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贫富之间的天壤之别吗?当她在安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豪华的会客厅中等待和安达业的会面时,乐鱼颇为嘲讽地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不过这种淡淡的嘲讽在和安达业正式见面之后,变成了强烈的憎厌。
安达业约见她的目的非常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你不适合做安家的媳妇,所以必须离开我的儿子。”
等一等,这位安伯父是不是生意太多,脑子混乱了?乐鱼挺直身体,眼睛越瞪越大,“伯父,我想你误会……”
“是不是误会我自己会判断。”安达业打断了乐鱼。刚才在餐厅,安晴明对水柔的冷淡显而易见,由此更让他认定水柔所言属实,晴明是被乐鱼迷惑了。
这个男人,刚愎自用得很。乐鱼不爽地低头撇了撇嘴,看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忍耐了下来。
“乐小姐,我开诚布公地和你说吧,晴明是安氏的继承人,他的婚姻建立在双方互惠的前提下。”说到此处,安达业有刹那恍惚。这些话以前也有人说过。对,是自己的父亲。
“伯父的意思,就是说灰姑娘的故事只是童话而已,我没理解错吧?”乐鱼默念“忍”字诀,警告自己冷静。现在的局面是安伯父和水柔完全把自己当作想钓金龟婿的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视为狡辩,这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呢。天地良心,她对安晴明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她的回答让安达业又是一阵恍惚,多年前同样有人说过这句话。难道说历史总是惊人地巧合?可笑啊,爱情到最后仍然敌不过权势金钱,他就是最好的例子。一瞬间,安达业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后开了一张支票,然后递给乐鱼。
“乐小姐,这是一张十万元的支票。只要你离开我的儿子,这笔钱就是你的。”安达业的口气漫不经心。
乐鱼快不行了,简直要被对方的侮辱给气死了。她的眼神忽变,冷淡而讥诮,“伯父,令公子难道只值这么多?”
果然,又是一个妄想嫁入豪门做少奶奶的人。安达业将支票放在玻璃茶几上,推到乐鱼面前,“乐小姐,今天拒绝的话,那么将来你会百分百一无所获。”他绝对不会允许儿子娶一个对家族毫无贡献的女人回来。
乐鱼叹了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伯父的潜台词应该是这样没错吧。”她伸出手,拿起轻飘飘的支票,“那么,谢了。”
说不清为何,安达业的心头升起一丝失望。或许在他潜意识中,他希望看到的是乐鱼决然拒绝。可惜,拜金女永远层出不穷。
“告辞。”乐鱼将支票收好,站起回身,“不用送了。”
“乐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他摸出一支雪茄,用打火机点燃,“你真心喜欢过晴明吗?”
她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含笑,“这个问题,没必要知道。”她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走出安氏集团气派的商务楼,乐鱼找了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安晴明。他正在上课,压低了声音回她的电话。
“呃,我骗到一笔巨款,找你分赃。”她的语气很轻松,心想安晴明听到自己老爸误会两人关系,从而想用钱解决问题的消息,一定会乐不可支。虽然安伯父的做法有侮辱人的意思,不过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乐鱼很轻易就将不快轻轻抛诸脑后了。
“分赃?”他不明白,低声问道。距离中午两人分手不过两个小时,她说的骗到巨款是怎么回事?
“下课后,你到我家来,详细跟你说。我去便利店应征先。”乐鱼匆匆报了自己的住址,挂断了电话。
安晴明在笔记本上记下乐鱼的地址,身边的水柔自从他接起电话后就明显地坐立不安。他半转过脸,深邃的眼睛中满是怀疑。
“水柔,你对爸爸说了什么?”因为在课堂上,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耳语。
水柔正在写笔记的手猛地顿住,不过很快恢复常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回避了他的问题,“我和Uncle无话不谈,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好一个“无话不谈”!安晴明微微冷笑,不再问下去了。
九十分钟的课程结束后,水柔整理完桌上的课本。见他拿着书准备离去,她出声问道:“部长通知今天有社团活动,你去不去?”
“我的手这个样子,去了也没用。”他揶揄,似乎在嘲笑她找了一个极烂的借口。
她半垂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垂落胸前,“上课时的电话是乐鱼打来的吧?”水柔的语气柔媚,却冰冷刺骨。这是出身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惯常的说话语调,让你无法讨厌的不寒而栗。
安晴明对这种语气习以为常了,母亲也好,平时接触到的一些名门淑女也好,大家讽刺或训斥仆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装腔作势,他真的很厌倦了。
他拒绝回答,转身往教室门口走。
“无论如何,你都会去见她,是不是?”水柔的脸色异常苍白,被嫉妒啃噬的灵魂让她不顾一切地尖叫嘶吼:“她看中的只是安家的钱,你清醒一点!”
安晴明无动于衷,脚步不停,“水柔,别让我对你失望。”他丢过来极为冷淡的一句话。
她望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嘴角的浅笑显出了一丝残忍,“晴明,真正让你失望的人,不会是我。”
安达业想用钱打发乐鱼的计划,水柔一早就知道。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一切感情都可以用钱买断。自己的哥哥,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不般配的女生,结果那个女孩还不是拿了一笔钱后自动消失了。
这个世上高喊“爱情万岁”的人很多,但不喊口号却非常爱钱的人更多。
晴明,乐鱼是这么拼命想要赚钱的人哪。你以为她会为了你们看不见的未来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巨款吗?
