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
柳夫人终于回想起来,她冲进深潭中,去追逐那熟悉的背影,她想要高声呼喊,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她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可是那女人却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衣袂飘飘,现出诡异的红色……
柳夫人不停地追着那影子跑啊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儿时一般,却发现那女人竟然越来越远了……
“娘!等等我!不要抛下我呀……”
她哭喊着,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裾,仆倒在水面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水波滟滟,一朵粉色桃花随着波纹漂到她眼前。
柳夫人抬起头:“娘?!”
却听一个冷森森的女声在山谷中回响:“哭什么哭!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女儿!”
话音刚落,原本坚硬如冰的水面,却忽然涌起了巨大的漩涡,将柳夫人卷了进去……
“啊--”
*****
某驿站中-夜
柳夫人猛然醒来,才发现,虽不过是一场梦,自己却已是汗出如浆,身上的衣服都洇透了,仿佛就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母亲的容貌,很久都没有想起过了,却出现在这样的梦中。
“娘!我真的错了吗?”柳夫人在囚车里慵懒地翻个身,让自己湿透的汗背透透气。
石竹躺在囚车里望着浩瀚的苍穹,那散发着天鹅绒般光泽的天空上,繁星点点。
他听见柳夫人翻了个身,便小声地问:“夫人,还没睡着吗?”
“嗯。”柳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经过两日毫不停歇的奔波,她脸上身上俱是尘土色,烧伤的右脸颊已开始结疤,疤痕周围的皮肤被牵扯着皱缩在一起,让原本娇美的面庞变得可怖。唯有那一双流转的妙目依稀还能显出往昔的光彩。
“还有一日便可入京了。”石竹又叹道。
“嗯。”为了尽快复原,她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开口说话。
“夫人,明日入京便好了。老爷一定不会弃夫人于不顾的,会来救夫人回府。”一路走来,石竹知道夫人心里的苦楚,便好言相劝道。
“这两天太安静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柳夫人轻拭额头上的汗水,想起刚刚做的噩梦,心便冷得紧缩起来,嘴里充满了干燥的苦味。
“夫人,您多虑了!”
石竹沉稳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地宽慰着她的心,让她觉得格外温暖,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吗?假如将来还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他足够的补偿。
这么想着,柳夫人忽然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儿,她暗道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便忙提醒石竹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一会儿功夫,那些看守的衙役都睡得沉了,柳夫人也觉得脑袋沉沉的,浑身乏力起来。
两个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柳夫人的囚车旁边,其中为首的打开一只黑色小瓶子在柳夫人鼻下晃了晃,另外一个则在那班衙役身上寻来钥匙,熟练地打开拴着牢门的锁。
那味儿真臭!柳夫人苏醒后干呕了半天,才渐渐缓过气来。
她抬眼看了那为首的蒙面人一眼:“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死?”
谁知那蒙面人却轻笑一声,拉开自己的面巾:“夫人,让您受惊了!听说朝中有人要刺杀你。所以,我们先把您接出来。”
“你是?”柳夫人只觉得此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下姓刘,是柳府的护卫,夫人事忙,哪里还会记得小的这样的小人物呢?”那人温柔地笑着,虽然说着些看似抱怨的话,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尴尬。
柳夫人点点头,经他一提醒,倒也依稀记得此人武功不错的,似乎是进京后才招进府的。
“是谁派你来的?”柳夫人见是熟人,心中的疑窦便淡了两分,只是有些关键问题还需要搞清楚,毕竟,现下能支配柳府护卫的恐怕不只是柳子让一人。
他的回答倒一点也毫不含糊:“自然是老爷。”
“当真?”柳夫人还有些不自信,紧盯刘护卫的眼睛。
“绝无半句虚言!”刘护卫的双目一眨也不眨。
听到这样干净利落的回答,柳夫人心底沉睡的那堆死灰又渐渐有了温度:子让他还一直关心着我,而且还专门派人来救我……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要不要回柳府看一看呢?
刘护卫见柳夫人的面色时阴时晴,犹犹豫豫的,还道她恨着柳子让,倔强着不肯回去,便忙道:“旁的事,小的不敢多言,但是老爷对夫人的思念之情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自从夫人走后,小的们就见柳大人念念不忘四处打探夫人的消息,日渐憔悴。老爷听说夫人被烧伤的事,更是万分焦急,还托小的给夫人带来了专治烧伤的灵药。”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青瓷小瓶,递到柳夫人手中,“老爷还说了,公主的事,还望夫人体谅着些,念及夫人的身体状况,小的已经在附近买了处农庄,还请夫人过去小住几日,将伤养好了再回京城也不迟。”
听了这些言语,柳夫人颇有些心动,她打开瓷瓶,果然油脂莹润、异香扑鼻。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瓶子,故意淡淡地道:“别的事再商量。你们先把石竹也救醒来,他就在那囚车里。”
“是!”刘护卫想也没想便答应,又依前法将石竹弄出了囚车。
石竹重获自由欢喜不已,对着刘护卫千恩万谢后,便欢天喜地地去寻马车,用来载夫人入京。
柳夫人见石竹搞笑的模样,不由得乐了,却忽然念到一事,忙又对刘护卫道:“若是我这一逃,那我的罪名可就坐实了,以后恐怕难以洗清!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先要入京面圣。而且冰儿和玉儿都被送进宫里了!我必须回京城救她们出来!”
