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里的样子,一路上只觉得看到的房屋没有我住的东边那样堂皇,却更富生活气息,就像西市之于东市。东市是奇珍异宝,五光十色;西市是市井百货,新鲜热辣。那扑面而来香料味道,混合着声调各异的叫卖和人的体味,强烈浓厚的让我一滞。
我无心细细打量,先找了寄附铺押了一只金钗,惊喜地发现换来的钱省着点用可以颇过一段日子。于是,我便像一个有钱人一样,大踏步的往前方的食肆走去。
我并没有奢望今天就找到地方上工,毕竟我对此地的饮食习惯和行情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他们用什么厨具都不清楚。只想看看当地人都吃些什么,流行什么口味,我与他们中间相隔了上千年,我喜欢的擅长的,不一定就是他们能够欣赏的。
可是接近人来人往的食肆门口,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勇气进去。里面不是没有女客,但是没有单身的女客,我也不知道应该点什么,很难想象自己白痴一般的什么都说不上来,还要探头探脑的看着其他人桌上的菜肴。就算在北京,我也很少单独去饭馆吃饭,更不要说跟邻桌的客人问东问西。所以我昂首挺胸地来,垂头丧气地去了。
我在西市上添了些日用品,买了几件替换的衣物,怏怏地回了安邑坊。
感觉肚子颇饿,却没有胃口,也不想回客栈,那个小小的房间就像一个茧,把我包在里面,让我独自伤怀、自怜。若不打起精神,只怕要在长安继续游手好闲下去,难道真要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再去找郑大人,张嘴就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吗?
客栈北边不远,有个饼铺,上次去东市经过那里,闻着还满香的。我信步走向那里,昨天睥睨客栈拿手菜的雄心早已不在,买两个饼臊眉耷眼的回去啃吧。
小店铺面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洁净,此刻不是饭点,并没有客人。所以我往跟前一走,就有个伶俐的大眼睛小伙计过来招呼我,让我里面坐。伙计说这店里只有胡饼、胡麻饼和汤饼,问我要吃什么。因为没有吃过,便跟他说胡饼、胡麻饼一样要一个。
小伙计转身出了里间,随后出来给我倒了一杯茶,让我稍等,就远远的走开,但是我感觉他还是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并不反感,因为这孩子很明显年纪不大,表情只是好奇而已。看我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不由得笑了,这是我穿越以后第一次由衷的微笑。
我招手叫他,他神情扭捏地过来,我问他长安这里都流行吃什么,他一时难以回答。我只好说我是远道而来,对长安的饮食完全不熟悉,非常好奇,想知道得多些。也许是我问的不得法,而且好多词我都听不懂,俩人鸡同鸭讲了一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现在的酒楼里是有厨娘的,还有胡食非常流行。
正讲得热闹,听得里屋有个男子叫:“小宝”,小伙计答应一声进去了,不一会儿拿出油纸包好的饼给我,捧在手里热乎乎的。
我会了钞,起身离开,小宝送我出来,不知是不是手里的饼的缘故,我觉得身上暖暖的。
第17节 长安·求职
著名的胡饼和胡麻饼,原来就是馕和芝麻烧饼。芝麻烧饼还好,如果油多点就更好了。馕却一般,我去新疆旅游的时候吃过更好的,感觉是因为缺少了洋葱的缘故。当地人管洋葱叫皮芽子,做菜做饭少不了,没有洋葱,馕就没有那种特殊的香味。也许下次可以向他们建议,不过我并没来得及,因为第二天我就搬到了西市附近布政坊的旅舍。
我仔细的观察了西市上所有卖食材的摊位,发现此时已经有了疑似酱油的豆酱、醋和盐,当然没有味精,不过有胡椒和花椒。但是我各处看遍了,没有辣椒卖,跟摊贩们形容了,他们也完全没有概念,看来唐代此时还没有辣椒,不知道是不是从美洲传过来的。5555,我没法做水煮鱼了。我没看到白糖,有蜂蜜和麦芽糖,惊喜地在一个印度人那里看到了红糖,唐代印度应该叫天竺吧?西游记里看过。这里认得红糖的人并不多。
蔬菜我大部分都认得,而且看到了豆腐让我很欣慰。感觉这里人吃羊肉猪肉为主,牛肉也有,却不是主流。很多野味,可惜我都不会烹制。最让我意外的,是奶制品很多,我甚至看到了类似黄油和奶酪样的东西,商贩多是胡人,看到我的打扮,对我很耐心亲切。
我打发店里的伙计去附近酒楼帮我买外卖,这是我刚想出来的权宜之计,让他去给我买店里最受欢迎的菜,于是那几天我吃了很多奇怪的东西,计有:甜的炸羊肉(咦?)、类似八宝鸭的烤鹅(yummy!)、酸的芹菜(嘶~)、放了肉末的猪肚(呕~)、鱼生(没敢吃)……
我于某天清早连滚带爬的回了安邑坊。原因很复杂:酒楼里的东西太不合我口味了,我没法坚持下去;但是价钱又很贵,我的钱袋说不;最关键的,晚上有胡人敲我房间的门,不知道是要认亲还是干嘛。
我很泄气地觉得我的人生充满了失败,生活从来都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发展,我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偏要刮一阵西风把我吹得离目标更远。我是无法在长安的酒楼里掌勺了,当初居然异想天开地要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城市的饮食习惯。可我不擅长他们现有的以炙、炖为主要手段,羊肉内脏鱼生为主要材料的烹调,还有胡食,我理解就是新疆菜,我不是不会做,但是经过这几天的市场调查发现,目前长安根本就没有辣椒、洋葱、西红柿、土豆这些做新疆菜必不可少的恩物。
感觉唯一跟现代区别不那么大的,就剩下各色面食了,想到面食,我似乎又闻到了那股饼香,现在左右无事,便又奔那家小小的饼铺而去。我这次才发现,这家店叫张裕记。
