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要即位了吧?”我脱口而出,印象里他并没有作太久的储君。他略微讶异地看着我,让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我是说,”我连忙找补:“想到以后要对你跪拜了,就会觉得别扭。”“一一,只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用跪我,我说过的。”他微笑:“不过若是朝堂之上,或者当着众人,你总要做做样子。”嗯,他不知道我的双膝除了跪过佛祖跪过父母的墓碑,是没有向活人弯下过的。“那我只好不来了。”我在心里对他说。
在这宫墙背后,似乎所有的都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帅气的二郎,我也不是挑挞的一一,我们目前是储君与布衣,很快就是天子与臣民了。
“我跟太子妃讲过,让她吩咐下面人安排,方便你以后进宫。不要跟我们生分了,承乾那天还问起你,他现在开始读书了,所以心里有些委屈,认定这世上只有你对他最好。”他笑出声来。说到承乾,我的心又软了,他父亲总是过了二十来年自由的日子才做了太子的,可是这孩子,才八岁啊。
外面的房门响了一下,片刻,太子妃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端茶的侍女。李世民起身说:“我该走了,你们两人说话吧。”撇下我们两个在屋里。
我跟太子妃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几句,总算在承乾身上找到了共同话题,我答应下次烤些饼干连方子带来。太子妃又让人给我拿来些“小礼物” – 金镶玉的妆盒与臂环,还有一面纯金的腰牌,方便我出入大内,又嘱咐了半天,才叫人送我出来。临别她一再说让我空了只管来,我心说:“我再来才怪呢。”
到家小昭也刚从西市回来,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可是闯祸了?”她半天吞吞吐吐的说:“我在西市上碰到了柴将军。”
我跟柴绍的事,从来都没跟小昭讲过,但是也从来没有刻意避过她,谈论柴绍,这却是第一次。我心里有点乱,问她:“跟你说什么了吗?”她说:“他问你好不好。”然后眨着眼睛看我。我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些吗?你说话痛快点行吗?”她说:“我说你挺好的,就是最近吃的比较少,瘦了些。就这些了。”
我挥手让她出去了,我从来不知道柴绍是如此长情的一个人,还是只是客套。可又有什么分别,是我自己亲口说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第75节 北京•;师太
赵姐教过德柔煮速冻饺子和面,虽然她还是很怕去开煤气,但是毕竟一直跟在赵姐身后看她做饭,第一天一个人在家的中午,总算对付着能吃饱了。
百无聊赖中,她去了书房,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两个书柜,一张床,还有书桌,上面放着电脑。第一次,她以为那是电视,后来她看林伟成用过那东西,完全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林伟成曾经问过她:“你原来不是长在电脑旁边吗?怎么现在没兴趣了。”看她一脸紧张,马上不问了。
这间屋她很少进,因为很明显的这是那个“一一”住过的房间。她的气息无处不在,每次进来,她都有私闯到别人家的感觉。
桌上摆的照片,书柜里的小玩意,衣架上的睡衣,都默默表明着这个房间的归属。最令她迷惑的,是好几张另一个陌生人的照片:那是一张吹弹得破的雪白面孔,不加修饰的星眸红唇,象孩子却诱惑,似成人又天真,象画里的少年,又像久违了的亲人。身形颇象一一,瘦瘦高高,头发短短。开始德柔以为是一一的妹妹,一直没机会问。后来是赵姐问她:“你喜欢李宇春啊?”她还奇怪的问:“谁?李宇春?”赵姐奇道:“不是你难道还是小林?屋子里都是她照片。”她才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
她觉得那女子象一个神秘的符号,似乎与她,与那个一一有什么联系,只是她现在无从知晓。
一一书柜里有很多书,但是她并没有兴趣翻看。她目前的阅读水平比较适合邓云超那里的书,虽然邓云超说她进步很快,可以读一些文学书籍了,只是她觉得现在看到的这些文字,跟她在家读的那些诗书比起来,都啰嗦太多,看半天不知道书里想说些什么。
一一大约是个很好整洁的人,书摆放得很整齐,她的眼光忽然被排列的很壮观的几排书所吸引,因为仔细看,书名全是繁体字。她随手抽出一本,惊喜的发现,不但字是繁体的,而且是竖排的,让她看上去很习惯。所有的书,都是一个人写的,那个作者,叫做亦舒。
在这个冬天的下午,德柔把自己舒服的窝在沙发里,打开了她今生的第一本亦舒小说《玫瑰的故事》。
德柔微微的笑着,这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有惊人美貌的女子。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会儿是玫瑰的哥哥在讲故事,一会儿又换了另一个人讲,她常常要倒回头重新看一遍。而且里面充斥着太多她不明白的词:鲍蒂昔里、吉普赛、瘟生、有格、梵哑铃……但是这是个好看的故事。
她其实并不明白这个故事要说什么,比如玫瑰怎么可以爱了那么多人,比如玫瑰那么爱家明,他死了为什么她没有殉情,又爱上了别人,比如黄振华跟苏更生一辈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分居,比如家敏那么爱玫瑰怎么又跟别人结了婚。
