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有风 海豚有海- 第13节

　　　　虽然很难过，但是说出这样的话却是真心的。

　　　　以前总是你把好的留给我，所以以后，我希望你拥有的，都是最好的。

　　　　那么，我也就满足了。

　　　　09

　　　　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夏雯希以为梁原不高兴的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为了弥补过错，女生想破了头皮。如果不是得到同伴的指点，她恐怕还要过很久才能想到激怒辛吉的方法。

　　　　午休后辛吉进到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追赶打闹的人定格似的停下，正准备吃掉的零食也和手一起停滞在半空。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教室随着自己的进入仿佛突然定格，所有人都把视线会聚到了自己身上，私底下开始传递着小小的骚动，不少女生捂着嘴开始偷笑。

　　　　大家奇怪的反应让辛吉一片茫然，不自觉地伸手往脸上擦了擦，没有任何东西啊。

　　　　只想尽快结束这种尴尬的氛围，辛吉加快了步子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讲台时，习惯性地一瞥让她停了下来。

　　　　黑板上张贴着七八张信纸，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泛出略显黄色的色泽。笔迹却还异常清晰，每封的开头名字是“辛吉”，而末尾的署名是“小泽”，信的中间加了很多自己的批注。

　　　　其中包括男生写到很累时自己加上去的“我希望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又包括男生偶尔流露出的泄气情绪而加上去的“在我心里，小泽哥哥一直都是世界上最棒的人”，等等。

　　　　这些信是辛吉随身带着的，每每遇到不开心时就翻开来看看，然后得到鼓励和安慰。没想到，却被她们翻了出来。

　　　　女生的脑子里顿时陷入一片空白，看着夏雯希和其他人嘲讽与幸灾乐祸的表情，终于醒悟过来又被她们耍了。

　　　　这种时候要冷静。

　　　　慢慢地转身将信从黑板上撕了下来，尽管动作很小心，但还是撕烂了一大片。

　　　　是心疼了。

第四回　我的疼痛无人能知（7）

　　　　拳头握紧，血液一直上涌到头顶，尴尬与难堪，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如果说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容忍，那么，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积蓄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重重地甩出一巴掌，然后掩了面狼狈地逃出了教室。

　　　　夏雯希的脸上留下了五根鲜红的指印，像是给出的耻辱，统统都被甩回了自己脸上。原来还在起哄的同学们猛然安静下来，眼下的情形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从来没有想过，辛吉那样隐忍的女生会做出这种惊人的举动。

　　　　窗外的阳光灿烂，穿过茂密的枝干在水泥地上形成许多班驳的影子。偶尔有风吹过，那些影子便跟着晃动开来。

　　　　凳子被拉开的声音，一直沉默的梁原站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到了夏雯希的面前。

　　　　捂着脸的女生似乎刚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愤怒还没来得及宣泄出来，看到梁原走向自己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转变成了深深的委屈，期待着男生的温柔安慰。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了。”

　　　　只消一句，就让多少还有点窃喜的心情彻底消失，女生的粉面瞬间成了白颊。

　　　　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生就对她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胸口好像被挖去了一块，空空的，只剩下凛冽的寒风贯穿而去。

　　　　09

　　　　谁说青春的孩子最纯洁？是假话，还是笑话。

　　　　最干净的卷心菜，中间也会有虫子，就像西洛的风，吹来吹去，也满是被工厂加过工的味道。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丰富得让人搞不懂。

　　　　小时候常常幻想，将来某一天像其他女生一样穿着漂漂亮亮的公主裙，头发上别着一只可爱的发卡，被爸爸妈妈牵着手去公园散步，是安静的夏天，阳光温暖，周围的一切都是新的，连空气呼吸起来都是甜的。

　　　　在学校里有几个很要好的女生朋友，一到周末就叽叽喳喳地约会着去逛街拍大头贴。或许还有被自己暗恋或者喜欢自己的男生，粉红色的告白信和羞涩的面红耳赤。

　　　　不会被催着交学费，不会在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去谱山春游时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傻傻地看着天空，不会因为穿的袜子破了很多洞而被同学嘲笑，不会被排斥和捉弄。

　　　　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

　　　　可是就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对辛吉而言，可以形容的词汇却是“幻想”。

　　　　白驹过隙，光阴在很多地方却留下了印记。

　　　　它从嬉笑的课堂上吹过，它从少年拔节的骨骼中穿过，它从掉落的枯叶下飘过，它从即将破土的种子上走过。印记太浅，经不起打磨，在物是人非的蜕变中，逐渐淡去了踪迹。

　　　　爸爸生病的那段时间，辛吉常常趴在床沿上听他讲故事。那个性格温厚的男人在病魔的折磨下薄成了一张纸片，辛吉不得不牢牢地抓着他的手，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被风吹走了。

　　　　最后他还是跟着风走了，去了辛吉不能抵达的远方。

　　　　他给她讲的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丑小鸭的童话。

第四回　我的疼痛无人能知（8）

　　　　出生在一个鸭场里的丑小鸭，因为长得太丑，在鸡鸭群中它处处挨啄，被排斥，被讪笑。大家都要赶走它，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不欢迎它，甚至喂鸡鸭的那个女佣人也用脚踢它。它独自流浪到一块沼泽地讨好那些野鸭，但野鸭也不喜欢它，后来它还差点被猎人打死，在黑夜里它顶着狂风，跑到一个农舍，但因为它不能生蛋，发不出咪咪的叫声，身上迸不出火花，又受到母鸡和雄猫的歧视，后来丑小鸭还受尽严冬的折磨，差点被冻死。