时近中午,饼铺的生意看起来一般,基本上客人都是买了就走,所以店堂里人还是很少。小宝迎了出来,我对这孩子有挥之不去的好感,他并不像一般的店小二那样,殷勤得过分,态度大方,让人心生亲切。我直截了当地对小宝说:“你们铺子生意好像不是很好啊。”他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迟疑地说:“够吃够用就行了。”我逗他:“不想多攒点钱娶媳妇?”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让我觉得自己很像个大灰狼。这时我忽然回过神来,小宝的年纪跟郑德柔应该是差不多的,只是我觉得自己是快三十的女人,所以总当他是个孩子,刚才的态度在他眼里,一定很轻浮了。
我连忙转移话题,问:“你们店里还需要人吗?”其实这都是废话,生意已经差成这样,怎么可能还再添一张嘴。果然小宝犹豫地说:“好像没听掌柜的提过,”但是善良的他还是说:“是你想来吗?我去帮你问问。”我谢过他,补充道:“我可以不要工钱”。
一会儿他转来,身后跟着个老人,怕有五六十岁的年纪,须发花白,一身打扮干净利落,看着就让人那么舒服。最关键的是,老人的眼睛,那不是一双他这个年纪的人的眼睛,眼神清澈,透着睿智与精明。
小宝说:“这是我们张掌柜。”老人和蔼地笑着:“姑娘想在我这里做工啊?”我忙起来施礼:“我略通烹饪,想找个事做,感觉跟这家店很有缘,所以冒昧了。”老人呵呵笑了:“可是我这家店太小了,也就是能养活我跟小宝两个人啊。”我也笑:“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要没法子让这个店生意好,也不会来张这个口。”“噢?”老人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我能问问姑娘有什么见教吗?”我说:“这样吧,我今天来得比较仓促,没做准备,明天一早我过来,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第18节 北京·结合
林伟成没有想到的是,一一会如此之快的苏醒,刚入院的时候,医生曾委婉地表达了让他做好一一成为植物人的心理准备。但是他更没想到的是,一一醒了以后,谁也不认得了。她不是不肯睁眼,就是不停地哭,谁都不能碰她,尤其是林伟成。医生对这个情况,也颇为一筹莫展,因为从几次检查的结果来看,一一并没有生理上的问题,最后只能请精神科的专家来会诊。
会诊定在第二天,林伟成只觉得疲惫不堪,在医院请了个中年大嫂当护工,又打电话叫来了他妈,精神恍惚地开车回家了,他必须要睡会儿。
回家洗了澡,躺在床上他反而睡不着了。他惦记一一,也烦恼自己,他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活得都要辛苦,一样的东西,他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在这个处处都要讲关系,有熟人的北京,他能靠的只有自己。就连恋爱,他也格外地累。人家都花前月下,情投意合,只有他跟傻小子盼过年似的,巴巴地等了一一那么多年。如果一一的父母不是出了意外,也许到现在他也没有得到一一。
他很快地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羞愧,他深深地尊敬一一的父母,事实上,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多么希望一一的父母就是自己的亲生爹娘。他喜欢一一家里那舒适温馨的环境,民主愉快的气氛,甚至一一家里的味道都跟自己家不一样。一一的家里,经常飘出的是炖肉的香气,那是一一的妈妈特意为他改善伙食做的,有的时候是淡淡的女人的体香,是一一和妈妈的化妆品的味道,是衣物柔软剂的味道,无论什么时候,一一的家里都是干净而整齐的。不像他的家,虽然母亲也努力地把屋子拾掇得干净,但是家里的每个人头发上身上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油腻的味道,他努力的洗澡,过于勤奋的换衣服,可是这种味道总是还在,他怀疑这味道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大学毕业的时候,系里老师强烈地想保送他读自己的硕士,被他婉言谢绝了,对他来说,读书是太奢侈的一件事。老师惋惜之下,推荐他到自己师兄做老总的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作总经理助理。说是助理,其实跟跟班的差不多,准备文件,开车,帮老总挡酒,有时候还要帮客户拉皮条。林伟成并没有怨言,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别人为他做这些事。
单位里也有女孩子主动接触他,他却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他怕对方看穿他的本质,闻到他那股味道。只有一一他是不怕的,因为她已经看过了他最窘迫最难堪的一面。一一确实也没拿他当外人,经常用他做挡箭牌,有时周末的时候打电话给他:“这周末我不回家了,你别往我们家打电话,我说跟你出去玩了。”他一开始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一放着那么温暖的家不回,要待在小破学校里,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男生晚上送一一回宿舍,才明白,一一是谈恋爱了。
那一天,林伟成失眠了,虽然这么些年来,他对一一都有非分之想,但是他很难想象,那个他第一次见还在上初中的,每次考试前都兵荒马乱的,头发剪得像个小男生的一一,居然这么快就恋爱了。他一直等着一一长大,一厢情愿地觉得他们俩人早晚会在一起,然而事实证明,一一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
一一毕业那年,林伟成也从公司出来单干了,当然还带着公司的部分供货商和客户资源,他没有什么不安,他觉得这是他该得的。那一年,一一跟他接近了些,她每天为工作上的事焦头烂额,急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