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那千山万水终得相见的苦命鸳鸯啊,可真不容易。乌云珠蜷缩在床上的身影,又瘦又小的,福临一把就揽过来,激泪狂奔。
“我早该来看你的,我太迟了。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我太迟了!”懊恼深刻如刀印的痕迹,太后悔了。刚才的所见所闻,令福临大为改观,若是从前还存着两三分“羞耻心”,它现在什么都不剩了。苦心要保住的梦,一下子具体起来,就好像遮挡在眼前的雾气,一扫而空。
他明白了什么,重要吗?乌云珠从他充满感情的眼睛里看得出,很重要。它的程度显然不是一副歪七扭八的画儿就能达到的,是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她想,再也不能失去他。他也是她的依仗,她的感情寄托,失去他,她也会受不了的。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你怎么了。”她去摸他的脸,心疼他,爱怜他:“你都瘦了,我们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成这样了?福临,是我让你心里长草了,福临,你肯定特别不痛快。”
“我心里没长草,长着血疙瘩呢。”说到这儿,七窍生烟,福临拿着手指这儿指那儿:“他们明明都知道,都看见了,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愣能把你涮下去,涮给博果尔,他们的心都长歪了,眼睛都是瞎的!”
明明自己的责任,非推给别人才好受一点。他也不想想,没有他的旨意,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跟他作对。
不管!反正就是这些人把乌云珠漏下去的!要不然早就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了,凭什么,凭什么有今天?
可是今天不好吗?人说妾不如偷,今儿不就来偷了吗?滋味怎么样?
福临果然越说越激动,激动到后来,他搂着乌云珠亲上了。那一亲,就像再也不乐意撒手似的那么使劲。乌云珠感到脖子被勒得生疼,他的胳膊好像在抱着一棵树,他咬她,咬得她像被点燃了,可是虚弱的身体,像飘在风中的树叶,太轻了没有根,转呀转呀,摇呀摇。她要闭上眼,她受不了了。
“别,不是,福临,不是我……你再忍忍,我,我的伤还没好呢。”太热情了,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乌云珠却不能在这时候答应他。
轻易得到的女人,哪怕对她很有感情,男人也不会太珍惜,更何况她必须得顾惜自己的身体,不能教它玩完。
这时候,越把持住自己,也许越能提高在他心中的份量。她爱他,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同样的,这么多风浪走过来,乌云珠必须学会经营感情的技巧。尽管她并不愿意将这种技巧使用在福临的身上,然而可悲的是,这由不得她选择。
等候太久的甜蜜终于降临了,乌云珠仍不敢将“不是我不乐意”这样的句子明白说出来。她还没忘了提醒福临她是谁的妻子,对博果尔的报复,总是要见缝插针的。
果然福临一听就恼上了,博果尔已成为刻骨的仇敌:“别说了!都是他,你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没有他,什么事都没有!他还有脸把你赶回来,自己去过快活日子,他做梦!”
“别再生事了。”她赶忙又劝:“福临,现在说这些没意思。还是想想,咱们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找他去!我今儿出来,就是要找他的!”福临越想越气,把刚才遇见的事儿说了:“我算是懂了,他们几个合伙忽悠我,一个个都骗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半个都别想!”
“你想怎么样?”乌云珠猜对了,她很惊:“你可别马上把皇后的人赶走!这可划不来!你听好了,咱得忍,就装什么都没发生!你听好,咱们一起忍!”
怎么忍?就是装傻。将慧敏的人赶回去,就会立刻令她知道,事情已经破露,被识穿了用心。乌云珠明白,跟她闹翻绝没有好处,除了她,太后会紧跟着要命。
越是爱越是要装作不爱,越是在乎,越要装着不在乎。
只有这样,她们才会放松戒备,待到木已成舟,大势已成,谁又能拦得住?
乌云珠动情地拉起他的手:“福临,能有今天就是我的福气,我等得够久了,再多等会儿也没关系。我看博果尔他是想让我‘放大假’呢,就趁这个机会,我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原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有了你,放心,我死也要撑下去,我绝不让他们看笑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海誓山盟起来都格外认真。福临感动地也说了一大篇,然后忍不住又亲上了。这两团火互相燃烧着,浑然忘我的态度,真叫人无言以对。
福临的眼睛又迷蒙起来。乌云珠的手在他胸中抵了一把,她要这团火积在他的心口烧,烧起来,持续下去,直到达成目的,它熄了,就完了。福临也想到刚才她那么慌乱的样子,说得那些话,想必她肯定也是乐意的,这么一想,他就满足和骄傲起来。
他觉得,他把博果尔打败了,他把原本属于他的抢回来了,哪怕现在还不能正大光明,这个女人的心已经全然被他占领了,再不可能有博果尔的影子,从这点想法出发,他的梦,又圆满了,它不会碎。
没这么容易就算了,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强。乌云珠说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很难行事,希望福临将慧敏哄好,将吉雅嬷嬷送给她,一旦切断了这位的后路,那么想必对方才能一心为自己办事。
人往高处走,然而当奴才的命运,总是掌握在主人手里,乌云珠知道这样卑鄙,可是她再不能允许任何失误,会致命的。
这样就要辛苦福临回到相憎的人身旁,继续扮多情温柔的丈夫。他原本是不肯的,因为乌云珠也告诉了他选秀被慧敏所弃时的惨状,令福临感到必定是故意的,他很憎怒,然而为了真正的挚爱,他愿意委屈自己。
压下立刻向博果尔寻仇的念头,他回宫了,那时天色已晚,他直接去慈宁宫,和慧敏一起陪皇额娘用膳。
吴良辅没有出现,这很令人怀疑。太后看气色就知道他在怕什么,坐下来,没说两句,就问:“哪儿去了?”
