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西少,请容我提醒,你目前的身份是叛军首领,现在落在我的手里,将万劫不复,你还能帮我?”盛向东冷笑。
“心里嘀咕着嘲笑着我是太子爷,可是,我也知道有人想得很呢,怎么样,我送个梯子,就此远遁海外,你接不接?”盛向西一副轻佻,凑到盛向东面前“我知道你舍不得伤我,大哥,你没有动我直沽的女人和儿子,还代我同意三少奶奶休夫,我不知怎么感激你呢!”
盛向东冷眼,“我留着有用。”
“是是,盛大少说得是。要不要我替你在美人面前美言,你占领芜关,不仅小金川的山脉全线就掌控在手,三个月前,你在这边发现了丰富的铁矿,南方政府和敌寇已经暧昧不清互递秋波,所以这芜关你势必在握,也好过白白送人。”
“向西,我还真不能放过你,让你走了,不亚于放虎归山。”
盛向西咧嘴一笑,“所谓兄弟合心,大哥的心,兄弟明白。”
“你的报酬?”盛向东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给我五十万白银,我到西洋去,一年后,就连本带息还你,你开拓你的疆土,当然还有美人,我呢,自也有一番事业,也许将来你还少不了我。”
“这么好?”
盛向西站了起来,“这么多年,我都是为别人活,为娘,为梁家,后来为手下拥护我的人,这炙手可热,你喜欢,我可是厌恶透顶。”
“你就真放心?”盛向西玩着手枪。“不怕我背后放冷枪。”
“你还真令人讨厌,盛大少,我奉劝你一句,有时候要收起你耍阴森耍阴谋的嘴脸,尤其对你的女人,当心她离你越远。”
“这是我的事,省省,想想你自己的事,”盛向东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直沽的孩子很可爱,要不抱来让紫儿开开心。”他斜睨着盛向西。
盛向西一缩脖,陪笑:“别别。”他犹不知死活地:“再问一句,你是为了美人而来,还是为芜关而来?”
“盛向西!”咆哮一声,“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有人老羞成怒了。
室内一阵巨响,只听得有人嘀咕:“真是生番。”
关于庚申年初夏的这场战争,南北有不同的报道。
北方的报纸大幅刊登盛氏弟兄摒弃成见,在南方军首先挑衅,射死我无辜平民后,在小金川大败南方军,夺得芜关,大张军威。
而南方的报纸则声称北军用美人计,挑起战端,北人奸诈,毫无诚信,由此可见 。
但结果有共同之处,芜关失守,北方军挥师南下,三个月后,再次在各国调停下签约停火,芜关归北方所有。
盛氏兄弟的阋墙之说,自然也是灰飞烟灭,十一月中,盛向东改组军队,出任军事委员会主席。
第 10 章
方才还是烈日,顷刻间乌云迫近,天色灰暗了大半。
“要下暴雨了,玉裳,回去吧,都打点好了,叫你哥哥放心就是。”一个披着肩纱的中年女子,风韵犹存,抬头对师玉裳说。
“嫂子,到了美国,安顿好了,写封信回来。”
女子携着师玉裳的手,走到舱门口,脚步一缓,回身关上门,往前几步,扶着栏杆,“玉裳,你看,那是谁?”
师玉裳顺着她的手,看到了舷梯,那是通向低臣通铺的舷梯,正有三三两两的人扛着行李走过去。
师玉裳一怔,喃喃地:“成瑶伽!?”
昔日娇艳的脸蛋已经黯然无光,高傲的身姿如今佝偻着,肩上一个布包,手里提着一个藤篮,往日千金小姐的气势荡然无存,如果不是她太熟悉了,走个对面她都认不出了。
师玉裳的嫂子,半是幸灾乐祸又半是怜悯:“成家败了,可怜哪,她一个娇养的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到了异乡能干什么?”
“能干什么?”师玉裳愣怔地,沉闷的空气中飘散着热气,可她的心似乎沉到了冰潭里。
“唉,玉裳,我老早就有话想和你说,可又怕你不高兴,你哥叫我陪你两个侄女到美国求学,你比我聪明,不会不知道你哥哥的用意。”
“嫂子。”
“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玉裳,我是看你长大,看着你出嫁的,我们都是女人,玉裳,听嫂子一句,退一步,去美国,别呆在这里了。”
师玉裳苦笑地:“嫂子,你说什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一走了之。”
“玉裳…”
“我明白,嫂子。”师玉裳倏然回身,“我走了,您一路保重。”
师玉裳的嫂子看到她郑重端庄的背影,不禁叹气。,玉裳还是放不下阿。
车子里散发着丝丝的冷气,师玉裳闭着眼睛,手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微微刺痛却还是不能抚平她的烦躁。
她怎么不知道嫂子的意思。
据说,成家一败涂地,是因为成瑶伽。
更耸人的传闻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死于成瑶伽之手。
师家和梁家已经结成联盟,和盛向东翻脸只是时间问题。
而她爱着他呀。
原以为她只是爱他的英俊、爱他的权势。
原以为她会不在意他的风流。
原以为她会喜欢做尊贵的夫人。
可是,自从她搬进了大同里,她半夜醒来,对着一室的清冷,拥着锦衾,才回过味,什么叫做“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什么又叫做:“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没有了头衔,没有华美的装饰,她拢着丝被,泪水滴落开来,她终于知道,这就是弃妇。
她不甘心。
她要风光,更要这个男人。
她在心里是反对兄长的。
她,首先是盛向东的夫人,然后才是北地的第一夫人,夫荣妻贵,这是颠补不破的规律。
偶尔的,他来到她的房里,她不经意地把她知道的泄露给他,希望他能看到她的心,是站在他一边的。
可是他丝毫没有顾及她,丝毫不曾有一丁点儿顾全她夹在丈夫、兄长间的尴尬,夺了梁家、师家许多的权益。
而且,从初夏他带回那个女人后,他有一半的时间盘桓在南山,可即便他回了大同里,他也不再踏进她的房间。
南山,那个女人就住在南山,是她的骨鲠之刺。
南山别馆是盛向东生母生前的居所,她死得早,在盛向东二十岁时就病死了。据说这位二姨太生得非常美丽,本来是十分得宠的,又生了长子,眼看可以扶正,不料当时还是前朝一方小军阀的盛骥龙为了飞黄腾达迎娶了京城名门的梁家小姐为正妻,她那位婆婆很有些傲气,大闹一场,带着盛向东独自回老家居住,一直到盛向东十岁,想到儿子的前途,这才又回到盛骥龙身边,其时盛骥龙先后娶了几房姬妾,子女数目增加不说,最钟爱的嫡子盛向西业已出生,长久没有生活在一起,盛向东又倔犟不驯,自然难讨盛骥龙欢喜,母子俩受冷落是肯定了,后来盛骥龙入住大同里,二姨太见丈夫宠爱无望,心灰意冷,便不肯住在大同里做小伏低,盛骥龙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就由着二姨太住到南山去了,二姨太到底悒郁寡欢,不久就病死了,南山的别馆就封了起来。
盛向东对生母的感情很深,她是知道的。
他把那个女人如此捧在手心,却拒她的情意于千里之外。
把她置于何地呢?
