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她的脸,但他不觉中已被她吸引,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温柔地问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笑着看她像小鹿一般,匆匆跳开两步,转脸望着自己。
她看起来很面熟,甚至她拎起衣角的动作都似曾相识。他想,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只是一时竟然记不得了。
是一个翩然如玉的白衣男子,他的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正用一双乌亮的瞳,低头望着自己。苏蓝觉得他一点都不陌生,相似的表情、相似的衣着,不一样的只是场景。
“我们见过吧?”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问出来,仿佛约定好了一般。
他浮起更灿烂的笑容,接着补充一句,“那就应该见过。”说着,眼角又朝她的粉腿上瞄了一眼。
苏蓝觑见他的眼神,脸上瞬间晕出一抹艳艳的酡红,手慢脚乱地将裙摆放下。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外人,尤其是陌生年轻男人的面前裸露自己的双腿,实在是相当失礼的行为,除非你准备成为她的妻。这实在是个非常糟糕的规矩,苏蓝小的时候,怕热,总是有意无意间坦露一部分肌肤,她没少因为这种事挨骂。她学乖了,只在自己住的阁楼里这样做,还得门窗紧闭,以防有人看见了,说她是有伤风化。
久而久之。这样地习俗也深入她地脑海。成为她生活地一部分。此刻。她地心砰砰直跳。仿佛被人夺去了什么重大地机密一般。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在回忆究竟曾在何处见过她。
“我有急事。先走了。”苏蓝拾到了自己地宝贝。自然不肯在这里呆立着。撩起裙摆。就要跑。
另一只手却被堪堪捻住了。
她想挣脱。但没有挣开。那是被一只强有力地男性地臂膀。紧紧地钳住了。他瞥见了她腰间挂地腰牌。如果是那个颜色地话。她应该是进宫来参选太子妃地。但。他需要地不只是这个信息。
“名字。”他轻轻地说。“闺字苏蓝。”苏蓝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起什么纠葛。匆匆扔下一句。逃也似地跑了。原本想径直从栏杆翻过去。但因为后面有个男人在。她不想失了风度。只好绕一圈。寻到几级台阶。顺着长廊“咚咚”地跑远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柔柔一笑,从地上拾起那只刚刚采撷下的牡丹枝,不禁沉吟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眼角却又寻到一柄小折扇,拈起来,打开,一股郁郁的紫苏香扑鼻而来。
是她身上的味道。
苏蓝?苏家的那个女儿吗?比想象中要有趣很多啊。原以为是一个男孩子模样,没想到却是娇娇怯怯的女儿情态。随便翻过她参办的几桩案件卷宗,总能让他拍案叫绝、茅塞顿开,她是个敏锐、而聪慧的女子,如果可能的话,有这样的女子伴在身边,未必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他眼角含笑,小心将扇子收起来,闪身走了。
一下是无聊的话,不收钱。
第148节 苏蓝的回忆(二十六
**谬误勘正:皇太后过生日应该是“万寿节”,而不是“千秋节”。
没有品秩的,只站在大殿下,太后匆匆扫一眼就过了。出于礼仪,苏蓝也没敢抬眼多看,远远瞧着,太后、皇后都是极端庄的人,保养得宜。
从大殿出来,宴饮却是在偏殿了。
母亲却是见到了,寒暄几句,宫禁之内也不敢多说话,怕被人听了去。大概前一两日,和宰相家的侄女有过节的传闻,飞到了母亲的耳朵里,不免又是担心一番,到见了面,便是一口一个“千万小心”。虽然母亲向来不喜欢自己,但如今看她如此关心,苏蓝心中感激。问了父亲、兄弟姐妹们的情形,母亲也都一一解答。
得知哥哥苏瑞这夜在太子宫中当值,苏蓝暗暗记牢,想要想找哥哥问个明白,也就只有今晚了。
回储秀宫的途中,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先是东门嫣过一座小桥的时候,意外落水了。
然后,苏蓝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相识的人,那个被她掴了一掌的公子哥儿。真是冤家路窄,偏偏走过一条小径的时候迎面对上了。
看他的服饰,总是个王子,苏蓝心中咯噔一下,心跳慢了半拍,不觉又出了些冷汗。
“拜见鲁王殿下。”女官已敛衽拜下去。
不容多想,她随着女官行了礼,因为将来有母仪天下的可能。不用最恭敬的礼节,比女官行地礼还要轻许多。可是苏蓝只恨此时不能将整个身子都俯下去。所以行礼前后都将头埋得很低,希望他不要认出自己来。心想。有这样的人在宫里,只怕自己将来地日子会愈加难过。
这位王子倒是不慌不忙地将每个参选地闺秀一一检视一番。轮到苏蓝地时候。他皱着眉头看了许久。只觉异常面熟。
“你叫什么名字?”他定在苏蓝地面前。毫无顾忌地问。
“回殿下。小女姓苏。单名一个字蓝。”苏蓝细声细气地回答。只将头埋得更深
“苏蓝?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他觉得这个名字也很熟。
“恐怕小女长得太过平凡。让殿下误以为是其他人了吧。”苏蓝只恨此时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躲过这个人。
“没可能啊。”他自言自语着。眼睛直盯着苏蓝低垂地脸。一钩眉月如黛。细密睫毛轻轻掩着一双灵秀地乌眸。如玉瓷般光洁地面颊隐隐透出淡淡地红晕。
“没有旁的事,小女恭送殿下。”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苏蓝惴惴不安,又是一躬。便要离开。
苏蓝?他却已经忆起从太子宫中听到的那个传闻,苏瑞向太子求情不要选苏蓝的事。邪邪一笑。顿生了琦念。动动嘴皮子,随便求个情,就想从皇宫里脱身?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转身轻轻在她脚下使了个子。
苏蓝没有防范他会使出这一招,轻呼一声,便要摔倒在地,一只臂膀却拦腰将她紧紧抱住。苏蓝仰起头,正好迎上他诡笑地脸,知他不怀好意,匆忙要从他怀里挣出来,他却不动。
一旁的女官一脸讶然,闺秀们也只是瞧着这出好戏,有这么一出不检点的行径,苏蓝想不出局也不行了。
苏蓝急得满面通红,皱着眉头道:“殿下,您这可算是调戏未来地嫂子?”
