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兄,你也太神了吧,看一看就看得出来?我是不清楚,这是我朋友送我的。”
“你朋友待你真好。”
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晚风鼓得淡青面纱微微震颤,纱边被扬起了一个角,几乎可以看到他颜色稍淡,形状却极为好看的唇。清远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眼角微扬,令我想起了传说天山上的千年雪狐。
随时都可以将人的魂魄勾去。
他把刀放在了我的手上。
“自己来。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吧。”
我不由一抖,这才想起刚才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把自己小命都忘了!
“我~~~我砍不掉。”
他的又开始乱放电了。
我指了指那把刀,吞了口唾沫。
“我用一只手砍掉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又用哪只手去砍?”
“好。那我帮你。”
他轻笑着,伸出手来握住我的刀。我惊愕地发现他细长的手上也长满了红色的花纹,只是在这样的光线下看得不大清楚。
我连忙抽回自己的刀。
“你说了叫我自己来,现在又想反悔了?”
他挑眉看着我。
“你若是能自己解决,还需要我来帮你么。”
他将自己胸前的头发拨弄到了背后。
发丝松滑,取了双鬓的两绺系在脑后,额前落下了些许碎发。
及腰的长发。
我晃了晃脑袋,把目光从他头发上挪开,微笑道:“人,说话是不可以不讲理的。”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你明明叫我自己来,我答应了你。但是你说你动手,我就不愿意了。你要勉强我,你就是在出尔反尔。”
他微微一笑:“那你直接割喉自尽罢。”
“我只答应你砍掉自己的手和舌头,自尽可没有答应,你也说了不杀我。”
“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放掉我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答应别人做事不超过一件。等下次你抓到我的时候,你若叫我自尽,我百分百自尽给你看。”
“说了这么多,你无非就是不想死。”
我扁扁嘴:“有人会想死么。”
他侧过脸,轻笑出声。
白玉般的鼻梁将轻纱高高拱起,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右耳上两颗耳钉,银白莲花,红玉镶嵌花蕊。皎洁银葩下,花蕊散发着明红流光,莲花花瓣闪烁着冰寒的芒彩。
“我要想取你性命,你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紫色的凝眸恍若柔风甘雨。
我一时激动得无以复加,欢呼道:“大美人,你真好!”
此言一出,身上两个地方同时剧痛!
一处是我的腿上。
我真是笨蛋,竟然忘掉了腿上受了伤。
一处是我的脸上。
他竟然甩了我一个耳光。
因为这一锅贴,我猛地摔在了地上。因为摔跤,地上的碎石子又在我身上割裂了不知几个口子。我捂着自己的右脸,火辣辣的疼。
我勉强站起身,勃然大怒。
“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我叫你美人你居然打我!”
啪!
我又一次重重跌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左脸。
这两耳光简直扇得我头昏眼花,我是站也站不起来了。我捂着自己的双颊,不知死活地说:“真是变态,暴力狂!喂,你要打继续打,打好了我再站起来。”
他漠然道:“你若是不胡说,我会打你么。”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
“好了我不说你了。你是丑八怪,可以了吧!”
说完这句话,我里立刻就把脸捂住。
他只冷哼一声。
“随你怎么说。”
我说他是美人,他就打我耳光。我说他变态暴力狂,丑八怪,他就默认。这人的脑子莫非出问题了?别人越骂他越开心?受虐狂?
“这位公子,美人是赞美之词,你懂么。”
我把脸捂得更严实了,冒死说出这句话。
可是久久都没人回答。
我小心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空空如也。
吃力地回到客栈,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吱嘎。走进去,靠在门上,长叹一口气。
“呼……”
“你去哪里了。”
我猛地抬起头——
林轩凤正坐在我的床上。
鉴于以前撒谎过多,此时说着亦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是茅厕啦。”
林轩凤站起身,慢慢朝我走过来,头发披散,睡眼惺忪:“当然是去茅厕?去茅厕用得着把枕头挪到被窝里么。”
我看了看自己的床,心想这下惨了。
我拽紧了衣角,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方法——
“其实刚才有个女飞贼跑过来要抢我的东西。呃,我怕把客栈给弄翻了,然后就把她打了出去。她穷追不舍,我就拿出你送我的刀,和她搏斗了一场。”
林轩凤面无表情地点头。
“后来我胜利了,她跑掉了,可惜她戴着面纱,我什么都看不到。否则我都报官了。哎,我还夸她是美人来着,结果她还打我,你看我脸都红了。”
一边说还一边把脸凑过去给他看。
“一边一巴掌,痛死我了。还丢暗器来杀我,我腿都受伤了。”
看他老不说话,我也急了,埋下头去想啊想。
林轩凤冷笑道:“编好了没有。”
“别吵,我还在编。”
我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正巧碰上了他冰冷的目光,吓得冷汗直流,声音发颤:“轩……轩凤哥……我……我那个……”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林轩凤却捧起了我的脸,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抚过。
“真的红了……疼吗?”