她妒忌得寝食难安。
于是她又和兄长一起,借助外部势力,给他制肘。
他也是毫不在意。
济州城里的贵妇都知道盛向东和他的女人住在南山,那儿才是炙手可热的。
所以她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她又怎甘心?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怎甘心是为他人作嫁,是她的,就是她的,要她放弃,休想!
师玉裳身边的侍从,见她脸色一阵青青白白,就像此刻的天空,阴霾密布,车子停了一会儿,也不见她下车,小心翼翼地:“夫人,夫人…”
师玉裳沉淀着脑中的混乱,睁开眼睛,已是仪态万方,温和地:“哦,到了?”示意侍从打开车门。
她下车的地方已是大同里的仪门。
花青色的砖地,描着行云流水,蛋青色的影壁映衬着古朴的菱窗,大同里原本是前朝一位皇帝的龙潜之邸,当年那位皇帝从皇子升为皇帝后,这座宅子也升格成了行宫,这地上墙上也就多了龙凤呈祥的图案。
后来被盛骥龙做了府邸,端的是车水马龙,那时逢年过节,她不止一次站在小梁氏的身后,恭谦地笑着,迎送身份尊贵的显要和客人,她也不止一次地发誓,总有一天她会取代正堂上傲然倨坐的大梁氏,成为主人。
如今她实现了,可是…
她酸涩地想,再辉煌也是他的,会拜见她的除了来打探来测试风向的有心人,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她理理鬓边的头发,手一顿,心里一股期盼涌上。
翠儿已经垂手立在廊下。
“翠儿,是先生回来了吗?” 盛向东就任主席后,家里和身边的人都称呼先生,昨夜他并没有回来,这个认知又叫她脸色黯淡了。
她举目四望,楼外走廊四周,已经用彩绸拦起花网来,那楼外的四大棵柳树,十字相交地牵了彩绸,彩绸上垂着绸绦绸花,还夹杂了小纱灯,扎成瓜果虫鸟的形样,奇巧玲珑之至,晶莹剔透中煞时好看。
她由这里走到礼堂,看那几个圆洞式的门框,都贴着墙扎满了松柏枝,松柏枝之中,也是随嵌着鲜花。在走廊下,有八只绢底彩绘的八角立体宫灯,那灯都有六尺上下长,八角垂着丝穗,在宫灯里安下很大的电灯。
“很是新巧,不错。”
翠儿见主子心情不算太糟,凑趣道:“这是从宫里拿来的,说是前朝孝钦皇后举办宫宴时用过的。”
“哦,还有这般体面的出处,是先生令人布置的吗?”
“是侍从室的梁副主任,他带人布置的。”
师玉裳又有几分淡淡的失望,她进来这么久,翠儿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显然他并没有回来。“不节不庆的,怎么想起布置这个来?”
翠儿很奇怪地看了主子一样,轻轻地:“夫人,明天是立秋了。”
“是吗?看我,日子都过糊涂了。”师玉裳轻笑,立秋是他的生日,往年他一贯是大事铺张,极尽奢侈,有时候连老头子都沉了脸色,那么今年,是了,今年不比往日,他用不着作势给谁看了,师玉裳一想到此,不由心里微微地舒越起来,他还是回来过生日,不是吗?那个女人得宠还不过半载,她又何须太寻烦恼,又何须先怯了底盘,男人嘛,喜新厌旧,多了去了。
“笑天吗?请他来一下。”
“是,夫人。”
一会儿,梁笑天走到她五米远处,敬礼。
“笑天,你可是个细心人,今晚是招待会吗?客人的名单都弄好了?”她和煦地问,对梁笑天并没有请示她这个女主人有丝毫的芥蒂和不愠,“对了,昨天晚上先生是什么个行程?晚饭吃好了没有?别忙起来,又拉下,会闹胃疼。”
梁笑天恭敬地:“昨天属下没有跟从先生,先生吩咐属下先回来的,晚上副官长打电话回来,说是在南山会见客人,很晚,就不回官邸了。”梁笑天奉上礼单。
“哦,为何不知会内勤呢?”师玉裳笑着接过,却不看,放到翠儿的手上,随又手整理着树上的巧帛纱灯,“不要太艳色,喜庆就可以了。”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