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没别的话了,到底是有身份的公主,这样子说已经算气急败坏了吧。我站了起来:“我个人的事,就不劳公主挂心了。不管怎么说,公主是我在长安的恩人,没有公主,就没有我的今天。您的恩情,我永志不忘,今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但凭差遣。”我深深一揖,转身走了。
心里冷笑:“不过是睡了你前妹夫,你就急了。哪天连你弟弟也睡了,我看你怎么办。”
第57节 长安•;落差
从公主府出来,我没有回家,骑马去了西市。快走到我那小小的门面前,看到爹爹正在柜台里看帐簿,伙计们大约在后面装瓶。不知怎么,我的眼圈就红了。如果没有我,爹爹现在只怕是跟小宝在和乐融融的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又怎么需要这样为我操劳。如果我不是一门心思要出人头地往上爬,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虽然辛苦,但是生活也会平静得多吧。
爹爹抬头看见我,惊喜地笑了:“快下来,进屋来,外面冷,你好几天没来了。”我侧身下马,趁势擦掉了眼泪,拉着爹爹撒娇:“我不来你也不顺路去看看我,害得我跑过来,冻死我了。”爹爹呵呵笑了,揪揪我的鼻子:“真的,脸都冻红了。”等伙计从后面出来给我倒了茶,爹爹就要拿账簿给我看:“你看这两天作的买卖……”我推到一边:“我才不要看,我一看这些账就头疼,你帮我管着吧,没有钱用我只管问你要就是。”其实这里赚的所有的钱,爹爹都是交给我,我要跟他分成他只是不肯,最后我只好给他每个月支薪水,现在倒成了爹爹给我打工。
我拉着爹爹的手:“你都没享过我的福,净跟着我受累了,你可不要嫌弃我,我只你这么一个亲人。”说完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爹爹慌了:“你这是干吗?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怎么突然说这些?什么受累?原来我每天起五更睡半夜操持那个小店,几年赚的钱都没有你这一年帮我赚的多。店里现在有小宝他们,我再也不用干了,就是中午过来在这里坐两个时辰,这算受什么累?你帮小宝操心生意,替他进货选料,我看小宝现在都变懒了。以后不要说这种外道话了。”我擦了泪,爹爹笑了:“还是小孩子,这么好的衣服,眼泪就往上抹。”跟爹爹说了会儿话,我心情平静多了,嘱咐他早些回家,自骑马回去了。
晚上柴绍来了,我简单地跟他说,公主知道我们的事了,并没有提公主对我说的那些话。他没有说话,我问他:“你可是觉得为难,以后见面不好说话?”他淡淡地说:“这是我们的事,与他们何干。”我虽然心下起疑,为何我跟他却还有奸夫淫妇偷情之感,但是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自不理会了。
不过第二天,我还是去了秦王府。公主这边靠不住了,总要找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不为做靠山,只是后路,万一有个闪失,不会一脚踩在水里。
我给承乾烤了很多饼干,用我拙劣的手法做成各种小动物的样子,他见了果然喜欢,猴在我身上让我给他讲都是什么动物。秦王妃在一边笑说:“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却会哄孩子,跟承乾真是投缘。”这话倒是真的,我其实不想当母亲,早跟林伟成约定不要孩子,因觉得这世上无奈与痛苦太多,人与人的关系,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要让孩子白白经受这些。但是看着承乾,我总是忍不住想要疼爱他,秦王夫妇大约责子甚严,这孩子还不到上小学的年龄,作派已经跟大人差不多了。虽然锦衣玉食,却没有多少童年欢乐,有时候看到他天真的笑脸,我觉得心里也有母爱在涌动。
秦王妃嗔我:“以前还时时来跟我做伴,怎么最近请你也不来。”我不好意思地说:“想着秦王在,我出入不方便。”王妃说:“他自忙他的,我们女人说话,再说承乾也惦记你。以后只管来,秦王多半都不在家的,只在宫里办公。”我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寂寞,现在形势不明,东宫与秦王府的争斗愈加激烈,她是担着心的吧。我几乎想安慰她说:“放心吧,你将来会母仪天下,千古流芳。”却又不敢,只好说:“我常来就是。”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我暗笑自己小人之心,公主才懒得与我计较,不过是花钱听个响儿,人家损失得起。这是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到门第差别,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有人生来就是特权阶层,而我的灵魂无论如何骄傲,我的肉身却被隔在底层,不得提升。
就像我与柴绍的感情。
第58节 长安•;把酒
新年临近,我索性关了慧妍雅集,厚资遣散了家里所有的女孩子,只留下小昭做伴。目前酒坊的生意已经足够维持我的生活,原来我这里的客人都是公主的关系,我也不欲再占她这个便宜。偌大的宅子,冷清了下来。爹爹让我搬回家去住,可我自在惯了,加上还有柴绍,还是留在崇仁坊这边。只是不让爹爹再去西市帮我看铺,每日自己开市去闭市走,坐在铺子里发呆。看样子我要在长安这样过一辈子了,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但是最近总感觉像是换了一个地方重复自己原来的生活。
一日回家,却看得门口有侍卫站岗,吓了一跳,进门看,却是小昭在带着承乾玩耍。承乾看到我,扑过来让我抱,我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承乾说:“我让父亲带我来的。”我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居然是秦王来了。
