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是立功,也是结仇,这仇,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回报呢。即使不是当面,人不在这儿,慧敏也能想到,她有多么生气。
慈宁宫此刻的交谈,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桩好消息来时,太后正和苏麻聊着天,说起年轻时候的事。结果,有人告诉她们,腊月也有了,这真是喜上加喜。
苏麻很开心:“主子,您盼了那么久,这下,一下让您抱俩!”
太后笑眯了眼,过会儿又正经起来了:“苏麻,你说,她们俩在玩什么呢。”
苏麻愣了愣:“主子,您是说?”
“你明白的。”太后拿起碗,吹了口茶:“这一个一个,赛跑啊?都捂着,还能捂出花儿来?”她咽了口水,接着感慨:“哼,这一个防皇后,另一个,可就防我了。”
苏麻这下懂了,叹息她的多疑:“主子,依奴才看,那不能。皇后,她要真知道,那天,愣往地下摔,万一不小心,那可伤孩子!”
“说得也对。”太后忆起那天不像作假,可她老是不除疑,又问了一遍:“苏麻,你查过这两天她吃什么,忌口了没有?”
“没有啊。没忌口。慧敏她一向身体好,平安脉都请得少,应该是这样才不知道,不是存心瞒着您的,您有什么好瞒的,见了面,都那么亲热。”苏麻真心觉得她太累了,叹道:“主子,皇后跟您的心,还是靠着的,怎么说您是她姑姑呀。”
“才停了一个月,她就怀上了。莫非真是天意?”太后也觉得不敢相信:“现在她阿玛的人,像铁桶似的把她围着,明摆着不想让我沾手,真不是防我?”
“哪有阿玛不心疼闺女的。”苏麻靠过来劝:“主子,说句不该说的,当初咱福临退婚的时候,那可是急吐了血的。”
“是啊。”这下,把太后的心揪回到骨肉亲情上面来了。当初吴克善差点就那么死在京城,慧敏是这样重要,皇后之位又是那么被看重,于情于理,这么紧张也不算过分。
当真是大风大浪经得太多,见到什么都有点杯弓蛇影了么。太后自嘲地苦笑着,说起另一件事儿来:“苏麻,这下大家都心安了,你看,博果尔的事,跟你商量一下。”
“哦。”苏麻完全不是外人,慧敏知道她的份量,从感情和道理上,黏她黏得都紧,这事儿也跟她透露过,她有想法,也要看皇太后是什么心思,苏麻就是穿针引线的人,就是让她心里有底的人。
苏麻的重量,就像花束子对慧敏一样。太后的信任,已经到了无法复加的地步。
“要说还是得看博果尔,虽然是侧室,也不能太委屈了人家。”太后想起郑亲王,向苏麻说:“郑亲王的意思,我想过了,他呀,想要济度跟博果尔这趟回来以后,能议政。你看呢。”
要能进驻议政大会,得是亲王,这是要升格。当然,要升不能只有博果尔一个,济度也是要跟着的,身为铁帽子王的后代,不能落于人后,这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暂避京城的做法就成了明暗实升的前兆。所谓打一巴掌,甜枣也要紧跟塞嘴里。要能这样,太妃肯定不能再说什么,还会很畅快呢。
这点□,只有苏麻这样的,才能知道。
“听您的意思,是想挑……”苏麻隐约猜到是什么样的姑娘了,可是这时候,太后却突然摆了摆手。
福临一猛子扎了进来,这几天,他老是不安定。
“瞧你,就不能让人进来通报一声吗,跟土匪似的。”太后起身给他拍拍:“在哪儿玩的,这么多土,吴良辅呢。”
“我让他给腊月送吃的去了。”福临觉得自己左右逢源,雨露均沾,还挺自豪。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太后心疼非得他先喝茶吃点心,先把他袍子解了。
“这茶怎么是烫的,我遛了一圈马,热死啦。”苏麻给他擦汗,福临还撒娇呢:“嬷嬷,我要吃梨!”
“不许吃!”太后把他按住,怪他:“这么冷,谁让你到处乱跑了?”
“我就跟岳乐出去走了两圈,宫里没意思透了。”两个顶尖的女人一下子他都不能亲近,觉得烦闷也是很平常的。
“也不怕嬷嬷笑话,就那点出息。”太后溺爱般地点了下他的额头:“苏麻,这都是你惯的。”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苏麻过来搂着他的脑袋:“咱们福临,是最好的。”
这句话,福临真爱听。他也觉得他是最好的,特别是这回出宫,他还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又遇上乌云珠了,他还主动揭发了这桩秘密,他觉得,乌云珠一定不知道快被抛弃了,所以他一定要告诉她,向她保证,一定不会让博果尔这个负心汉成功。
那时,他跟乌云珠站在教堂里,还有岳乐。他是当着岳乐的面保证的,一定不会食言。
乌云珠低头,怯怯地说声:“谢谢。”然后,她就想走。
福临还很多情呢,他坚持说:“你放心,博果尔去守陵,什么时候回来,得我说了算。他想对不起你,那是做梦!”
乌云珠的心,因为这样颤抖得更厉害。
福临一定不知道她真正在想什么,也许更不知道,他自以为的英雄表现,正是一把扎向她心口的钢刀。
心爱的人,在挽救她和别人的缘份,她还要跟他说谢谢。哈哈,居然是谢谢。
这有多疼,多苦?
乌云珠低头敷衍了一句“不能在外边待久,得赶快回去”,然后她就跑了。
福临一下子很失落。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百日宴上的那一瞥。当初还以为是错觉,难道,真不是?