我眨眨眼,用力摇头。
他靠过来,一点一点吻着我被那变态打红的脸。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擦着我脸颊,柔软的唇几乎要融到我发烫的皮肤中去。
晨曦的光华仿佛一瞬间凝聚在他的脸上。
美人痣绛如枫红。
“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我会永远保护你。”
软软的声音在我耳边悄然响起。
一时我竟忘了反抗。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青山如诗,溪水如画。
两岸碧草绿,迎春花绽放。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溪水拍击,哗哗作响。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露了一个尾巴,瞬间消失。
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岸边。
长发如云,笑若春风。
眉间的美人痣仿佛一颗宝石,明媚耀眼。
清脆的声音在青山绿水间呼喊着——
“轩凤哥,轩凤哥!”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少年转过头,微微一笑,柔软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你看,那里有几只青蛙。”
“青蛙有什么好看的?”
“不,仔细看。三只叠在一块的。大青蛙背着小青蛙,小青蛙又背着小小青蛙……”
“啊,真的呢,好好玩哦。”
“那只大青蛙就是师父,小青蛙就是我,小小青蛙会是谁呢。”
“轩凤哥你这笨蛋,你要当青蛙你当,我可不当。”
“所以,无论激流如何汹涌,我们都不会被拆开,会永远保护着彼此。”
我用力将林轩凤推开,有些着急地说:“你出去,你赶快出去。”
林轩凤完全没弄清楚状况。
“快啊,别待在这里了。”一边说一边将他推到了门外。
林轩凤道:“等等,我先帮你把腿伤包扎了。”
我一下关上房门,竭力忍住小腿上的剧痛,倒在了床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的记忆应该是林宇凰的。
为何他的记忆还会存在?身体是他的,记忆也是他的……如果他经过的事我都统统想起了,那我就不再是我自己!
那将会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不是死,是消失。凭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恐慌地抓住了被褥。
我一定要赶快找到《莲翼》,一定。
第七章 燕镜岛
翌日一早,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变成炸药包。
太阳真可把我烤成七分熟的人排,我那狗脾气一爆发,把林轩凤拖了吼一顿。花遗剑装老成,拐弯抹角骂我鸡屁股里掏蛋。林轩凤说我年纪轻,性子急很正常。我撇着嘴角朝他们一笑,真想喊他一声爷爷。一路隔着河岸看去,眼前劈电似的一亮,心情从地狱奔驰到天堂。
乖乖,燕镜岛上全是树桠子,老子有救了!
河岸旁,一渔夫,一渔船。渔夫坐着船,斗笠摇得像风扇。
花遗剑踢着标准正步,到船夫旁,威风凛凛一拱手:“吾等正欲前往燕镜岛,请问阁下可否助载一程?”我一听这话,险些胆汁都笑喷出来,半晌总算忍住,转过忍笑。
渔夫还算买他的帐:“可以是可以,不过传说那岛上闹妖怪。”
花遗剑气势霎时又高了一截:“妖怪何妨?诸灭之!”
渔夫笑道:“那是只虎妖,小伙子筋骨不大,口气不小。”
老头子摆明了不甩花遗剑,林轩凤还自讨苦吃,踏着标准模特步,也跟着过去,声音柔得跟抽了骨似的:“前辈,事关重大,这忙您务必得帮。”于是乎,从腰间掏了几个银子,放在船家手中。
显然老家伙吃林轩凤这一套,摆摆手:“一分不收。”
林轩凤还未开口谢恩,那渔夫又道:“呵,留着买钱纸罢。”
我燃烧了一个早上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扭着霹雳步冲去吼道:“你这老头说话怎么这样的?”
渔夫俩眼儿一翻,鼻孔正对大太阳:“不乐意找别家去!”
这会子好了。林轩凤和花遗剑一起回头看着我,前者担忧后者怒。姑奶奶爷爷的,我忍!憋屈着道歉,腹诽腹诽再腹诽。那渔夫拽得下巴都要正对太阳了,收绳子,踩住船头:“上去吧。”
花遗剑轻轻一跃,大麻雀似的,跳到船上。
渔夫抚掌道:“好身手。”
花遗剑只微笑一下,坐在船尾靠右侧。
林轩凤爪子一挥,牵住我的手,欲扶我上去。姑奶奶爷爷的,大花姑娘要牵我,我肯定变成了林弟弟,身子一软倒过去。但是换了这小子,我,我还是自己来好了。
刚挣脱他跳上船,船身立刻剧烈摇摆。
我跟着摇,不倒翁似的,一边发出无规则的叫声:“哇……哇……”
林轩凤变成花蝴蝶,轻盈一飞,跳到我身边,伸手抱住我的腰,温温柔柔一句话蹦出:“小心点。”我禁不住一抖。这大热天的,竟会冒虚汗。
渔夫拿草帽闪闪风,颇老成的来一句:“小伙子年轻气盛,呵。”
我的脸顿时烫到可以烧鸡。
船夫将绳子盘在船头,把船橹撑起来,用力在水中一荡,整只船哗啦一声,烧了屁股似的冲出去。我一个不防,险些塔墩,肚子一挺,像孕妇。一时形象也顾不上,抓住林轩凤的衣角,咆哮一声。林轩凤又趁机把他凰弟弟的油揩光,腰杆子上尻子上,几把摸下去。
船夫划着船,笑得不像好人:“几位公子若是想去游玩,可真找错了地方。”
花遗剑一腿跨在船板上,双目远视装深沉。
还是小林子有礼貌,微笑回答:“不是。”
我在船尾的中间,翘着二郎腿腿,扯了衣领扇风,使出吃奶的力气,呼哧呼哧叫了老半天,还是没点效果:“哎,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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