　　　　辛吉记得爸爸告诉她故事的结尾，有天晚上丑小鸭看见了一群漂亮的天鹅从灌木林里飞出来，它们飞得很高——那么高，丑小鸭不禁感到说不出的兴奋。后来天鹅发现丑小鸭是它们的同类，就向它游来，亲密地用嘴来亲它。丑小鸭看到水里的倒影，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只美丽的天鹅。

　　　　爸爸说，丑小鸭其实是一只美丽的天鹅，即使它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

　　　　辛吉觉得自己就像那只丑小鸭，只是妈妈并不嫌弃她，并且很爱她。她不知道故事的结尾是不是安徒生写来安慰人的，丑小鸭真的蜕变成美天鹅了吗？

　　　　那只是在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吧，辛吉想，我们存在的世界，哪里有那么动人的童话发生？

　　　　根本就不可能。

　　　　10

　　　　一整天辛吉都无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发呆，连英语老师叫了很多次都没有听到。还是林安安忍不住用手肘抵抵自己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讲台上的女人已经气得脸部发青，辛吉想她肯定恨不得打在自己头上的不是粉笔头而是讲桌上那一摞书吧。

　　　　“你给我滚到门口去听课！”

　　　　于是她带着课本走了出去，脑子里想的还是抽屉里放着被撕破的信，即使回家好好修补，也回不到以前的完好了。

　　　　坏了就是坏了，修补不过只是傻瓜式的自我安慰。

　　　　站到门口时，女生透过门板上方的玻璃看到自己的眼睛有些肿，手背覆盖上去时还会发出隐隐跳动的疼。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注意到斜侧的方向，男生投放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另一边，悄悄给男生递过来纸条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夏雯希也回过了头来。

　　　　小纸条被捏成团再揉碎扔到了地上，从露出来的边角里，隐约可见到上面细心绘制的图画。

　　　　可是，现在已经是皱巴巴的样子，终究是被人遗弃了。

　　　　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小簇的光线还是从一些洞口的地方漏了进来。

　　　　前后左右四台风扇嗡嗡地转着，温度还是不可抵挡地升了起来。？

第五回　温暖如光的少年（1）

　　　　手在下瞬间被紧紧抓住，皮肤接触由点变成面，然后被完全握在了男生的手掌中。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辛吉说不出来，只觉得有股温暖的气流涌了上来。不同于男生素来的冷冽，他的手心温暖宽厚，让人放下戒备觉得安心。

　　　　午后的阳光像条金色的河流，缓缓地流淌开来。

　　　　逆着光线，男生的轮廓被金色的光点围绕。不断清晰起来的是安静的，忧伤的，琥珀色的瞳仁。

　　　　01

　　　　还是有些意外的发现。

　　　　穿衣服的时候突然觉得袖子变得短了一截，去年明明还很合身的。

　　　　轮廓似乎也比以前更修长了些，还有些婴儿肥，但是细看时会发现确实是瘦了。

　　　　然后，连内衣也觉得有些小了，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有时和男生不小心碰到，女生也会羞红了脸。

　　　　去上学的时候也会发现折射在墙角的影子更多了些，以前能够被房檐刚好遮挡住的自己，现在竟会觉得脑袋被晒得有些发热。

　　　　发现这些的不只是辛吉，妈妈似乎还要更早一些，她笑着说：“辛吉终于长大了。”

　　　　啊，真的是长大了吗？

　　　　然后还有，校门口卖煎饼的老伯伯不见了，随之换成的是一个更年轻一些的大叔。

　　　　因为辛吉去学校的时间比较早，有好几次都帮助过那个老伯伯摆放小桌椅之类的，所以后来每次去那里买早餐，老伯伯除了给自己的那份煎饼加重了肉的分量，还会多给自己夹几个在袋子里，然后笑呵呵地目送自己离开。

　　　　妈妈不上班之后辛吉的早饭就是在家里吃的了，直到妈妈的店开张，辛吉才恢复了买早餐的习惯。然后听大叔说，那个老伯伯的儿子挣了很多钱，于是他回老家享福去了。

　　　　除了这些，也有别的发现，比如，梁原的秘密。

　　　　那天辛吉去医院探望以前初中的一个老师，听同学说在布置教室的时候不小心从窗台上掉了下去，腿摔断了。

　　　　妈妈准备了些水果让辛吉带去，探完病出来的女生因为在电梯里和徐井泽发短信以至于坐错了楼层。

　　　　像是误入仙境的爱丽丝，从电梯里出来的女生望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变成了O形。

　　　　铺满了红地毯的走廊，头顶上方是华贵的壁灯，两边的墙壁和门的色调都和其他的楼层明显不同，一路走过来透过一些门缝女生发现屋内还有宽敞的客厅，中间摆着华丽的沙发，梳妆台、衣柜和卫生间一一俱全，如果不是床头摆放着点滴之类，这里更像是五星级的宾馆，而绝对不是什么医院。

　　　　虽然以前听说过这只是西洛市最好的医院，但是其中有一层楼的设备却是全省最好最贵的。辛吉想，说的一定就是这里了吧。

　　　　难免会想到已故的爸爸，如果当时家里有钱把他送到这里来的话，现在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辛吉伤感地吸了吸鼻子。

　　　　女生一路好奇的张望着，而接下来，更让她惊讶的是竟然看到了梁原。

　　　　男生面容憔悴坐在一间病房的沙发上，双眉紧蹙着。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和气质都很高贵的中年男人，他背对着辛吉的方向，所以女生只能通过梁原的表情猜测中年男人正和他商量着什么事情。

　　　　房间的另一个方向，柔软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小的女生，全身上下不知道灌上了多少根管子，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