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看来还不算太坏,杨馨然趴在楼梯口的台阶上一边喘气一边想,至少还有几个和自己一样霉的。
她刚准备跟那八个人打个招呼。
那只听“哎呀、啊”两声惊呼,那似乎镇静的八个难兄难弟炸开锅了。
“两个消防员都掉下去了!”
“好像是他们的绳子被烧断了!”
“不知道伤了没有。”
“这怎么办好?”
“听到没,这楼整个都在咯吱咯吱地响,完了完了。”
“妈妈--”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最先哭出声来。
下面有个女人几近嘶哑的呼喊传了上来,“孩子--我的孩子--”
“妈妈--妈妈--”小男孩哭得更响了。
初春的夜冰凉如水,虽然整栋楼都在火上烤一样,不穿棉服仍感觉有些冷飕飕的。
“你--你他妈闭嘴!消防员都--都上不来,你还指望你妈上来吗?”只穿着一条裤衩的男人醉醺醺地眯着眼,狠狠地咒骂道,“也不知道这娘怎么当的,把--把自己孩子弄丢了还好意思哭!有力气葬--葬礼上用吧--”看得出他有些瑟瑟发抖,他连吓带冻的已经清醒了,只是舌头还有些不当家。
“消防车开不进来!没有云梯,也没有水车,我们就在楼顶上等死吧!”不知道谁丧气地嘟哝了一句。
“跳下去算了,反正不过是四楼!最多摔断条腿什么的,总比丢了命强吧?”
“早知道还不如从三楼上跳呢。”
楼下,消防队长明白这楼原本就是古老的木结构建筑,早已经载入危房之列,今年之内就必须拆迁的。现在整个楼都被点着了,加上居民区狭小,云梯、水车都派不上用场,手下原本不多的消防员却已经伤了两个。无论怎么样的救援都已经来不及了!对于那些被困的人来说,唯一的逃生手段,便只有跳楼了!
他当机立断,从逃出来的一个居民身上抓过一床旧毛毯,摊开,让几个手下拉着,做成简易的救生床,然后冲楼上的人喊:“跳!一个一个地往这毛毯上跳,背部着地!”说着,他示范了一个背跃式跳高的动作,“认真看我的动作!背部受力面最大!现在条件有限,只有这样才能保障大家安全着陆!上面的人注意啦!我再示范一遍!”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要跳了。他回头看了另外八个难兄难弟一眼,笑了一下:“我看明白了,我先下去,大家跟上。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再见面!”
三个女人和那个小男孩儿听了,都忍不住哽咽起来。
“嚎什么嚎!哭得多闹心呢!”那醉酒的男人冲女人和孩子吼了一句,吓得他们都噤了声,只有肩膀在不停地抽搐。他又摇摇晃晃地转向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哥--哥们儿,别--别紧张,你一定行的。我们一会儿楼下见!”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另外三个男人也都依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戴眼镜的男人一一点头示意,重新又回到了护栏边上,伸手做了一个跳水的动作。
楼下的观众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消防队长则不停地在一旁边示范跳高的背跃式落地动作。
他吸口气,跳了下去。拉着旧毛毯的几个消防队员飞快地朝他下落的地方挪动脚步。
“噢!”--人们的惊呼声、尖叫声、哭喊声、赞叹声顿时汇成一片汪洋!
“啊!--”
“噗”的一声,他落在了毛毯的中间。
“哎呦,哎呦,”他痛得呲牙咧嘴地从跳下去,伸出双手朝楼上做出胜利的V字,“没事儿!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由于他的动作不够规范,落地的时候屁股最先挨着毛毯,消防队长又上前讲解示范一番。
既然有了第一个吃了螃蟹的人,楼上其余的人也就放了心,依次往下跳。大家跳楼的动作也越来越规范,除了那个醉酒的肢体协调有问题,跳下来的时候胳膊脱了臼,其他的都安全地着陆了。
杨馨然早已挪到护栏边上,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妈妈--,我下来了!”
七八岁的小男孩英勇地跳下楼去,那清稚的声音回响杨馨然的耳畔,字字揪心。
楼顶上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倚着护栏看楼下,并不十分高,四层而已,她给自己鼓鼓劲儿,谁让自己睡得太沉,没赶上趟,只能走跳楼这条捷径呢!
楼下的人在频频朝她招手:“姑娘,快跳,再不跳,楼要塌了--”
那些已经顺利着陆的人也都在楼下对她喊:“别怕,我们都安全着陆了!一点都不困难!”
但是,她心底还在犹豫:“跳,还是不跳?用什么姿势跳?”
她抚摸着自己游泳圈一样突起的肚皮,有些担心地望着楼下颇为简陋的救生床,颤巍巍的挪到护栏边儿上,深吸一口气,跨过去,勉力弯下腰,头朝下,摆了个跳水的姿势。
“背朝下!”消防队长看到她的出场姿势,立刻疾呼道。
她单手扒着护栏,异常艰难地转过身子。
“呼~~~”她抻着另一只手去够护栏,可是深吸了好几口气,都仅仅差那么一毫米。
三楼的火苗已经噗噗地窜上来了,眼看就要舔着她的脚心,她的脸憋得通红,全身都浸着汗水。
楼下的人看得心惊肉跳,屏住呼吸,为她默默的鼓劲儿;还有人为她念佛、念阿门、念上帝。
忽然,她手心一滑,涨了气的肚皮在护栏上一弹,头朝下,笔直地朝救生床坠下来。
只听“噗嗤”一声,毛毯从中间撕裂了,她的头穿过毯子,直接撞到了地面。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她是怎么跳的?”
