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涛懵了,讪讪地:我看看你的伤。
沈寒秋冷冷地抬了抬下巴,眼睛看向别处:我没有受伤。
苏明涛:你的胸口全是血!
沈寒秋再次冷冷地轻喊了一句:我没有受伤!又忍不住看一眼苏明涛,却发现他的头上有一块已经凝结的头发,才明白自己身上的血,原来却是苏明涛的。心疼的感觉再次泛滥开来,她默默地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卷纱布,伸出手把苏明涛额前的头发轻柔地拂开。
苏明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连声说道:我没事的,没事的,先帮你把身上的炸药拆下来。
沈寒秋不回答,专心地轻柔地帮他包扎着。
苏明涛一边拆着炸药,一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刚才我还以为是你受伤了……不好意思。我叫苏明涛,刚从莫斯科工学院毕业回苏州没几天,你呢?
沈寒秋不说话,心里却把苏明涛这三个字默默地念了又念。
苏明涛看着她那么专心的样子,感动地真诚地:不管叫什么,我都喜欢你!
沈寒秋脱口而出:如果我是个坏人呢?
苏明涛一愣;嘀咕了句“坏人”,笑着摇了下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是坏人?
沈寒秋执拗地:如果我真的是个坏人呢?
苏明涛更笑了,笑里充满了全心全意的信任:那我也要帮助你成为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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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热爱(9)
沈寒秋心里一凛,默默地看着苏明涛。
炸弹马上就要被拆下来了,只有最后一根线还在沈寒秋的身上。突然,炸弹上的表针又动了,滴答滴答声清晰可闻。
两个人同时一惊。
苏明涛加快动作拆最后一根线。
沈寒秋突然一把抓住苏明涛的手:你真愿意和我一起死?
苏明涛咦了一声,他掰沈寒秋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他一愣,抬头看着她。
沈寒秋:你真愿意和我一起死?
苏明涛想了想,认真地点头:我愿意!
沈寒秋:为什么?
苏明涛:不知道。
沈寒秋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松开了苏明涛的手。
苏明涛快速地把炸弹整个从沈寒秋的身上拆了下来,四周看了一眼,立刻用力把炸弹从窗户里扔了出去,窗外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声消失之后他们两个人才发现,外面有激烈的枪声!
两个人都一惊。
苏明涛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教训教训敌人。
没等沈寒秋答应,苏明涛转身冲出医务室。
沈寒秋走到窗口,关切地看着苏明涛的背影,只见他一边翻滚向前,一边朝土匪开枪,土匪应声倒下,动作干净而潇洒。
正在战斗中的李小圆差点看呆了,苏明涛跑到了李小圆所在的柱子后面,冲她笑了笑,说道:刚才对不起了。
一颗子弹从后面飞过来,差点打中李小圆,苏明涛一惊,立刻命令李小圆:有内奸!我对付前面,你防着后面!
李小圆: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紧紧地靠着彼此的背,默契而亲密。
沈寒秋的心只觉得一阵子荒凉,自嘲地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出医务室。苏明涛立刻感觉到了,他一回头,土匪的子弹正密密地从沈寒秋的身边飞过,但她却像毫无感觉一样。
苏明涛大惊,急喊:快进屋去!危险!
沈寒秋冷若冰霜地问了句:关你什么事?
苏明涛一时说不出话,沈寒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一颗子弹打在她的头发上,打碎了她的长发,苏明涛又急又心疼又纳闷,索性一把把她往边上区长办公室推了进去。
李小圆刚想回头,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她还了一枪,回过头一把拉住苏明涛,正看见沈寒秋的裙子飘进了区长办公室。
沈寒秋却又从区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明涛,阳光下,他和李小圆默契依然。
沈寒秋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往向纺织厂方向走去。
苏明涛看见了,着急地喊:不要动,太危险了!
沈寒秋像是没听见,苏明涛急得不得了:快躲到医务室去!
一颗子弹打中了苏明涛的小腿,李小圆惊叫一声立刻扑倒了他。沈寒秋很想看看苏明涛怎么了,但是她终于用十二分的力气忍住了回头的冲动,机械地走向通往纺织厂的侧门口。
妓女们涌出区长办公室,纷纷向纺织厂方向跑。丁区长办公室的枪声响起的时候,李小圆正好看到一个女人的白色背影,在通往纺织厂的便门,随风飘起一片白色裙角,她一惊,喊了一声:女特务!
周思学从区委办公室冲出来,面色严峻而沉痛宣布道:丁区长牺牲了,子弹是从他后脑勺打进去的。
李小圆不由分说地肯定道:就是那个女特务,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特务!我看见她去纺织厂那边了!
正在这时,通往纺织厂的侧门忽拉开了,妓女惊惶失措地退回区委!
