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之绝顶第一部风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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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绝顶第一部风荷曲-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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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手有了自己的意识,碰到别人的五官,就把它变成唐从容的五官。

    太熟悉了,那张脸刻入肺腑。

    时刻都在眼前。

    镜中显出那张温婉面孔,莲青外袍清雅秀逸。

    唐且芳的指尖沿着镜面轻触那张脸,蓦地,脸开口说话了:“教完了?”

    唐且芳一惊,似灵魂在体内一个抽搐,飞也似的收回手,转过身来,唐从容站在面前。

    “看起来,我好像打扰到你了。”唐从容脸上淡淡的,“我以为女弟子走了,你应该空下来了,所以才进来。”

    唐且芳笑了一下,迎上来,“又找我下棋吗?我可不是你对手。”

    “找你去赏月。”唐从容说着,又淡淡道,“我现在才想起来,应该把月深红一起约上。”

    唐且芳大笑,“你这话听起来像吃醋。”

    “吃你的醋,一百年以后也许会。”唐从容扔下这一句,转身出去。

    是啊,他怎么会吃醋,以为人人都像你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跟上去。

    屋外月色如水,一轮月挂在天边。

    十五了。

    唐且芳抚了抚额头,“没想到今天月色这样好。”

    “佳人在旁,风光胜过月色许多,当然留意不到。”

    “我只是在补偿月家。”

    “是吗?”唐从容淡淡地问,也不知信是不信。

    两人并排走在月色下。夜凉如水,春夜的风是柔和的。

    唐且芳始终没有再搭话。

    唐从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第五十四章

    “说什么?”

    唐从容一愕,多么熟悉的话,只不过互换了一个人说。

    往常都是唐且芳缠着他说话的。

    有什么东西,悄然地起着变化,而他却没有察觉。

    这一点发现,让唐从容有些忧伤,轻声道:“那个屋子,是我们从前练习易容术用的。那面琉璃镜,我父亲花了许多工夫才从波斯商人手里买来。我没有想到,你让别人进去。”

    唐且芳沉默,那时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只是不想自己再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事,只是想找一个人陪自己排谴时光,所谓教易容,不过是临时起意。

    不过也好,恰好被唐从容看到。在听水榭找的借口,没有被揭穿。

    “可现在我们都很少用了,放在那儿也是浪费,不如给月深红用。”唐且芳笑,“不能让它太冷清。”

    唐从容微微蹙眉,这样嬉笑着的唐且芳,竟然比那时淡漠的唐且芳还要令他感到不适,陌生……再也没有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换想法的默契,他说是什么,唐且芳居然感觉不到。

    他不再说话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懂得说话的人。

    一直以来说话的是唐且芳,他说话夸张,一点点小事也能说成一件新闻,又能把一件正经事讲成一段笑话。

    唐从容忽然很怀念当初的唐且芳。

    现在的唐且芳,变了。

    彼此之间沉默越来越多,仿佛没有一个话题可以继续下去。纵使有说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隔阂。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

    央落雪写来回信,提到一种叫做“绿离披”的灵药。四年一生根、四年一抽叶、四年一开花,生长在极阴之地的奇花异草,十二年才现一次。距离上一次,已经有十一年。

    这么说纵使得到绿离披,也要到明年。

    唐从容掩信叹息。好在此刻有阅微阁执掌江湖,天下太平,不然没有花漫雨针也没有天香的唐门真是风雨飘摇。

    唐且芳从来没有问过云罗障的事。如果他问,唐从容不知该怎样回答。可是,他不问,唐从容又忍不住忧心,他为什么不问,难道已经知道?

    司药房不能停太久,此时已经照旧炼药。唐从容只好时常把唐且芳叫来身边,不让他有机会去炼天香。

    开始的时候,唐且芳一请便来,后来便慢慢地请两次来一次。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教月深红易容和毒药。

    唐从容一日闲下来,去拂晓轩。唐且芳不在院子里,不在书房,不在卧房,他在那个两人从小学习易容的房间里。

    房间内,唐且芳仔细地指导月深红,用食指轻轻沾了些药物,涂在月深红的额头上。

    唐从容站在窗外,没有进去。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这间屋子里,为对方易容。有时把对方化成女孩,有时化成丑八怪,有时化成老头。

 第五十五章

    因为是两个人一起练,所以觉得易容术是这样有趣。虽然一个主修暗器,一个主修毒药,两个人的易容造诣却都非同一般。

    现在唐且芳换了一个练习对象,月深红一口一个“唐大哥”,他笑得同往常一样灿烂。

    笑意先是嘴角,再是眼角眉梢,最后双眸如同蕴着珠光——他的笑容像是催动花木的东风信。

    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笑了。

    从什么时候起,唐且芳不再在唐从容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好像是那天,他废了月深蓝武功,洇水到听水榭的时候。

    唐从容记得他那样绝望的眼神。

    为何那样绝望?因为伤的人是月深红的哥哥?所以加倍补偿,对月深红格外好?

    唐从容紧了紧袍袖,明明已经是夏天,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凉意。他没有再停留,转身往回走。屋内的两人并没有留意到有人来了又走。

    月深红进步很快,独自对着镜子易容,唐且芳坐在一旁,摆弄其中一瓶易容药物。

    找到一件事做,找到一个人打发时间……有个人在身边,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空旷了,跟月深红在一起,他感到自己是正常的。

    忽然有人走到面前来,微微一笑,“且芳。”

    唐且芳的手一颤,药瓶几乎失手跌落。

    温婉面目,浅浅含笑,唐从容。

    哦不,是月深红。

    “唐大哥?”月深红见他有些异样,“我化得不像吗?”