“怎么样了?”
“倒着栽下来了?!”
……众人的议论声化作汹涌的潮水向她涌过来,一浪接着一浪……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笨!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你到底……”消防队长三步并两步赶到跟前冲口就要骂起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鲜红的血从她头上汩汩地往外冒,杨馨然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又瘦又漂亮……”
说完,她轻吐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如冰的乞丐生涯(一)
---番外,主要讲述如冰从皇宫逃离出来之后的一段时光,在《第092节西行》之前的故事。---
本是入秋的天气,天气却突然热起来,暑气更加逼人,竟像夏季一样,那丹桂树上“枝头万点妆金蕊”,馥郁的香气蒸腾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
从皇宫里逃出来的柳如冰钻进了一片桂花林中,只穿了身带着夹层的内衣,夜里还好,缝在上面的金子、银子不太显眼,但是白天恐怕就要原形毕露了。
她只得在地上打两个滚,将衣服都弄脏了,自己脸上也涂上了些黑灰,头发弄得乱蓬蓬的,在河岸边一看倒真是像一个小乞丐,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时却想不明白。
当她亲眼看到路边几个沿街乞讨的小孩子的时候,终于醒悟了。这最大的破绽莫过于自己的衣服太新太合身。比起那些乞丐来,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个落魄的千金小姐。
于是,她花两文钱买了几个馒头,用热腾腾的大个儿白面馒头和那几个乞讨的小孩子混熟了,再用几钱银子,从他们身上各讨了件破破烂烂的衣裳。穿上,果然形貌气质大为改观,活脱脱一个小乞丐样儿。
那些小乞丐看着她兴奋地将那衣裳套上的模样,只笑她傻,白花花的馒头不要,非要他们身上的破衣裳。反正这衣裳也是他们自己拾回来的,能换几个馒头也不错,走街串巷地再捡拾几件便罢了,根本不值钱。
柳如冰自然不傻,她是想逃过国师的追踪,毕竟,京城是国师的地盘,只要想办法出了京城,海阔天空,随便她怎么折腾。参照以前看过的穿越丛书,立足的方法可多了去了,凭着前世先进的管理理念,咱也当回小富婆啥的,多好。
她原本想早一点出城去,但问了几位车夫,却都以为这小孩子是在开玩笑。哪里会有父母放心这样小的小姐独自出远门的?为了防止他们产生贪念,她也不可能用太多酬劳去诱惑他们,更何况未来的日子里要想安身立命都还需要靠身上的这笔钱,却是一点都浪费不得。
罢了,就算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脏点、臭点,但为了未来整整十三年的自由又能算得了什么!
忍得一时,快活一世!
听着街头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她旁若无人地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一切都是新鲜,一切都是好奇。
虽然中秋节还没有到,但是京城中各色的点心铺子都已经将各自拿手的甜点、蒸糕都摆上架,香飘阵阵,生意兴隆;专卖水果的有时鲜店,色鲜甜脆的苹果、鸭梨、葡萄、石榴擦得水水灵灵地整齐摆放在木箱上,一有主顾,店主立时满面含笑,将水果打成方方正正的蒲包,客客气气地送人出门;而不远处的几家烤肉店的浓香、焦香却让人馋涎欲滴。
看看自己破旧的衣衫,她只能咂咂嘴,摸摸自己口袋里叮叮作响的几文钱,不时地小心提醒自己行为处事要符合乞丐的身份。
好在热闹的街上不仅仅只有吃食。
一路走过去,就有耍猴、耍狗、耍羊的。最新鲜的还得算耍耗子的,称之为“鼠戏”,几只小白鼠在设好的横架上一一进行表演,末了还不忘拱“爪”而立,给看官们作个揖,竟似讨赏一般。
街角几个小孩子正围着一只大黑木匣子,凑在小洞上看得津津有味儿。
如冰好奇地问其中一个小孩:“这是什么呀?”
“这你都不知道?!潜龙镜!”一个年纪稍长的小孩斜睨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说。
“两文钱看十张画片嘞--新鲜、刺激的景致!快来看嘞……”旁边的独眼龙大叔见有人问起便不失时机地扬声吆喝一番,但一看清她身上的衣服,又撇撇嘴:“小鬼,没钱走远点儿,别妨碍我做生意,小心把我这新镜子给弄脏了。”说着伸手去撵。
“我有钱!”如冰最受不得人激,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枚硬币出来,放在他手心里。
那独眼龙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好久,才笑了,拍拍她的脑袋:“去排队吧。”
好不容易轮到柳如冰,她忙踩上小板凳将眼睛凑到小孔上一看,原来那里面几张活动的连续画片儿,所谓“潜龙镜”,也不过是在清末民初曾经被称为“西洋镜”的玩意儿。对于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些不过是些老掉牙的小玩意儿。
潜龙?如冰无聊地笑笑,这不会又是哪个穿越来的家伙搞的小玩意儿吧?国师每天在实验室里忙活,这种简单的小把戏他该是不屑一顾吧。
白白浪费了两文钱,她摇着头从板凳上下来,告诫自己再也不能轻易为这种小玩意儿动心了。
走了没几步,却又听见一间茶楼里传出店小二卖力的吆喝声:“哎,众位看官--《新编木兰从军》就要开场!南阳红伶秀春玉在京城首场演出,其身段扮相尤在玉玲珑之上!”
木兰从军?
又是哪个穿越者从那个时代搬来的产物吧?柳如冰对于穿越的问题已经有些麻木了。她想这是一个筛子做成的天空,国师是穿的,如玉是穿的(死丫头,当初还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