秦王正在屋里喝茶,看到我进来,和气地笑说:“我做了不速之客,唐突了。今天带承乾到郊外射猎,他说很久没见你了,要我带他过来,我们就直接来了。”
我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快,就算他不知道我跟柴绍的关系,这样贸然闯来也是太不妥了,不过既然我说过让他有空带承乾过来,就算是句客套话,也让我现在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客气了几句。承乾扭着我低声说要吃上次的点心,我也就借势带着承乾出去了。厨房地下堆了些猎物,我最怕这些皮毛完整的小动物了,吃是一回事,亲自处理是另一回事,让小昭赶紧去叫门外的侍卫拿走。小昭说,有两只野鸡秦王已经吩咐她去毛破肚给炖上了,我才明白屋里弥漫的香气的来源。
找了些现成的点心给承乾吃,听他絮絮地跟我讲今天射猎的经过,我却有点走神。秦王来得太突然,他表现得也太自然,让我反而手足无措。如果我要在长安找个靠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利用。难不成直接坐他大腿扑到他怀里,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小昭进来跟我说可以摆饭了,我才醒过神来,只好牵着承乾过去与秦王对坐说话。秦王问我:“听说你这里的生意关了。有别的打算吗?”我说:“暂时没有,不过酒坊还在,现在主要料理那边。”秦王说:“我记得你的酒,味道确实香醇。哎?你上次不是说要送我一坛,怎么也没了后话?”我有些尴尬,当时不过随口说说打发他,他还当真了。“你不是说送你酒是不欢迎你来吗?”我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笑了。
小昭为我们上了两个陶的小壶,里面是野鸡胸肉、白果、鱼片、虾、蘑菇和香菜,这是土瓶蒸,味道最是清淡鲜甜的,是我冬日的心爱。我为秦王斟了一小杯汤让他品尝,他夸奖:“好汤,喝了通身舒爽。”
小昭给承乾端了一碗鸡汤面,抿嘴笑说:“家里人少,没存太多吃的,大家凑合吃点面吧。”我给秦王倒了一点葡萄酒,说,应该喝热的米酒,家里没有,胡乱吃点吧。秦王说:“这就挺好,我脾胃不太好,吃你这里的东西觉得很对口味。”按说我应该打蛇随棍上,让他以后常来,但是我说不出口,只好低头喝酒装傻。
这一顿饭吃得有点闷,承乾大概从小就被教育得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都不说话,我埋头喝酒,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直想问的,抬头看秦王:“你诞日是什么时候?”他一愣,跟我说:“腊月二十二。”我一算,原来是自由博爱的水瓶男,不由得哈哈笑了,最坏的情人,最好的朋友,怨不得秦王妃那样儿,柴绍那样儿。
他被我笑得有些发毛,说:“有什么不对吗?”我连忙说:“没有,没有。”看承乾吃完了有点发闷的样子,让小昭带他出去玩了,他们推开门,外面冷风吹进来,我有点酒气上涌,透过门扉,只见月明星稀,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我轻轻地念:“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秦王握着酒杯出神,说:“我只道你菜做得好,没想到诗也做得这样好。你可是想念你的老家了?”
我点头:“我的故乡,人口稠密,空气污浊,街道拥挤,百物腾贵,但是那里有我熟悉的大街小巷,遍布着我跟我亲爱的朋友们的足迹。我们在春天的午后喝酒,陪伴彼此去买最漂亮的夏装,秋天分吃一包糖炒栗子,冬天找个暖和的地方挤在一起谈论那些喜欢和不喜欢的人。”
秦王感叹地说:“那一定是很愉快的,你们这是结社吗?”我说是啊,我们自称花痴群,除了彼此,我们最欣赏的人叫李宇春,她是我们心里最有魅力的女子,堪称色艺双全。
秦王向往地说:“能让你如此激赏的女子,一定不凡,希望今后能有机会得见一面。”
第59节 北京·蜕变
郑德柔的一天,从梳妆打扮开始。原来她这觉得这一切都是苦差,那许多她弄不懂的瓶瓶罐罐,以及味道特别的用来刷牙的奇怪东西,第一次在赵姐的监督下刷得满嘴泡沫的时候,她把自己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她爱上了这套程序,那些花花绿绿的瓶子,那些散发着迷人香味的膏脂。她在超市里虚心地向导购小姐请教,耐心地听她们介绍自家的全套产品,好脾气地让她们把自己的脸上画得五颜六色,一次赵姐没来得及押着她把脸上的妆洗掉,林伟成回家看到,看着她发呆:“一一,你很少化妆的,不过这样子倒挺好看的。”让德柔很开心。
有一天德柔很认真地跟赵姐商量:“我也去卖化妆品好不好?”赵姐哭笑不得地说:“你真是有福不会享。”后来有一天她们去家里附近的大商场,赵姐指着化妆品柜台,说别说超市里那些导购,就是这些打扮得跟仙女一样的小姑娘,一天也要站六七个小时,你哪吃得了这种苦。德柔才打消了念头,不过从此迷上了逛商场。
德柔在商场里看的多,买的少,好不容易试一样东西都看赵姐脸色,弄得赵姐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个后妈一样,说:“你喜欢什么就买吧。”结果她在淑女屋买了好几件衣服,赵姐回家忍不住又唠叨了她一顿。说原来的衣服不挺好吗,买的这些又贵又花哨。德柔这次有点委屈,她第一次察看衣柜的时候,发现里面几乎全是黑白灰色衣服,像是孝服,裤子都是蓝的,硬得像铁皮一样。虽然后来看画报上,女人个个都穿这种叫牛仔裤的裤子,但是她还是不喜欢。她是江南女子,喜欢柔和的色彩,喜欢花边缎带,喜欢穿裙子,不喜欢穿得像男人。
德柔换了新衣服给林伟成看,林伟成愕然地看着她立领蕾丝白衬衫外穿着粉色开衫毛衣,下面穿着细条绒的短裙。德柔不安地问:“不好看吗?”林伟成赶紧说:“没有,没有,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