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没能记住她的脸!
接下来的日子胤礽一心一意的看书,间或用水在桌面上练练字,对于外间事务一概不问。
祭天之后他就迁居到了咸安宫,一起的还有毓庆宫的那一大堆宫人。乍然从冷冷清清的上驷院搬到了这一大群人中间,胤礽还颇有些不习惯。
还好这里的宫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如非必要绝对不会出现在胤礽面前,所以胤礽只要把书房门一关,倒也和以前没有差别。
甚至待遇还更好了,毕竟上驷院那个临时围起来的毡蓬里可不会有软榻。
咸安宫生活
咸安宫位于寿康宫之北,英华殿之南,处于长庚门内,整个宫苑前后分为三进院落,东西各有跨院,正殿两边还有延楼,宫后还有游廊,内里的景致大概是荒芜了不少年的原意有些阴郁,不过在毓庆宫的大批人手进驻后这点儿阴郁还真不算什么也就是了。
一起进驻的除了毓庆宫的宫人外,毓庆宫的书本也作为胤礽的生活物品带过来了,所以现在的胤礽倒是不必为了看几本书去跟别人磨嘴皮子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胤礽越发的感觉作为皇太子的压力之大。
胤礽现在居住的是咸安宫的正殿——后堂是他的嫡侧庶福晋们的居住地——正殿面阔5间,进深3间,除了明间不方便住人外,他还有12间房间的个人空间。然而,就是这十二间房间,就有一半被毓庆宫移过来的书本给占了。这其中固然有安置不够合理的原因,但是看着那些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却也足够胤礽对本尊肃然起敬了。
原本在刚刚发现自己的附身身份之时,胤礽没少在心头鄙视本尊。毕竟,作为一国太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参政的傀儡,身后还有一大帮子的太子党,居然连个储君之位都守不住,还让人玩把戏般的废了立、立了又废,实在不是一个窝囊就可以概括。
然而,现在看着本尊留在这里书上的批注,各种典故信手拈来,评注前人得失有理有据,偶尔言及政事也是条理分明,一手小楷更是秀丽端方,哪里有半点那些“戏说”“秘史”里那副乖张扭曲的迹象!
不过,从戏说历史电视剧里边找历史的自己,也确实有些荒唐就是了。
毕竟,要是太子真的是野史戏说故事里那样暴戾乖张的样子,康熙哪里就能容忍他在太子这个位子上呆上四十年呢?
想来,后来如果不是太子势力太大、手下人心太急,威胁到了年纪分明大了却又不甘心放权的康熙,再加上他的那些兄弟们的推波助澜,只怕他也没那么容易下台吧!
想到这里,胤礽暗自在心底警醒,出去以后千万要在康熙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权力欲望!不,不止是康熙面前,要在任何人面前都要控制住!要学习后来成功登上皇位的胤禛,决不在康熙面前表露任何对皇位的急迫,做一个一心一意帮助皇父分担事务的帮手,而不是迫不及待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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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胤礽主要找书看的时候,虽然有感觉到了情况的紧迫,但是对情况的重要性却大大低估。他只以为,凭着自己三百年后的先进知识与政治理念,再加上官场上数十年磨练出来的待人看事眼光,扮演一个年纪三十出头的深宫皇子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事。
但是现在,胤礽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轻忽。
别的不说,作为皇太子,本尊胤礽的满文蒙文都是好的,而他对这两门“外语”却都是七窍只通六窍——一窍不通。
甚至,胤礽本人还能说一些简单的英语和法语——在康熙的授意下和京城里外国传教士交流的结果。
除此之外,本尊胤礽还能作诗。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看到本尊写的两首律诗了。具体好坏他看不出,但是起码,他自认自己目前是无论如何凑不出来的。打油诗还可以,但这样严格讲究平仄对仗的律诗,他还是等弄明白了平仄韵律再说吧!
此外,胤礽本尊留在书页空白处的小楷极是秀丽端方,偶尔一现的行草也是流水行云挥洒自如。再加上搬运过来的书籍之中偶尔出现的琴谱棋谱,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本尊看过这些,但是胤礽已经不敢有任何轻忽了。
接下里的日子,胤礽是真的把自己一头砸进了书海之中。
胤礽从来没有这么疯狂看书的日子。就是前世作为沈季的时候,他也只是在高考之前的一段时光稍微忙一些,虽然当时他以为自己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但是现在想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胤礽就会先起来在屋子里来一遍八段锦——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然后召唤太监伺候盥洗,然后就开始看书了。至于早饭,因为是幽禁中,咸安宫所有的吃食全部得由外边按时送来,而且时间都固定在辰时正(早餐)和未正(晚餐),所以胤礽是不可能专门去等吃过了饭再去看书了。还好宫里头除了两顿正餐外还有足够多的各色小吃,而且康熙也从来没有亏待这里的意思,所以胤礽才能这么毫无顾忌的放任自己全身心地投入书海之中。
而每天晚饭之后,则是胤礽的练字时间。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本尊的小楷。
曾经胤礽想过要不要故意弄出些事故让自己手受些伤,不能正常写字,然后来逃避练字这个问题。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现在他的命运可是握在别人手上,而且清朝又是这么一个礼法苛求到了变态地步的地方,如果被康熙来一个身体损伤不宜为人君的理由给打下来,那也太划不来了。
所以,胤礽只有老老实实的用手练习,用毛笔蘸了水,在桌面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练习。还好,似乎这个身体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下前身的本能,胤礽自己也是有一定的毛笔书法基础的,再加上胤礽的勤奋,一个月的时间后,他的字也终于有了几分那些本尊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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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胤礽也试探性的分出了一些心思给“他”的前太子妃石氏,毕竟石氏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至少暂时绕不过去,后院女主人,所以他需要确定她的态度。
万幸的是,似乎本尊先前和石氏并不亲密,所以石氏对他身上的变化虽然有些忧心,却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换人这种地步。
而且,正是这个时候,获得康熙允许前来探望他的弘皙带来了一个对他十分有利的消息:皇三子胤祉奏称皇长子胤禔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废太子!
