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扯下来的头发。面对邻居看过来的同情的目光,当时年仅四岁的小小的我,不声不响地站上一张小椅子,再从椅子爬到桌子上,踮起脚尖把窗帘轻轻拉上。 每年回外婆家过年,母亲就会要求我严守口风,哪个亲戚都也不准说。母亲瞒得实在太好了,以至于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而向外界求援解救母亲时,妈妈的亲朋好友都感到十分地震惊和意外。 然而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以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任由父亲虐待尽一个女人生命中最好的二十年? 老外婆并不糊涂,她深深地担心着这个远在他乡的小女儿,每年回去,她都把我悄悄地拉到一边问:“你爸爸打妈妈了吗?” 怎么不打?我记得很清楚母亲的尾椎骨有两次被他踢断,小腿骨被踩成骨裂,小手指被扭骨折,这些年来每逢阴雨天气,母亲老伤处就疼痛不已。 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我以为我长大了,可以保护母亲了,所以在父亲一次次殴打母亲的时候我一次次站了出来。有一回,为了某男性领导(已有六十高龄)为母亲的受虐劝说了父亲几句,当晚回家,父亲就把母亲踩在地上拳脚相加,少年的我的愤怒像岩浆般再也无法扼止,喷薄而出,我随手抓起一把火钎对着父亲就扔了过去(或许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熏陶,我大约也有些暴力倾向吧?)。这可捅了马蜂窝了,之前父亲对我还算宠爱,这么一来,他的目标顿时转移。我记得他直奔厨房,操起一把剁肉的大刀向我冲来。母亲吓得脸色发青,叫我快躲进房间。我却还犟在那里直嚷嚷:“我今天让他剁,我死了他也得判刑,值!”后来是母亲拼命把我推进房间并把门锁了起来,这个房间的木门上留下了父亲用菜刀劈砍的痕迹。 我问过一位同龄女孩,如果将来成家后你先生打你,你会怎么办?她说我打回去,或者离婚。是的,二十年后,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新成长起来的我们这一代女孩子,不可能再像母亲那辈人那样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是,在家庭暴力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又怎么能忘却那恐怖的一幕幕? 即使在父母离婚数年后,即使在我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后,我还是经常整夜整夜做着同样的梦。梦境有两种,但地点都是那个家。一种是我不停地在逃,父亲不断地追赶,我从这个房间逃到那个房间,然后冲出房门,从楼上直接跳下去,之后躲在暗处开始打电话给110报警,但手机不知是怎么了,1……1……0……这么简单的三个数字,无论我如何努力却怎么都拨不出去,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我大汗淋淋地醒来……;还有一种就是阳台上有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持枪爬了上来,我躲在一张桌子下面,母亲为了保护我拿了把枪与他对射,可不知道为什么,双方火力都很猛,但却怎么都打不中要害。我悄悄地从桌下瞄准,然后只放了一枪,就见那个男人直直地从阳台上仰面朝天地摔了下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直面家庭暴力(2)
就是这样两个梦境,我不断地重复着,总是从这个梦境中醒来,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当父亲终于背叛家庭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的时候,他要求离婚,但他很聪明,他要母亲主动提出离婚,这样他将不用担负“抛妻弃女”的罪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转移了值钱的东西,并不断摔打家里的各种物品,包括母亲惟一用来解闷的电视机,打人更成了家常便饭。那些日子,我不是怕,而是非常怕,我怕他这种打###把母亲打死,所以我终于向老家的亲戚们摊了底牌。亲人们震惊了,远在南昌的大姨父先做代表赶过来了解情况。即使如此,我的大姨父,也被我生父污蔑为和母亲有不正当关系,并以自己有黑社会关系作要挟把姨父生生给逼了回去。 这些年,我不敢和母亲一起睡觉,因为每到半夜,妈妈都会做恶梦,她会在梦中哭喊:“杀人了,快跑啊!” 这难道还不是家庭暴力?不!这就是发生在我生活中的活生生、赤裸裸的家庭暴力!父亲依然以他伪善的嘴脸威逼我们继续沉默,但我不能沉默一辈子,所以我要把我见到的事实揭露出来,我要告诉所有的人:家庭暴力它存在,并且就在我们身边!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不是候鸟不是花(1)
一颗心到现在还在抽痛 还为分手前那句抱歉 在感动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 ——《反方向的钟》 大群的雀鸟呼啸着从窗前匆匆掠过,匆忙而惊惶,似在逃避冥冥中的追捕,又似在赶赴一场迟到的诡异盛会。我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笑:不过是一群没有智慧的鸟儿啊!注定的,怎么躲得过?迟到的,又如何赶得上? “又是这样笑……”程辉将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圆珠笔在文件夹上敲了敲,叹息似地说。 “我没有笑。”淡淡地回答他。 “是你的心在笑——冷笑。” 我沉默,望向窗外的眼睛里是幽邃如海地沉静,海平面下暗流激荡……呵!这个男人,他竟能看到我的心底。 程辉继续敲圆珠笔,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忽然再度开口:“这样俯视众生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我的目光继续停留在窗外那一方湛蓝干净的天空,不答他。 “自以为看透人生了,可以超越于一切之上,是不是?”他不依不饶,继续问。 