我才不信!
安晴明按着地址找到乐鱼所住的大楼,破旧的外观让从小住惯豪华别墅的他大吃了一惊。走道上堆叠的杂物让他有无从下脚之感,不由自主用左手撑住了楼梯扶手。
天啊,一手都是灰。安晴明好不容易撑到六楼,她居然还没回来。
不会是放他鸽子吧?楼内弥漫着一股灰尘扬起后的味道,呛得他喉咙痛。安大少爷几乎用跑的速度冲下了六楼,然后直奔楼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开什么玩笑,这种地方可以住人吗?
他听到跑步过来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正朝自己奔过来的乐鱼,“嘿,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她的心情好像不错,仰着笑脸和他大声打招呼。
“有什么事找我?”他对电话里听到的“分赃”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问。
“上去坐坐。”乐鱼手里提着一袋蔬菜,“顺便留下来吃晚饭。”她笑吟吟转身。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安晴明更加不解,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再一想到又要爬上六楼,而且还是那么肮脏的楼道,他连忙叫住她。
“先说到底是什么事。”
“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大少爷。”既然他想先听理由,乐鱼在街边的花坛铁栏上坐下,“你爸爸和我谈过话了。”
安晴明心中一惊,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他已然猜到父亲做了什么。没想到老爸动作那么快,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爸爸和水柔的表现和平时没有分别。难怪商场上众所周知安达业是个莫测高深的人,身为他儿子的自己都无法预测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你所说的巨款,是老爸给你的?”他的心脏仿佛被插了一把刀,生生地疼痛。
乐鱼点了点头,“你爸爸以为我们是一对,先和我说了一大通我们不相配的话。”她轻轻踢他的脚,示意安晴明注意自己说的话,“好好笑,我们什么时候给别人这种错觉的?”
只是错觉?心里顿时一空,失落落的空虚感浮了上来,安晴明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除了沉没之外再无其他了。难道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对于她自己是毫无特别的存在?
漂亮的脸庞挂着一抹十足讥讽的微笑,他在她身边坐下了,“多少?”
乐鱼从牛仔裤袋里拿出支票给他看,“对于我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看到他的表情,她的心情没来由一沉。不对,不应该是这种近乎心痛的感觉。乐鱼甩甩头,“安晴明,一人一半好不好?”
“乐鱼,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他看着前方,用轻柔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接受支票,让别人看不起?”
安晴明话语中的轻蔑昭然若揭,虽然他使用的语气异常温和。乐鱼被刺伤了,她没想到安晴明居然也用同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好问题。”她冷冷一笑,“因为我需要钱,因为我很穷,因为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企图,所以这笔钱不拿白不拿。你听明白了?”
根本没有企图!原来是这样。所有的心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和她无关。所以她才能拿得理直气壮,原因就是根本不爱。安晴明哈哈大笑起来,但眼神始终冰冷彻骨。
他的笑声听上去凄凉无比,乐鱼的心莫名疼痛。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了,她倔强地选择了沉默。
“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他站起了身,不再看她。
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乐鱼的眼泪不由掉了下来。她弯腰抱住了膝盖,无声地哭泣。
从今往后,不再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之后,自己会心痛到恨不能死过去?安晴明,这笔钱你以为我真的会要?在你眼里,我只是这样的人吗?
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出现在她眼前,是不是安晴明?乐鱼猛然抬起头,在看清面前的男生后神情黯然。
白意迟来了一会儿,正巧听到他们的后半段对话。听到乐鱼接受了安晴明父亲的支票时,他的直觉是骗人。等到她在安晴明离开后流露出那么悲伤的模样,白意迟的情绪持续低落。
“再哭的话,我会看不起你。”他粗声说道。还是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恍若驱散乌云的阳光一般。
乐鱼委屈地扁了扁嘴,狠狠用手背去擦眼泪。不行,她忍不住,“看不起就看不起。”扔下赌气话,乐鱼拎起地上的塑料袋,跑进了大楼。白意迟自然追了上去,让她一个人流眼泪,他做不到。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抱着母亲的照片不停地流泪。也许是一直积压着的心酸在这件事的刺激下总爆发了,乐鱼难过得肝肠寸断。白意迟手足无措地坐在她身边,终于将她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不是爱慕虚荣贪钱的女孩。你会接受,是因为你认为自己和安晴明清清白白。”白意迟安慰着她,感觉到怀中的她渐渐止住了啜泣。
“谢谢你。”她清醒过来,离开了他的怀抱。怀中一空,留给他的是空荡荡的失落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已成为他的牵挂。
“我真的很没用,为这点小事就哭鼻子。”乐鱼红着眼圈不好意思地用纸巾醒鼻子,看着照片上含笑的母亲,“这样软弱,怎么能找到爸爸,妈妈会这么说吧?”
“爸爸?”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个话题。
“嗯,我不知道爸爸是谁,一直想找到他。”说起别的,似乎能让她暂时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乐鱼起身给白意迟倒了一杯水,接着说下去,“妈妈不肯告诉我爸爸是谁,她在世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