末了,才十四岁的少年自信满满的笑了,“阿玛,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出来了。”
胤礽看着少年那铮亮的脑门,第一次发现,其实这光秃秃的脑门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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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皙自幼便生活在康熙身边,以嫡长孙的身份(此处指嫡子的长孙,弘皙本人并不是胤礽的嫡子)由康熙亲自带大的,因而此次虽然整个毓庆宫的人都随同胤礽进了咸安宫关禁闭,但是他却因为康熙的关系可以豁免。
不过毕竟是幽禁,所以他也不能随便来看胤礽,就是今天,也是趁着康熙心情极好他才敢提出这个请求的。
而且,考虑到明天的早课,他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在跟胤礽稍稍说了一些外边的情况后,胤礽让人去后堂叫来了石氏和李佳氏和他见了一面,然后弘皙就匆匆离开了。
听着咸安宫大门轰然合上的声音,两个难得走出后堂的妇人又惊又喜,双双看着对方,李佳氏忍不住低声问道:“爷,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吗?”
胤礽抬头看着茂密的树枝中隐隐闪着光亮的几颗寒星,心头也不自禁地激荡起几分期盼,“也许吧,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纯情的五阿哥
事情发展变化之快有点出乎胤礽的预料。头天晚上刚刚从弘皙口中得知胤祉向康熙告发胤禔与人合谋镇魇废太子的传闻,第二天胤礽就听到了胤禔被革去王爵幽禁于其府内的消息。又过了一天,镇魇的证物也被搜了出来。
到了这一步,胤禔纵有通天本领,也是不能翻身了。因为镇魇巫蛊之类借用怪力乱神来咒杀某人的事情,历来便最为皇家所忌讳的。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便是从古至今所有皇室乃至世家权贵们对待此事的态度。
胤禔这一辈子的幽禁,是关定了!
不过,胤礽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惋惜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兄长”,毕竟他当初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应该能预料到现在的后果。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别人冤枉他,那也得他先露出别人可以钻的缝子。无论如何,这里没有无辜的人。
而且,胤礽他自己马上就要面临来到这个时空后最严峻的考验,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两可之间的事情,哪里有心思为别人担忧。
现在的他,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花,如果可以不用睡觉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吃饭,如果不是实在看不过去的新任贴身内侍高三变——何柱儿被胤礽在进入咸安宫不久就随便找了个错处发作到外边去了——请来了石氏监督,估计他都会省下这个步骤。
如此,当十月二十三日,梁九功奉康熙口谕前来召他去养心殿面见皇帝的时候,差点没被书房里形销骨立容颜枯槁的胤礽给吓死。
“二……二爷?”梁九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胤礽心头的惊吓其实也不比梁九功的小。虽然一直在准备这一天,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忍不住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生死的大事,他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尤其是死过一遍后,他对生更加留念。
深深吸了口气,胤礽尽量按捺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口吻淡淡的问道:“公公来此,是皇阿玛有什么吩咐吗?”
梁九功面色一整,道:“奴才奉圣上口谕,请二阿哥即刻前往乾清宫觐见。”
“儿臣遵旨。”胤礽面色肃然的听完了口谕,方道,“既是皇父召见,还请公公稍坐,待胤礽更衣之后即刻前往。”
“奴才不敢当二爷‘请’。”
胤礽微微一笑,侧目朝一边伺候的高三变示意了一下,高三变立时乖觉的奉上一百两的银票一张,梁九功满意的将银票收入袖中,谄笑道,“不过此次万岁爷还召见了八阿哥,从八阿哥府到宫中还有一段时间,二爷慢慢收拾好了。”
“如此,劳烦公公稍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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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胤礽有意拖延,但是前往乾清宫觐见的事实是无论如何不可改变的,在盥洗净面更衣之后,胤礽依旧怀着混杂了激动惊惧兴奋等种种他自己也不能全然明白的心思,由梁九功走在前头带着路,走出了咸安宫。
出了这扇门,他就算是离开了这个限制了他一个多月但也保护了他一个多月的地方,彻底的掺和到这个时代了。
而今后的生死荣华,就要看他今天的应变了!
梁九功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脚步声跟上来,回头一看,却发现好不容易走出来的二爷居然站在那里一脸怀念的看着咸安宫大门。
梁九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真的没有看错吗?
“二爷?”忍不住出口提醒,毕竟,他们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
胤礽回过神来,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