苏明涛大喊一声:大家快趴下,趴下。又对敌人大声喊道:中共中央已经发出镇反令,大家都知道共产党的政策是镇压和宽大相结合……
对方的枪响了,差点打中苏明涛,他一个翻滚,退到了前一根柱子背后,一枪就打倒一个,又大声喊道:中国已经解放了,你们的蒋委员长永远不会打回来了,他已是丧家之犬,连他的连襟孔祥熙和他的大舅子宋子文都离开他去了美国。你们不要再为一个已经腐烂的政党卖命,那只能是自取灭亡!
第四章
CHAPTER 4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10节:热爱(10)
战斗胜利了。
有人在纺织厂的地下水道里发现很多脚印!也就是说,是内奸通过纺织厂把敌人引了进来,而那内奸极有可能是个女的,因为在地水道里,还有一双白色的女式皮鞋。
李小圆立刻想到了沈寒秋,她气愤地冲苏明涛喊道:就是那个女特务!
苏明涛:哪个女特务?
李小圆:身上捆炸弹的那个!
苏明涛“啊呀”一声拔腿就跑。
苏明涛跑着。
李小圆哎哎哎地追着:你去哪?
苏明涛:找人!
李小圆:那个女特务?
苏明涛:她不是特务!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特务用枪顶着她,还追着她开枪。
她是在演戏,那个穿黑旗袍的女人一枪就被打中了,但她永远打不中,运气也太好了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苏明涛终于忍不住了:我不跟你烦了。
李小圆大叫:你找不到她了,她逃跑了。
李小圆说对了,苏明涛找不到沈寒秋了,此刻的她根本不在医务室,而是走在平江河边的小街上,身上穿着沾满了鲜血和泥水的白色衣服,裙边上缺了一大块,光着脚,看起来疲惫而虚弱,但她的脑筋却十分清楚,她知道,在她的身后,至少有两个人在跟踪着她:一个是读报组的牛组长,这是个非常革命的中年女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挑动她那根警惕的弦,何况她现在是这样的狼狈不堪;还有一个跟着她的,是个受了伤的少年,正是她为他撕下裙边包扎了伤口,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他,眼睛里会有那么多忧郁,但她确定他不会伤害自己,甚至为了不让她发现,他总是从旁边的小巷子穿到她前面,远远站在某个角落等着她。沈寒秋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往巷子两边望了望,已经甩掉了牛组长,小巷里空无一人。她熟练而不露痕迹地闪进一人弄,镜子里那个人一定在窗缝里窥视着自己。在关上自己家院子门的那一刻,沈寒秋又想起了苏明涛的眼睛,多清澈、多透明的一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可是……沈寒秋靠在门背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当苏明涛走出空无一人的医务室时,李小圆担心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孩子,怎么就会着了那个女特务的魔,看他万分焦急的样子,李小圆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你不能因为喜欢她就认为她是个好人。
苏明涛摇摇头,认真地回答道:不是喜欢她。
李小圆奇怪了:不是喜欢?
苏明涛一字一顿,清楚地说道:是爱情!
李小圆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清楚而响亮地说出这两个字,她的心莫名的一阵慌乱,再也不说什么,但爱情这个东西,从此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
第五章
CHAPTER 5
从苏明涛斩钉截铁地说出“爱情”两个字之后,一晃就是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里,苏明涛主动要求进了苏州纺织厂,做了技术员、团支部书记,因为成绩突出,他已是苏州纺织行业里鼎鼎有名的先进人物,还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是,许军就在纺织厂当电工。许军比他小好几岁,却是他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曾经跟着他替共产党发传单、传信息,是他心目中坚定的革命小战士,他去苏联之后,开始给许军写过信,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军从来没有回过,后来两个人就失去联系,现在,两个人竟成了同事,怎不叫他欣喜;而李小圆,因为半年前的那一次背靠背作战,两个人的关系很自然地要比一般的同事多了一层友谊,她是个苦出身的孩子,没念过书,十四岁成了包身工,被剥夺了全部的人身自由,新社会翻身做了主人,她在工作上和政治上的积极可想而知,很快入了团成了厂镇反小组的组长。总而言之,如果要说苏明涛这半年的日子过得很好,大概没有人会反对。
苏明涛自己也这么认为。虽然自从那天看见寒秋离开区长办公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是他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出现。最初,他几乎找遍了整个苏州城,但根本没有一点线索,仿佛她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一有空,他就跑到双桥上去等,哪怕买一副大饼油条,他也宁愿绕了路去双桥堍买……从春天到秋天,这样的等待从来没有间断过,他甚至好几次几乎都看到她了,看到她穿着白色衣裙,微笑着向他款款走来,一低头,轻轻道一句: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那微笑真的很动人,声音也真的很清晰,虽然他最后发现这并不是事实,但他总有自己的方法转弯抹角地理解成那是事实,或者即将成为事实,至少总有一天会是事实,他对此从来没有任何怀疑或者灰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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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热爱(11)
说起来,这世间的人和事,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大概就因此,人们才发明了诸如命运、缘分、造化等等词语,让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变得合情合理些。
沈寒秋还是住在双桥堍的老楼里,坐在窗口的时候,一抬眼就能看到双桥,事实上,几乎每一天,她都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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