    “……像。”唐且芳久久吐出一个字,仿佛隔了很久没有看到这张脸,此时突然出现在面前,竟有一丝辛酸,想多看“他”一刻,拉起月深红的手,“跟我来。”快步把她拉到房里,从衣柜挑出两件衣服,“换上。”月深红不太明白,但见他眼有有明丽珠光,无法拒绝,换上衣服走出来。

    唐且芳将她扶在镜前,卸去她的钗环,将她的头发挽成男子般的发式,用一支玉簪固定。

    再摘掉她的耳环。

    大功靠成。

    就是月深红自己,看着镜中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唐从容。

    “唐大哥,易容术真是奇妙呵。”她赞叹。

    “叫我且芳。”唐且芳眼中珠光闪烁,“你现在是唐从容,叫我且芳。”

    “且芳……”

    “学他的声音,小深红,易容要改变的不只是容貌,你要学会这个人的声音举止,才算真正的易容。”

    月深红点点头。

    “你记得他的声音吗?”

    “虽然记得,但是不知怎样模仿。”

    “慢慢就可以学会。”唐且芳说。他的声音换了一种调子,淡淡的,轻柔的,这是唐从容的声音。

    月深红吃了一惊,“如果不是看到你的脸,我会以为在我面前的人是家主。”

    “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冒充对方,有一次,甚至连我母亲都没看出来。”唐且芳一笑,“喝茶。”

 第五十六章

    见她端起茶杯,唐且芳提醒:“从容用左手端杯。”

    月深红走路的时候,唐且芳道:“你注意过吗?从容走路两肩不动,衣摆拂过地面,就像风吹一样。”

    月深红吃饭的时候,唐且芳道:“从容握筷子,要握得上面一点。”

    那一整天,他的眼神十分温柔。

    就像那一夜,月深红看到的目光一样。

    像是丝丝春雨浸润着草木,又像是蝴蝶轻轻掠过花蕊。

    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竟可以温柔如斯。

    月深红在拂晓轩的时间,远远超过在十三骑的时间。本来外姓学唐门武艺就是颇具争议的事情,现在这个外姓比本门弟子还要受宠,令昆字十三骑的其他弟子们不平。传功房领主唐玉常来到听水榭禀明这件事。

    唐且芳是且字辈长老,又是司药房领主,地位尊崇,唐门能够劝住他的,唯有家主唐从容。

    “他陪月深红到十三骑练功,寸步不离?”

    “正是。”

    唐从容沉默,唐且芳向来闲不住,除了自己,向来没有人能够让他好好待在身边。

    现在,月深红做到了吗?

    “带我去看看。”

    十三骑的少年们习剑、练拳、布阵。每一个能够被选入十三骑的弟子,都有极好的族支和潜力。当权的族支把子弟安进十三骑固定地位,未当权的更要千方百计进入十三骑力求上进。从字十三骑,玉字十三骑,昆字十三骑,每一代只有十三人,这是整个唐门的将来。

    月深红练得很认真。作为一个外姓,她自然最明白三年的时间有多么珍贵。

    唐且芳坐在一边的屋檐下,夏日的阳光泛白,他穿蓝色纱袍,白丝线刺着梅花连枝,繁华耀眼。他的手搁在扶栏上,撑着额头,眼神迷蒙缥缈,嘴角有一丝笑意。

    他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唐从容十三岁。

    十三岁的唐从容秀气洁净宛若女孩儿,忽然有一天发疯似的闯进宗祠,扫落牌位。不敬祖先是何等大罪?唐从容被罚到传功房做三个月杂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到子时才有工夫睡觉,头一挨枕头就睡去。传功房的人知道他是未来家主,不敢怠慢,家主却极严厉,也没有人敢袒护。只有唐且芳,从头到尾陪在他身边,洗衣、煮饭、洒扫、整理兵器……没有片刻稍离。

    那时两个人累得苦不堪言,每天都在抱怨中度过。现在回想起来,洗衣服时不用皂角,煮饭时常半生不熟,受苦的其实是传功房的弟子们吧?而且收拾兵器的时候还可以拾起两把剑过过招,在幽暗而安静的兵器房里,两个人的笑声被放大,有清澈的回音。

    年少时候的苦恼,成长之后竟会成为这样温暖的回忆。不可思议。

    不远处,唐从容在唐玉常的陪同下走来。

    眉目温婉,云淡风轻,莲青长袍在阳光下如新荷一束,看得人心头清凉。

 第五十七章

    有多久没有见他?这一眼之下,竟隐隐还想逃离,不能面对他。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已经变成一根刺,温柔地扎在心口上。

    然而唐从容已经径直走来。

    唐且芳只觉得,他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胸膛上。终于不能再逃,唐且芳低头对自己一笑,抬起头来,脸上已有笑容,“从容。”

    唐从容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说话。

    微风拂来,鬓发轻动。

    靠得有多近,那根刺就扎得有多深。看不到他,忙着教月深红易容,看着月深红扮成他的模样,心里反而平稳喜乐。

    此时看到了他,才知道这些天都是幻梦,再穿同样的衣服,再有同样的脸,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唐从容。

    唐从容只是这样坐在身边,就足够让他的心脏沁出血珠。

    两人就这样坐到了十三骑操练结束,一句话也没有说。往日这个时候月深红要跟唐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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