“鄂硕家。”反正撒谎也会被查出来,福临权衡片刻,冒险了。
“去看乌云珠呢。”太后按下了筷子。
福临含了一口饭在嘴里,居然点头了:“嗯。”牛bb小说阅读网 。niubb
第五八章 洞房花烛
嗯?认了?不错嘛。太后居然有点赞赏,于是她说:“哦,去看了她,她比花儿好看吗?”
哟,福临一听也杠上了:“好看。比花儿好看多了。”
残花败柳,竟然也配。太后要发火了。福临拧着委屈,冒着这腔火没处卸呢,他正愿意这样,身子一挪,椅子向后一蹭,他要站起来了。
耍威风?那是做梦。旁边低头喝汤的慧敏在桌下踩着他脚背,急劲的福临摇晃,人就往下倒,活该,他真掉下去了,幸好有人扶,扶着他的是乾清宫副总管。太后叫道:“吴良辅呢?”
糟糕,吴良辅,那样子,可不能叫他上来,千万不能。福临立刻被驯服,一脸笑:“皇额娘,他病了,那个,刚我脚痒,没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求助地偷望慧敏,可惜呢。人家就不理他,当没听见。
这母子俩要是真掐起来才好呢,掐得越热闹越好。他们越热闹,她越痛快。
来点刺,她很疑惑地插了句嘴:“吴良辅生病了?好像刚才还看见来着。”
“啊,不可能,上午就请假了。”福临一边说,一边求饶地偷拽她袖子。
苏麻感到这孩子遇上麻烦了,赶快帮忙,打岔道:“主子,您再尝尝这块鱼,这是我做的。”
“嗯,苏麻,等会儿去看看,有什么治痒痒病的药,皇上说他痒。”太后忍着气,讽刺他。
福临不说话了,慧敏在旁边笑,很直白:“皇额娘,那不管用,心痒又没得治。”
“心痒,我来治。大不了,把心挖了,换块铁,那就痒不起来了。”儿女是来讨债的,这些天,太后越发感到她的儿子像脱缰的野马,头疼,失望,恨。容忍包涵这么多年,竟然是这样的下场。难道真是一物克一物?
只要福临拿自己做威胁,她就只能停下来。乌云珠她早想杀了,可是为了他,只能忍着。
杀了她,福临会怎么样呢。不止一回提过了,陪她一起死。
儿大不由娘啊。管你花了多少心血,忍过多少艰难。到头来,还不如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还是没跟别人脱离关系的女人。
这叫什么?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这是报应吗?这真是报应。
谁都不是对手,谁她也不怕,谁在她面前,也要像老鼠见猫,可是为什么福临就能为了那个女人,像老虎一样的立起威风来,那“威风”有多丢人,他真不知道?
看样子,他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要一意孤行。没有人觉得他是个玩意儿,没有人真正把他当个男人,可是他觉得,乌云珠跟他们不一样。在她面前,他就是保护神,为了这个,他务必要坚持下去。
不管千难万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管他是谁,一概拼了!皇上最大,太后也奈何不了!福临很相信,他的母亲无论多么强悍,也不敢动她。为了他的生命,必须忍受和屈从。
因为母亲爱他,爱极了!天下更没有一个母亲,可以看着亲生儿子去死!哪怕只是说一说,吓唬她,就可以令她吓得发抖!
太后又怎么样?太后也一样。甭管高高在上,威风八面,她也一样。特别是她的高贵,遇到这种事,她会更痛苦,更受折磨。
因为,她竟然无能为力,竟然一点力气都不敢使,这不可悲吗,这不可笑吗?她的儿子,在威胁她,背叛她,羞辱她,拿刀对着她,乱挥乱舞的,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
太后痛苦到了极点,她的心拧干了眼泪,血也要流光了。然而,另一对母子的现状,却可以教她嫉妒得发疯。
博果尔即将到来的婚礼,按太妃的意思是越隆重越好的,以佟家的亲疏,是需要皇上亲封的殊荣。
这就是她向太后威胁的“好处”。她要狠狠地撕乌云珠的脸,撕皇上的脸,太后的脸,她也要撕!
虽然侧福晋的风光,不可以盖过嫡氏,可是皇上亲封的就是与众不同。若是亲封,从头到尾,这套礼福临就躲不过了,太妃就是要福临亲眼见到他所心仪的“挚爱”被别人比下去!狠狠地踩在脚底!
乌云珠不在场,他就是她的眼睛,他绝舍不得不说。想想到时这对狗男女的反应,真快活!
那天,会是博果尔最快活的一天!太妃终于盼到了!一切从简,绝不可能!
那岂不是要亲眼看着她跟博果尔亲亲热热甜甜蜜蜜?太后这样提,福临马上感到一阵心碎,他在替乌云珠痛着。此情此景,他们在鄂硕家的小屋内已经设想过,可终归没有亲眼看到地那么难受。
特别是有朝一日转述的时候,那心,就跟刀挖一样。
福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乌云珠要那么在乎博果尔是怎么度过与别人的新婚之夜。他更不知道那天晚上,她真正为什么在那天晚上,对他那样。
他明白她会很难过,却想不到是到了这种程度。
其实哪怕福临不说,她也想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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