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回话啊!不老实的东西,偷藏宝物!妳说,是不是妳主子指使的!」丞相夫人厉声追问。她显然也动了手,因为巧丝始终没答话,而是在清脆的耳光声后,痛得哭了出来。
「夫人,先别打她。」于丞相劝阻,继续审问,「巧丝,妳老实回答,东西是哪来的?还有,听吴嬷嬷说,柴房外本来有个男人,现在人呢?他又是谁?」
吴嬷嬷就是那陌生面孔;她看见的男人,应该就是绿海了。
现在绿海上哪去了呢?
「一定是偷人!」丞相夫人怒气冲冲尖嚷,「不但偷东西,还偷汉子!真是不要脸!」
「表姊看起来那么安静,原来都是装的!」
这分明是泼妇骂街,傅宝玥全身气得微微发抖,却什么也不能做。
「诸位莫激动,这其中必有隐情。也算凑巧,我来府上拜访,就遇到这种事。」陌生男人嗓音突然出现,成功镇压住了吵成一片的室内。「刚刚我看过了,那些私藏的东西,确实很多是来自宫里,这样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只能请傅小姐移个驾,随我到刑部,好好问上一问。」
「可是……」于丞相迟疑着。
那人咳嗽一声,「东西是在府上找出来的,但各位又和她是亲戚,就算想要自己私下问,只怕也……」
听出对方话里的怀疑之意,于丞相立刻惶恐澄清,「臣等真的完全不知情!绝、绝无包庇或勾结的情事,请七爷明鉴!」
她认得这声音!并不是陌生人!电光石火中,她认出来了。
这是七皇子!
怎么他会正好来到丞相府,还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那就带走啊!好好问清楚,还我们清白!」丞相夫人尖嚷着。
傅宝玥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不能再更冷了。
到刑部讯问?刑部有多少连说都不能说的逼供方式,就算是横行霸道的山贼盗匪被抓到刑部,都会屈服,更何况是她一个弱女子?
而她的姨父、姨母,不但没有试图保护她,反而迫不及待要把她推进火坑!
脚步声之后,门被拉开了,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让傅宝玥睁不开眼,只能猛眨。
「终于看见傅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了。」门外,雁宇瑔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冷冷说,「妳该知道,若不诚实交代清楚财物来源,妳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知道。」傅宝玥毫不畏惧,一双水眸适应光线之后,冷静望着面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妳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有。」她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清楚说着,「这事与巧丝或旁人无关,你要带走我,就得承诺不为难其它人,保证巧丝无事。否则,我不会合作!」
「这是威胁?」雁宇瑔扯起嘴角,阴阴一笑。「若我不同意呢?会怎么样?」
傅宝玥也淡淡一笑,柳眉微挑。「你可以试试看,就知道了。」
雁宇瑔也不是笨蛋,他放肆打量着面前身材娇弱纤细的美人,脑中迅速考虑了一下目前状况。
不宜节外生枝,速战速决为上。所以他点了头,「好,我答应妳。」
就这样,傅宝玥在上灯之际被带到了刑部,关入阴暗潮湿的大牢。
她的衣着单薄,出来时连外氅都没披,一路冻得发抖,来到大牢,更是抖得牙关都格格作响。
门上有着粗铁链和大锁,锁头喀的一声,无情地把她镇住。
甬道尽头、狱卒的桌上有盏油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光线。一碗夹着砂砾的饭搁在她脚边,算是晚饭。
傅宝玥全身僵硬紧张,肚腹之间像是塞进了满满的棉花,堵得难受,根本毫无食欲,更不觉得饿。
她缩在角落,泥土地的寒气不断浸入她臀部、双脚,她很努力不去注意。努力不去想她温暖的被窝,不去想雁宇瑎,不去想他在寒冬里,总把她冰凉纤细脚掌夹在强健双腿中、甚至是贴在他坚硬小腹上煨暖的体贴爱宠。
这段时间来,她已经尝尽了情爱甜蜜,身为女子,能被一个如此出众的男人给倾心疼宠爱慕,此生也已不枉。
何况,她从没有抱着任何期望,以为自己还能像平凡女子般嫁入人家,洗手作羹汤,平平淡淡在良人身边过完下半辈子。
所以,有过这一段就够了,别再多想、别再多想……
交谈与脚步声突然打破了死寂。
原本静得毫无声响的地底大牢,有人慢慢走了过来,而且,还不只一人。
哐啷啷地,大锁被打开,铁链抽走,沉重木条狱门开了。下一刻,她被两名狱卒拉起,硬是架了出去。
外面,一张木条椅上,端坐着衣着煌然,神情却很睥睨的雁宇瑔。他斜眼望着被推跪在地的傅宝玥。
「说吧,老实招出来,那些藏在柴房里的财宝,是哪里来的?」
傅宝玥连头也不抬,冷然道:「都是我的。有什么事,全算在我头上便是。」
雁宇瑔冷笑数声。「娇滴滴的美人儿,嘴倒是很硬。来人,给我先掌嘴再说!」
旁边高头大马、一脸凶狠相的狱卒却是一愣。
他们见过多少汪洋大盗、宵小恶人,从来下手毫不留情。但今天面前是个娇嫩柔弱的纤纤美女,这一巴掌打下去,大概命就去了半条,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芙蓉粉脸,怕不被打坏了。
说实话,还真打不下去。
「妖女就是妖女,挺邪门的,不但我六哥给妳迷得团团转,连狱卒都中邪了。可惜,本人不信邪。」雁宇瑔起身,冷冷瞟着一名面露犹豫的狱卒。「掌嘴!要不然,我连你一起办!」
狱卒这才回神,往前两步,一手抓起她的秀发,一面扬起巨掌──
啪!