“夫人!这种事,老爷自然会去安排。您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再入囹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刘护卫忙劝阻道。
正在两人为是否即刻入京的事争执不休的时候,忽然从房后斜射来一支闪着幽蓝色寒光的箭,径直刺向柳夫人的后心。
第049节 夜袭
火光石电间,刘护卫忙一把推开柳夫人,上前挥剑一挡,便将这支箭斩做两节,落在地上。
柳夫人被推倒在地,原本有些恼,可是看到地上的箭矢,便不再言语。忙着了个地方藏起来。
从四面飞出两个蒙面人来,一个使双钩的,飞身一个筋斗,银光闪闪,便迫到柳夫人面门;另一个则舞着一杆银枪,几个箭步奔来,吆喝着便要往柳夫人身上刺。
刘护卫道一声:“夫人快跑!”便舞剑去迎那使双钩的人,另一个护卫也不甘示弱“嚯”一声拔出大刀迎上那银枪蒙面人。
柳夫人一时被这厮杀的场景镇住了,要不是石竹及时冲出来拖着她走,那凌厉的剑风便能将她撕裂。
“不过是做戏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呢?”见柳夫人逃得远了些,刘护卫用剑架住双钩,贴那人,轻声说了一句。
那人听他说得奇怪,怔了一怔,随即喝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生命攸关的事,又怎同儿戏!”说着,双钩一分,一撩一刺,左右合围,刘护卫只得再剑相迎,但听得叮当两声,钧剑相交,刘护卫的长剑几乎给他夺出手去。
刘护卫不敢再懈怠,长剑一抖,连刺两剑,抽空便想钻出。哪知此人的吴越钩,兼有钩剑之长,一占上风,后着绵绵不断,钩光闪闪,竟把刘护卫的退路一一封住,哪能轻易脱身?
他抽空一瞥,却见同伴也被一杆长枪缠斗得难解难分,心中不免焦躁起来,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忽觉自己左臂一凉,原来是碰着了那人的钩锋,给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不很深,但也鲜血淋淋,看着极为可怖。
刘护卫面色一沉,双目倏张,厉声喝道:“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要取她性命,你又何苦对我缠斗不休?!”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哼,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刚才见你们聊得极欢。你若想杀她,何须等到我们出马!如今打不过便想用计扰乱我心!当真可恨至极!”嘴上说着,手上的功夫却丝毫不显迟滞,双钩霍霍,招式更加凌厉起来。
刘护卫自知有口难辨,多说无益,便只好将心思全用在对付此人身上,一时四人分战两团,堪堪打了个平手,一时胜负难分。
且说,石竹拉着柳夫人行至前院,寻到两匹骏马,便不管不顾地骑上去,朝京城方向狂奔。
行出不到半里,却听一人在半空中呼啸一声,将那马都惊得一个劲地乱踢乱跳,柳夫人忙伏在马背上,拉紧缰绳,夹紧双腿,才渐渐将马安抚下来。
黑影一闪,那人却正好立在了马前:“有……有传闻说柳夫人的骑术极……极好,如今一试果……果然不虚。”一只黑色的斗笠上垂下的黑纱正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别说是他的样貌,连他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只能看清他拿着一柄剑,却也是通体乌黑的。
石竹和柳夫人听他说话结巴,都禁不住想笑,但是一看他的全身散发出的阴冷寒气,便都强忍住了。
“你又是何人?!”柳夫人不想在气势上输了太多,便反问道。
“有必要知……知道吗?”就见那人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黑布袋子,丢到柳夫人手上:“打开……开这个。”
“这是什么?”柳夫人接过袋子,只觉里面东西挺多,叮叮当当地,形色材质都不一。
“你……你打开就知道了!”那人还是不慌不忙的语调,听了让人干着急。他看柳夫人打开袋子,才又道:“话……话说有人出钱要索你……你的命。这是自……自杀百宝囊,里面每一样都是我精……精挑细选出来,最……最适合你用,当我好……好心送给你,也……也让你留个全……全尸。你想挑几样都随你!”他微微叹口气,语气中透着憨厚和傻气,“像……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实在不……不值得我动……动手。好……好了,你可……可以开始选了。”
“这么说,你不会亲自动手杀我了?”柳夫人微笑道。
“当……当然!”那人心里念叨,今儿揽的活特别,说非要做成她是自杀的样子。自己若动手了,怎么着都不会像自杀,还是得逼她自己来。
柳夫人翻了翻那袋子,里面无非是些白绫、匕首、鸠酒、鹤顶红之类。她把东西放回袋子,又将袋口扎紧,将那袋子扔了回去:“你若有真本事,用得着这些吓唬人的小玩意儿?欺负我这样一个弱质女流,也算是你的本事?我且问你,刚才那两伙人可有一伙是你们的?”
那人轻笑着:“不……不是,我独……独行江湖十数年,从未找……找他人帮手。”
柳夫人呵呵地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真的从来没有找过帮手?”
那人急道:“你……你这女人笑……笑什么,绝对没有!”
柳夫人凝视着他,露出令人玩味儿的笑容:“你,敢指天发誓吗?”
那人嗫嚅了一会儿,却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敢发誓是吗?”柳夫人见状,忙趁胜追击,“那好,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的两个护卫被困的时候,你才正好出现?另外两个人如果不是你的帮手,又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巧的事情呢?!”她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