我回过头来,漠然注视着他深邃专注的眼睛,以疏远而得体的语气说:“程总真会说笑话——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出去了。”不等他回答,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一抹更冷的笑从心底泛起。 他以为自己是谁? “陈小姐!”程辉在身后叫。 我站住,傲然回望他,眼神冰冷漠然。 他呆了呆,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捧起一个包裹,“你的包裹。恰巧你不在,所以替你收下了。” “谢谢。”些微诧异之后,我淡淡地说,走回去面无表情地接过,眼睛匆匆扫过包裹,仿佛一道电光闪过,周围真实的世界突然消失,时光乘着月光宝盒瞬间回溯。 “周文”——包裹上的两个字幻化开,穿梭时间隧道的钟,向着反方向前进…… “你……没事吧?” 那是程辉的声音,我从回忆中惊醒,勉强笑了笑,拿起包裹快步走出去。身后“当啷啷——”一阵轻响,我不能回头,不能停步,直直地走,门开处,险些和走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人慌忙闪开,等我想起应该说“对不起”的时候,已与那人交臂走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放下窗帘。抽出一支烟,直到火焰烧到手指才将烟点燃,一根接一根地抽,用缥缈的烟雾填满所有空间。心底有一个黑洞,它没有底,像一个旋涡,要把我吸进去!一度以为已经把这个黑洞填上,谁想,他只用两个字,呵,两个字,就攻破我用两年时光辛辛苦苦的修补。 周文。 两年之后的今天,和这个名字再次狭路相逢,我竟又一次溃不成军。 我恼怒地跳起来,摁灭手中的烟蒂,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十月灿烂的阳光顿时铺满房间,满室的轻烟便从窗口溢出,随风飘散了。 烟雾连自己的空洞都填不满,又如何填我的? 我心底的空洞,我自己填。 两年的时光足以令我学会很多,比如,如何遗忘。 如何,遗忘…… 十月的天空真是晴朗啊,阳光过分地温柔,过分地灿烂,就如同那五年的时光,过分地甜蜜,过分地温馨,过分地梦牵魂绕,以致于当他忧郁地说“卉,我们分手吧”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六个字的含意,完全不明白温暖的阳光为什么会突然奇寒彻骨。 我的手还牵着他的手,我的脸上还带着被他称为“世界上最温柔、最甜美、最纯净的笑容”,整个世界却突然无声地坍塌,阳光明亮到刺眼,放肆地铺满天地,惟独留我一人在黑暗冰冷的深渊挣扎。我呆呆地注视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用的不是询问句,是祈使句。他并不是要和我商量,只是单方面做出决定,像一名司机中途对旅客说:“请下车!” 请下车。 你要我下车,文? 他眼底的挣扎清晰可辨。我心中一片混沌,却偏偏异常清楚地知道,他眼中这一丝挣扎是我惟一的希望和救赎。我强迫自己微笑,用翦水般的双眸织一张罗网罩住他:“一个星期前,你说等明年春天陪我去云南大理的蝴蝶泉,看一年一度的蝴蝶会。”想要装出一种镇静,声音却不争气地颤抖。 他在我的罗网中挣扎,眼底的痛苦深不可测,许久缓缓摇头,艰难地说:“我很想让这个欺骗继续下去,但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能不爱她。” 我呆了呆,“她……是谁?” 他的神色有些焦虑,有些不耐烦:“她是谁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呵,卉卉,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不能继续骗自己说’我是爱你的'了,我真的做不到。” “骗自己说‘我是爱你的'?骗自己……”我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你不爱我吗?” “比喜欢多一点儿,但比爱,少了一点儿。” “她呢?” “她是我在孤儿院的玩伴,我一直……一直以为对她只是怜悯和同病相怜,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我呆呆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爱的是她,不是我?”   。。
不是候鸟不是花(2)
“四年前。”他回答,没有迟疑。 呵,四年前,我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不让我早点儿知道。” “我不想伤害你……” 我爱的文,难道现在你已经不怕伤害我了?或者说,你宁可伤害我,也不愿伤害她? 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彼此的眼睛。我的罗网不曾捕获他,却被他的罗网捕获,他的目光那么无奈,里面痛也深苦也深——也许,那是我的错吧。是我让他用四年的时光欺骗自己的感情,是我让他此时此刻这样地痛苦无奈,是我,是我…… 用五年的时光织一幅梦想家园,然后,在一朝烟消云散。 “卉卉,对不起……”你如是说。在之后的岁月中,这句话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梦里,你无数次用低沉的声音痛苦地说: “卉卉,对不起……” 对不起…… 这样一个阳光灿烂、微风轻送的午后,你把我孤零零地抛弃在荒芜一片的沙漠里。我从不知道,你竟有着如此残酷的一面,而我居然连恨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要为自己的存在感到难过,并感谢你慷慨地给予我的四年幸福快乐的时光。 文,我纵然可以不恨你,却又如何能原谅你? 我无从想像,两年后的今天他找到我的地址,给我寄出一份包裹,这样的行动所代表的含意是什么?各种各样的想像插上翅膀,飞向心底那个黑洞。思想如脱缰的野马,我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力,这让我恼怒。坐回椅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包裹,直到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的封纸。 里面是个长方形的盒子,迟疑了一下,打开了。盒子左边长格里,一卷东西被红丝绒精心地包着,盒子右端是一个小格,里面放着一个红丝绒的极精致的小盒子。 拿出那个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