她的难过和伤心,和我有关?
岳乐站得很远,表情复杂,脸色很沉。
福临望见了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愧起来,又找汤若望说了一会儿话,所以迟归。一回来,就直奔慈宁宫。
他找对了人。可是,还没听几句,他就急了。
“皇额娘,博果尔要升亲王我不反对,可是他不能娶新的,我都……”他差点就脱口而出,说答应了乌云珠,而且是主动包揽的。
这下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不能告诉皇额娘让她知道我闯祸!
来个人帮我说句话呀。福临急得如猫挠心。
慧敏像是心有灵犀般地在这时出现了,她的笑像一阵及时雨,撒在他的心田。
太好了。福临真是高兴得要跳起来!
他急急地跑过去,想拉她去一边,单独说话,结成同盟,一起来帮助乌云珠。
可是慧敏却不给机会。只向太后走,而且开口很快:“皇额娘,给您请安。苏麻嬷嬷好。”
“怎么来了。”这个时辰,根本就是散步来的。太后笑笑,慧敏坐下来,福临像个跟包似的落在她后边,没人理睬。
太后恨他没出息,也有心晾晾,这边说上话了,她才转头:“皇上还有事儿啊。”
“有!”福临被激得不再多想,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你们是不是要商量博果尔的亲事,我……”
“说对了。”慧敏看着他,把他的心摸得透透的,响亮地截断了他,还很高兴地跟太后表明福临的觉悟,令人高兴:“皇额娘,您看,原来谁都没咱们急,皇上,这是要急着亲自做大媒呢!”
第三六章 终被发威
( )乌云珠一眼就知道完了。她已经亲手掐碎博果尔最后一丝留恋。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没转过弯儿来所以冷漠,现在,已经可以当她是死的,不存在。看她一眼,也觉得寒心,恶心。
他的眼神告诉她,心死,一切情份,都成了空白。
的确无颜以对,只想逃跑。可是,她跑不掉。博果尔压着她的手盖在心口上,她动不得。
“放,放我走。博果尔,我……”她把脸扭过去不让他看,衣不蔽体的样子,这么露着,情何以堪。
“乌云珠,你不想跟我说话吗?”博果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斩钉截铁,不容拒绝:“你不是本来就想留在这里,怎么我一醒,你就要走了呢?”他盯着她的侧影,心里像爬满了火,全都是恨,烧都烧不完。
“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乌云珠只能这么回答。
“不知道吗,那好,我来替你回答。”到了这步,把那些捂着盖着的,都给它掀出来,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话说,还能装到几时!
狂怒激起的火焰,让博果尔像烧着了似的那么可怕。乌云珠几乎撞倒在他身上,可是,他已经不会再允许她碰到身体,一挥掌,她已经跌去床角,一身钝痛。
她顾不得了,飞速爬起来,把衣服系好。
“我一件件的问你,想好了再回答,只有一次机会,你给我听好了!”博果尔扭头不看。这些天来,他拼命摁着的伤,像仙人掌的刺,总在刺他的心,这个女人一再让他失望,博果尔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我问你,‘那天’,你去西山干什么,你去见谁?你说!”
“我,我没见谁,没有!我没去西山,是那些人把我抓去的,是他们,不是我,不是!”西山树林是通往教堂的捷径,难道告诉他是为了见汤若望,他会信吗?
“没有?”虽然料到她会这么答,但见缩成一团分明是在保护秘密的姿态,博果尔一阵心寒:“两辆马车,车轮的印子,之前都是一样的,到了西山树林藏尸的地方才突然变深了,变重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之前坐着的人,并没有增加。因为绑架乌云珠和蓉妞的逃兵,他们还没有出现。简单地说,车上坐着的,根本就是随行乌云珠的那些人,是她的命令,才会改道到了树林,他们是因她而死的,这是她欠下的债。
乌云珠还记得,他们死了以后,十七个逃兵,有十个都挤上了车,说是要享受一下皇家的舒坦。加上她和蓉妞,这两辆车塞得满满的,实在塞不下了,怎么会不沉。
“我,我。”无辜的随从,令乌云珠想起这些天做的噩梦,她怎么能不害怕惭愧。
“他们被人杀死,藏尸在草丛,拖拽的痕迹,只有一小截。你知道,这些逃兵的脚印在哪儿出现的?在哪儿,你告诉我,你别装傻!”乌云珠的反应像个呆子,全无动静,博果尔终于抬手,打她的脸。
当时四名侍卫,两个老婆子,被吹箭杀死,快捷利落,所以现场并没有太多反抗痕迹。之后逃兵们就匆忙带走了乌云珠和蓉妞,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想要命,只是为了报复,没那么多闲心好好处理尸体,草草一扔,胡乱掩盖了一下,就跑了。
脚印和痕迹,有时也是会说话的证据。如果按照乌云珠的说法,是这些人把她截往西山,那么它们应该出现在哪儿?
“你说话呀!”博果尔一下下地拍她:“你说不出来了对吗,因为那些人,根本是你到了树林才出现的,对?”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注意他的眼睛:“好,按你的说法,你告诉我,你在哪儿遇上他们,你说!”
如果是被迫改道,车轮的痕迹像麻花儿,会有部分回返的印记叠加,西山树林本来很少人走,所以要分辨不难,而乌云珠的马车是直接转入,根本就很顺溜,一脉相承,到哪里找这些痕迹给他看?
“我,我是想快点见你,才走了小路……”“啪”!一巴掌呼得她谎撒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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