结结实实一记耳光,把傅宝玥打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嘴角也破了,鲜艳的血在嘴角溢出,被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一衬,分外触目惊心。
随即,她的脸颊高高肿起,浮现清清楚楚的掌印。
「七爷,现在怎么办?」
「拿水来泼醒。」雁宇瑔说,冷冷看了狱卒一眼。「怎么,舍不得?这种大逆不道的反贼,有什么好同情的?没有当场斩掉她,算是很仁慈了!」
自从多年前平信王试图谋反之后,对于反贼便特别严苛、不留情。狱卒一听闻是谋反的罪名,当下也收拾起了不舍之心,硬着头皮去提冰水。
如利刃般的冰水泼上脸,傅宝玥悠悠转醒。
火辣辣的疼痛由脸传至全身,她簌簌发着抖,只觉天旋地转,张嘴干呕,却是一天未进食,什么都吐不出来。
「还不说?」彷佛身处地狱中,厉鬼阴恻恻的声音又传来。「东西是妳那反贼父亲偷藏的,对不对?要不是我派嬷嬷混进相府,使了点小手段,还真逼不出妳这妖孽的原形!快说,其它的藏在哪里?」
听到这儿,在痛苦中,傅宝玥却奇异地松了一口气。
啊,原来如此。
雁宇瑔在怀疑当年傅家被抄时,傅盛的家产没有全被抄出来!
这样的谣言传了多年,没人能够证实。到今日,傅家留下来的唯一后代身边,找出了大批财物,这根本就是坐实了猜测与传说。
所以,不会怀疑到雁宇瑎身上了吧……只要她点头承认,那一切应该就与他无关了……
刚提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傅宝玥又晕了过去。
「就是她?」沉冷男声询问。
傅宝玥彷佛从深深的水底浮上水面,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嗓音,她挣扎着醒来。
大牢里依然阴暗,看不出天色,不知是几个时辰,抑或是几天已经过去了。
她虚弱得连睁开眼都非常困难,也可能因为脸颊高高肿起,眼睛睁不开了。不过,耳朵还是很敏锐,她奋力想要看清是谁在说话。
因为那嗓音……那嗓音……好象一个她最最亲爱的人……
明明希望那人跟自己不要再扯上关系,希望他平平安安离开京城去南方,但,在最最最私密的心底,还是希望……
如果自己就快要死了,她希望能再看他一眼。
就看一眼,或许亲亲他那俊美脸庞,总是含笑的嘴角;再撒一次娇,享受他无尽的疼宠与溺爱;好好道个谢,谢谢他把她被硬生生剥夺的一切快乐,都加倍给了她。
啊,可是,那不是「他」,虽然两人的声音很像。
站在大牢外的男人,比雁宇瑎矮一点,身形也壮硕一点,不论是站姿或说话,都有一股尊贵严肃的气势。
只听他沉吟片刻,又说:「这么一个娇弱姑娘……」口气有些犹豫,似是不信。
雁宇瑔的声音急躁传来。「皇兄,别看她外表柔弱,她真是傅盛那反贼之后,又身怀大批财物,其中还有很多是宫里的东西,分明就是当时那反贼和皇叔勾结之际留下来的,这意图太明显了!」
「一个姑娘家,能谋什么反呢?」原来那人也是皇子,他困惑反问。
「所以我才说,大哥,你太厚道了!」雁宇瑔愤慨道:「我可以作证,六哥和这名女子有所牵连!别忘了她家人是被谁所杀,她若要复仇,当然可能用尽心机,鼓动六哥夺位,只为了造成皇室同胞手足自相残杀!」
此话一出,大牢里落入一片死寂。两位皇子身后的武将、贴身侍卫们,全都一凛,露出极凝重的神色。
六皇子雁宇瑎本来就是皇上特别宠爱器重的儿子,加上他近年多次亲自南下监督治水、平灾,美名在外,众人都很敬重,大皇子要被立为太子的话,最大的劲敌就是雁宇瑎。
身分实在敏感,若是再跟有谋反意图的人走得近,被煽动之后,加上大笔来路不明的金钱相助,那真是大大的不妙!
「老六的耳根子……没这么软吧?」
「这次不一样,六哥已被这反贼妖女迷住,我早已劝过他,他却执迷不悟!」雁宇瑔急道:「何况,若不是被煽动,那就是六哥早有异心,主动去寻求帮助,试图把皇叔留下来的金银宝物收为己有,当作自己将来招兵买马的本钱。外面已经在谣传,六哥在江南大肆采买,已经把金陵首富刘府的宅子整座买下来了!」
这人到底是不是兄弟呀?怎么陷害自己的哥哥,如此不遗余力?傅宝玥即使虚弱晕眩,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大皇子显然被说动了,沉吟道:「老六大费周章在金陵买房子?做什么?」
「大哥,我是绝对拥戴你的,不能眼睁睁看你皇位被夺。」雁宇瑔见已有转机,立刻乘胜追击,「听我一句,无论如何,眼前此害若不除,将来后患无穷!」
「我还是要问问这位姑娘。」大皇子抚着线条刚硬的下巴,沉思之后,转身往牢狱门口走来。
「大哥……」
大皇子摆手示意,要他稍安勿躁。他走到门口,矗立如钟,居高临下地望着虽然已经醒来,却只能虚弱靠在墙上的傅宝玥。
「这位姑娘,容我问妳数句。」用词虽然还好,但那语气之睥睨霸气,令傅宝玥皱了皱眉。「姑娘与我弟弟,是否相识,交情如何?」
「您……是哪位?小女子……不认识阁下。」傅宝玥的语气很虚弱,问句却非常故意。
众人不禁一怔,大皇子更是呆住,顿时说不出话。
没人料到已经气若游丝的傅宝玥,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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