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2005夏至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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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2005夏至未至-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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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的时候,冯翼已经倒在了地上。现场安静而无声,陆之昂面无表情的脸是无声的,冯晓翼扭曲痛苦的脸是无声了。  
  立夏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甚至微微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因为太过荒唐,她想,这是梦吧,肯定是场梦,等下肯定会有人过来捅我一刀的,然后这个梦就醒了。  
  而这次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傅小司,那声哭着吼出来的“你他妈的在做什么啊广告,在所有的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拉着陆之昂朝门外跑了,之后遇见也反应过来,越过栏杆跳出展区迅速地追了出去。  
  傅小司扯着陆之昂飞快地出了展区的大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清醒了,这是杀人啊,是杀人啊,不再是简单的打架了。  
  遇见清醒过来了。  
  立夏也清醒过来了。  
  会展中心所有的保安都清醒过来了。  
  在傅小司和陆之昂跑出大门的瞬间,遇见用力地把两扇门关起来,在关上的瞬间对傅小司吼了句“一定要帮他跑出去”之后,遇见就死死地堵在那里。保安过来拉扯着她,可是她的手还是死死地抓着门。因为她知道,现在是最麻烦的时候,帮他们多争取一秒钟,也就多一秒可以跑出去的希望。
可是保安越来越多,因为是刑事案件的关系,保安直接拿出了警棍,遇见最后的感觉是头上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然后死死地拉着大门的手就没力了。大门被猛地拉开。  
  立夏跑过去把遇见抱起来的时候,看到遇见头发里流出来的黏稠的血,立夏心里像是有无数千万重的锤子在一下一下地敲打下来。  
  遇见抓了抓立夏的手,示意她靠近,在她的耳朵边上小声地说了句,叫陆之昂有多远跑多远……然后就在立夏的怀里昏过去了。  
那些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立夏眼睛里涌出来,大颗大颗地掉在遇见脸上,流下来的血被泪水冲开来,变得不再黏稠。  
  周围的记者还在不断拍着照片,闪光灯不断地晃着立夏的眼睛。  
  立夏摸出电话,哆嗦着打给段桥,电话还没有接通,立夏就开始语无伦次地边哭边说,段桥,快点叫救护车,快点啊,遇见流了好多血!段桥你帮帮小司他们啊!段桥遇见在这里啊你快点过来啊!段桥你快点来啊,我好害怕啊!遇见她听不到我说话啊!  
  那些哭声喊夹杂在话语里,带着抽泣的声音通过手机的信号传递出去,而那些嘶哑的哭声,回荡在会展中心高高的穹顶上。  
  所有的保安都已经去追傅小司和陆之昂了,留在现场的,只有那些记者。  
  有几个女记者已经不下去悄悄地离开了。而那些喜欢着小司的读者都哭了。立夏看着他们的脸,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只是那一天,所有人都听到了立夏回响在空荡荡的展厅里的哭泣,那是所有人一听过,就再也不会忘记的伤痛,和愤怒。  
  傅小司拉着陆之昂发疯一样地朝外面冲,脑子里无数混乱的想法,只有一个是最清晰的,那就是遇见在关上门的刹那他吼的那句  “一定要帮他跑出去”。  
  一定要帮他跑出去!  
  后面的保安的脚步声已经可以听得到了,而面前是走廊通向外面的大门,傅小司拉开门然后把陆之昂丢了出去,大声吼着,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外面的陆之昂回过头来,眼泪弄脏了他年轻而英俊的脸。那些伤心的表情在瞬间被放大定格,是世界唯一剩下的情绪。  
  X你妈的,你快点跑啊!快跑啊!  
  傅小司把门用力地合上,回过头,走廊的那边十多个保安拿着警棍跑过来。傅小司安静地站了三秒钟,然后把眼睛一闭,双手用力地抓紧了门的把手。  
  之昂,我不知道可以拉住这扇门多久,可是,你一定要跑,你一定要逃得越远越好。  
  傅小司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刚才那扇门边上,头顶发出剧痛,伸手摸上去一脑袋的血,思绪乱成一片,甚至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刚刚还在新闻发布会 ,立夏和遇见还会在下面,陆之昂还坐在旁边……陆之昂!  
  脑子里发出剧痛。傅小司站起来朝外跑。  
  他也不知道朝哪里跑,脚下却无法停下来。陆之昂,你在哪儿?  
  冲过车流汹涌的路口,无数的红绿灯,无数的行人匆忙的身影麻木的面容。陆之昂,你在哪儿?  
  转过街角,绕过围墙。无数的便利店,一两个书店。一家卖早点的铺子关上了门。陆之昂,你在哪儿?  
  跑得全身像失去了力气。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中间,周围是喧闹的霓虹和光涌的人群。整个城市繁忙地运转着。傅小司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多年前发过的“不再哭泣”的誓言不知道抛了多远,身体里的悲伤像是汹涌的潮水一样升起来。水拉线突破“异常”、“危险”,逐渐逼近警戒线。  
  陆之昂你她妈大傻B啊!  
  你以前说过长生不老是个多么可怕的词话,因为心爱的人和好朋友都不在人世了,活着也很无趣。可是现在,你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以后的日子,如同长出不老般,漫长的日子,没有你和我打架斗嘴,谁要去过啊!  