“谁是未来嫂子?”他在她耳畔轻笑。听着她恼怒的声音,看着她深颦地眉眼,他已经认出了她,那个曾经打过自己一巴掌的人,只是她那时女扮男装,不加修饰,显得英气很多,如今细细装扮,穿了这累赘地礼服,将那英气都敛去了。不过奇怪的是,她似乎武功全失。难怪她方才一直低着头,原来已经认出自己来了。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这个家伙地面皮真是够厚的。苏蓝哑口无言。
正在思忖间,他已经放开她,“走路小心点。”甩甩袖子,领着几个跟班的小太监,昂首踱步走了。
看他走远,苏蓝才晃过神,拍拍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撞鬼了!这个世界真是小。
幸好,他还没有认出自二皇子,那么那天跟他一起去三味书坊的白衣少年不就是太
想到这里,苏蓝忽然一冷,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分明就是个悍妇啊!不,或许是个悍男!
旁的闺秀看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嬉笑着从她身边滑过
海茹梦走到她身边,刻意停了一下,用团扇轻掩樱唇,冲着她的耳膜吐出一句:“恭喜了,未来的鲁王妃。”然后咯咯地笑着,拖了迤逦的裙摆追上前面的队伍。
鲁……鲁王妃?
苏蓝气结,立在原地怔忪了好一会儿。
那个男人居然怀了这样恶毒的心思?想要看自己的笑话?怎能让他得逞呢?宁愿去当尼姑也不要受他的侮辱!
回到储秀宫,闺秀们纷纷去探望落水的东门嫣。因为是世代将门之后,曾跟随父亲戍守边陲的东门嫣平时总是一副爽朗的性子,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不黑脸,也没有脾气和架子,十分难得。
这次万寿节宴会,她母亲远在塞外,没能进宫祝寿,她也就比其他闺秀回得早一些。谁知走到湖心小桥便没小心落进湖里。由于常年生长在北方的缘故,她并不习水,落进湖中差点被呛死。被救上来的时候,几近奄奄一息了。
有人说是意外,也有人说是人为的,还有人委婉地指出是东门嫣自己搞鬼示弱。不管旁人怎么说,东门嫣始终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说是受了惊
不过,她这样的作为,倒是正好给了亦嘉事件中传说中被推下井的苏蓝一个反面的参照。如此一来,背地里有关苏蓝的流言也就更多了起来。有人说她是给亦嘉吃了什么迷药,所以才引得她得了失心狂症;更有人结合她和鲁王的那一面,说她是和鲁王有奸情,被亦嘉发现,亦嘉怕灭口,所以才装疯而出;至于她的哥哥在太子面前请求不要让她留在宫中,也不过是她的以退为进之计罢了,想借此引起太子对她的注意……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第149节 苏蓝的回忆(二十七
对于所谓的流言,苏蓝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人言可畏——她向来知道。她们的原意未必就是刻意中伤,只是一百个莎士比亚笔下就有一百个汉姆雷特。人们总是喜欢按照自己的喜恶来看待、评判周围的事物。女人更是家长里短,最爱在人背后嚼舌头、搬弄是非。她在一个人面前可以表现得非常友好,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一个知己,但到了另一个人面前,马上能将前者贬得一无是处。更何况,在这样紧张、压抑的状态下,大家出现各种各样恶意的幻觉也就不足为奇。
苏蓝偶尔听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她只笑笑就过了。与其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顺着鲁王的线,她不禁回忆起自己清晨见过的白衣男子,笃定他就是太子。只可惜,让他看见自己那副样貌实在是太过狼狈、又尴尬。
她手里捧着使了许多工夫才搞到的一身小号太监服,叹口气,扔回床上,这种时候见不见哥哥都已经无所谓了吧。
拖着厚重的礼服和雷人的假发累了一天,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半夜,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悚然惊醒,要爬起来,只觉自己全身也十分慵懒,仿佛动一动手指头都是极困难的事情。
中毒!
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字眼!可是明明毒药她都已经清理过了啊!难道又有新的毒药?却是自己疏忽了?
第二声尖叫传来,却是来自另一个方向。
苏蓝不敢懈怠,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窗边,打开窗子。深吸几口户外地新鲜空气,这才觉得不那么气闷了。
只听见屋外各种各样地奇怪地哭喊、尖叫声此起彼伏。
苏蓝心里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
这不是一个平静地夜晚。几乎所有地闺秀都被同一种毒药毒倒了。这是一种能够致人迷幻地毒药。而那几声凄厉地尖叫正是这种毒药所致。
发生了这样大地事。负责培训遴选地女官难逃其咎。
事情传进皇后地耳朵里。她立即将储秀宫中所有当值地女官、宫女、太监都撤下来。换上了自己地亲信。同时派出身边最得宠地女官前去查抄各个闺秀地房间。
为了以防万一。苏蓝一早将她前一天收集地毒品都放回原处。任其发挥效用。同时将那套太监服裁开来。扔进针线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