她正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中,冷不防林伟成已经下班了,而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她局促的看着林伟成,林伟成好脾气的说:“咱们出去吃吧。”于是两人在门口的饭馆里吃了一餐,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德柔觉得太油腻,林伟成更实在是不想在外面吃了。他没指望一一能恢复以前的神勇,虽然他梦里都在怀念过去一一煮的那一手好菜。有心叫他父母来住一段,又怕父母跟一一相处不好,他妈背后没少挑剔一一,一一虽然对老人很尊敬,相处的大面上也过得去,但是一一很敏感,他父母不怎么喜欢一一她是有感觉的,所以跟他们并不是很贴心,林伟成知道维持现在这个友好局面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大家住在一起。
今晚两人都有点神思恍惚,睡下以后并没有亲热,但是林伟成还是把德柔抱在怀里,贴着她耳边说:“一一,我想吃你做的饭。”
第76节 长安•;试探
自那天小昭说了见到柴绍,每日里,听到门扉响动,都疑心是柴绍来找我,有时想出去,又怕他万一来了我不在,他那柄青龙剑如今就悬在我床头,原是为了护身安神,现在每次看了都觉得心乱如麻。
索性锁了门出城乱逛,却被我碰到了陈方强。
在春明门他上次带我去过的酒肆门前,我在马上,他正下马,我没想好是不是假装没看见赶紧逃开,却被他一抬头看到。我们很久没见了,只觉得他一如既往的英俊光采,而我,已经不是去年初见时的那个我了,那个踌躇满志,心有所属的夏天,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勒马站住,却无意下马,也不想攀谈,他凝视我片刻,忽然笑了出来。是想起我当初在马上笨笨的样子,还是心中庆幸没有与我纠缠得太深,我不知道。我也无奈地笑了,是的,都是我自找的,我知道。
可是我不后悔。
我向他眨眨眼,纵马前行,当初是他扶我上马,可是后来没有他,我也一样能自由驰骋。
我拨转马头,从延兴门去了安邑坊,自从入夏,我一直让车夫送冰过来,也时常做了细巧点心给小红,只是自从有了自己的家以后,到这里总像是做客,坐不踏实,虽然也留恋跟他们一起其乐融融的热闹,可我再也无法劝说自己回到这里。
经我苦苦哀求,他们总算把生意停了。我跟爹爹说小红是个闲不住的,你不让她干活,可是你们忙活她怎么可能在旁边看着,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万一有了闪失怎么办。爹爹只好听我的,实在闲了,有时候跟小宝轮流到西市的店里去替一下小昭,让她帮我处理些家务,做些采买,顺便谈谈恋爱。她要面子不肯公开,在别人面前对小武总是淡淡的,我们也只好配合她装糊涂,我很奇怪这俩人都是什么时候柔情蜜意的,于是常常派他们一起去取定制的酒樽或者接洽西域的商人。到头来,整个家里,唯一吃闲饭的寄生虫就是我。
所以今天洗心革面,打起精神给做了一桌适合小红吃的菜:银芽鸡丝、糖醋小排、盐水鸭和丝瓜蛋汤,爹爹做了我爱吃的瓠塌子,一家人好好吃了一顿饭。饭后他们回房午睡,我跟爹爹两人在院子里榆树下摆了两张竹椅,摇着扇子,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我说这榆钱都熟过了,今年也忘记了采点作榆钱饭,不知道天天糊里糊涂的都干嘛呢。说完想起来,那段时间正跟李世民纠缠,他正病着,忙不说话了。爹爹半天沉默不语,我以为他睡着了,正有点迷糊也要睡去,忽然听得他说:“你早晚是要进宫的吧?”我连忙坐起身来看着他,他没有看我,眼睛还是看着远处什么地方,又说了一遍:“太子登基恐怕是近在眼前的事,你会跟了他吧?”语气里听不出是难过还是高兴。
我忽然觉得委屈,别人误会我也就算了,爹爹也以为我想跟李世民,虽然我从来没跟爹爹探讨过我的心事,但是我总觉得他是明白我的。
“谁说我要跟他?天下的男的死绝了我也不会跟他。”我恶狠狠的说。
爹爹很意外的扭头看我,似乎要从我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假。“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只觉得进宫就是当了凤凰了,做梦都想见着皇上。我现在好吃好穿,什么不好,干吗要去那个破地方自讨苦吃。别人不明白我,你也不明白,我是那种俗气的人吗?”我越说越气,悲从中来,哭了起来:“你太冤枉人了。”
爹爹慌手忙脚的给我擦眼泪:“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你哭什么啊,这不是好好的说说家常吗?”我不依:“这是家常话吗?你就是嫌弃我不干活,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省得看着我心烦。”爹爹反而笑了:“看说的孩子话,我哪会嫌你。”
待我撒娇完毕,爹爹才正色跟我说:“其实我也是真是怕你要进宫,又不好阻拦,可是又舍不得你。进了宫,自然锦衣玉食,可是这辈子我们要见面就难了。”我听了心里一酸,他哪知道,我其实一直想回到另一个世界。我若真是进了宫,三五年内总还有见面的机会,如果去了杭州能够回到现代,这一生,我们都不会相见了。
我冲动之下,握着他的手:“爹爹,你放心,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你跟前,陪你一辈子。”爹爹揉揉我的头发:“傻孩子,爹爹哪能让你陪我一辈子,只盼你能嫁个好女婿,好好过日子,逢年过节的来看看爹爹就好了。”
我把头枕在他的膝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第77节 长安•;小昭
小昭满面春风的进得门来,看我一脸阴沉的坐在屋里等她,十分惴惴不安,问我:“可是出什么事了?”
“你在我背后干什么坏事了?”我暗自提醒自己绷住了不能笑。
“我,我没干什么啊?”她很明显有点慌。
“你再想想,别让我说。”这是我从安邑坊回来的路上忽然想到的,爹爹怎么知道我跟李世民的事,就算有人传我们闲话最多也是王公命妇里传,还不到街知巷闻的程度,肯定是小昭这家伙打了我的小报告。我虽知道她多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