢当。实不相瞒,我爹是土匪。」林天来更觉讶异:「此话是真?」韩业点头道:「是。我爹爹已过世了,但他在很年轻时,武功就已经练到最高境界,当时年轻气盛,正是最目中无人的时候。那时他跟八个武功跟差不多的结拜兄弟,以湖南四平山为家,闲来无事就下山打家劫舍,九人连手,当真天下无敌,人称四平山九恶狼。
「有一次他们九人听说,天下第一镖局海山镖局,押了一个十分珍奇、极为罕见的宝物要上太行山,据说这宝物就是练武之人都想得到的武功密笈。当时只有一个镖师压镖,他们心想,这真是老天送来的礼物,于是算准走镖路线,打听客栈店铺,计划劫镖时辰,准备在晚上劫镖车。就在劫镖那天傍晚,我爹先闭目养神练功,准备晚上大干一场。就在他闭目专心运气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檀香,随即有一紫袍怪客拍拍他的肩膀,以他当年的武功,就算一片落叶在十尺外飘落,也能立时警觉。但来人是何时进房,怎么站在前面,爹爹却一点也不知,当时连害怕都忘了害怕。那紫袍怪客说,不要去,你资质不错,现在好好做人还来得及。爹爹当然不听,想开口骂他,但是整个颈部好戏炭火一样发烫,根本说不出话来。那紫袍怪客看了爹爹的表情,摇摇头,慢慢走了出去。
第三回 云中妙手 … 2
「爹爹一下子遇到比自己武功高出数十倍的奇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相信。那怪客走了之后,爹爹想呼喊八位兄弟,这才发得出声音,他大叫掩饰心中的惊惶和害怕,却没有任何回应。原来八位兄弟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