  一个站在路中间流眼泪的大男人有多恶心?非常恶心!可是也管不了,那些荣辱和面子与陆之昂比较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泪水一行一行地滚下来,喉咙被人抓紧,发不出声音,呼吸断断续续。傅小司呆呆地站在路口,觉得淹没自己的泪水像是一条流淌在身上的悲伤的河,从身体流向地面,把整个城市淹没起来。水面越来越高,那些城市喧嚣的声音就埋在水面下渐渐消失,整个城市越来越安静,最后变得鸦雀无声。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句又一句哽咽的呼唤在小声地重复着,带着山谷的回音回响在城市暗红色的天空上丰——  
  小昂,你在哪儿啊……  
  小昂,你在哪儿……  
  我累了,找不动了,你出来吧……  
  算我输了你快点出来吧……好吗……  
  你不要消失不见啊……不要不见啊……让我打到你吧……  
  不要离开,你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你好意思再离开一次么……  
  小昂,我站累了,你在哪儿……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深夜了,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警察。傅小司正想揉一下淤血的眼角,冰凉的手铐瞬间就铐上了自己的手腕。  
  拘留所里,傅小司一进去就看到了头上包着纱布的遇见。  
  “你没事吧?”  
  “没事,”遇见站起来,低声说,“你呢?”  
  傅小司做了个“没有抓住”的表情。然后就坐下来。旁边还有那几个闹事的人。  
  先是对那些闹事的人的问话:  
  你们为什么要去挑衅傅小司?  
  有人给我们一人五百块,叫我们负责去闹场子就行。  
给你们钱的人是谁?  
  不知道,电话里是个女的。钱是放在我们住的楼下信箱里的。  
不记得电话号码?  
  不记得,每次电话号码都不一样,应该是换着公用电话打的吧。  
  ……  
  而对于傅小司和遇见的问话,一直围绕着“陆之昂去了哪里”来进行。说了无数遍不知道之后,警察也问烦了,撂下一句“拘留二十四小时”就出去了。  
  傅小司和遇见从拘留所里出来,一跨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了一整天的立夏和段桥。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其实,四个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  
  遇见被段桥紧紧地抱在怀里,脖子里是他流进来的滚烫的眼泪。遇见闻到段桥头上熟悉的味道,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而立夏,站在傅小司的面前,看着他头上还没有及清理的脏东西,看着他被脏水湿的西装发出恶臭的味道,立夏觉得比有人在拿刀捅自己都难受。  
  傅小司看着立夏,眼里泪光慢慢地浮现出来,他哽咽着说,我也好想抱抱你,可是,我太脏了。  
  浴室里一直响着哗哗的水声。  
  立夏看了看表,已经洗了两小时了。立夏走到浴室门外敲门,可是里面除了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立夏心里发慌,声音颤抖地 问,小司,你在干吗?  
  没人回答。  
  小司?  
  那些曾经在脑海里留下的种种画面在一瞬间浮现出来。立夏吓得踢开了门。  
  眼前,傅小司蜷缩着蹲在墙角,抱着膝盖,手中的花洒一直往外喷着水。  
  傅小司抬起头,是那张记忆里十六岁时的脸,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他喃喃地说,洗不干净了,太脏了。  
  洗不干净了。  
  太脏了。  
  立夏静静地关上门。两行眼泪流下来。  
  回到工作室的房间,手机震动起来。  
  立夏,我是七七。  
  嗯。七七,什么事?  
  小司的事,我刚刚看新闻了……  
  七七,我好想哭……  
  立夏……你现在可以出来和我谈谈么?  
  改天好么?现在我想陪陪小同。  
  最好就今天吧。因为也是关于小司的事情。  
  什么事?很急么?  
  嗯。也算比较急吧。因为我现在肚子里,有傅小司的孩子。



2003夏至·芦苇·短松冈

那些盛开在记忆里的夏天,  
  在年华里撒落了一整片的花朵。  
  所有的歌声都在一瞬间失去音符,世界从此丧失听觉。  
  所有的色彩都在一瞬间褪去光泽,世界从此失去视觉。  
  而你依然站立在安静的黑白映画。  
  那些匆忙跑远的岁月,  
  它们又重新回来了。  
  可是匆忙跑远的你,  
  却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  
  他们说的那些传奇,  
  是你么?  
  他们讲的那些故事,  
  是你么?  
  那些香樟的阴影里铭记的眼泪和年华,  
  是年少而冲动的我们么?  
  咖啡吧里,七七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靠着街边的落地窗。看到立夏走进来,她站起来朝立夏挥手。  
  眼前的七七年轻漂亮,而立夏在坐下来的时候,甚至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脑子里还是回荡着电话里她最后的那句&;quot;我现在肚子里,有傅小司的孩子&;quot;。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瞬间将立夏的声带剥夺,张着口,却无声发出任何声音。  
  在张了好多次口之后,那一句&;quot;是……什么时候的事情&;quot;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立夏自己听到都觉得可笑,完全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quot;是什么时候的事情?&;quot;这句话仔细想来都让立夏觉得肮脏。  
  &;quot;就是在《屿》的第三本画集首发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提前去了武汉,那天晚上正好我找小司喝酒。他因为正在为抄袭的事情烦心,所以就喝多了,&;quot;七七低着头,也听不出话里是什么口气,&;quot;而那天……我也喝多了,所以,后来就一起去了酒店……&;quot;  
  &;quot;够了。&;quot;不想再听下去。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恶心。  
  &;quot;立夏你恨我吗?&;quot;七七抬起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立夏看着她,心里一片空白。恨七七吗?还是应该恨傅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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