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那很痛苦,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我会让那边安排好的。”陈文强说道:“你们尽管去,不要有别的顾虑。船呢,就坐顺航公司的,直达,方便又安全。”
“谢谢您,陈先生。”阿萱眨了眨眼睛,抿嘴笑了笑。
……………
从更深层的目的来看,中国人抵制美国货其实反对的是更广泛的帝国主义,他们要为捍卫中国的尊严而干一场。只不过,当时中国人手里的办法不多。而义和团式的排外,造成的严重后果只有中国人自己去买单。
所以,中国人需要一种比义和团式排外来得更老练、更成熟的手段。他们准备争取一次不太大的胜利,哪怕是经济领域的微弱抵制,以鼓励当时国内爱国热情的飙升,针对美国货的抵制则适逢其时。
而就在抵制运动面临着分化和瓦解的时候,陈文强却引导着上海商会将其更加深入持久地进行了下去。报纸媒体上,有“渔父”在分析形势,在指导方向;实际运作上,则有陈文强的长袖善舞和舌绽莲花。
首先是向国内求援的北美华商,接到上海商会的电报后,集资百万美元,以支持抵制运动的进行;其次是中侨合资银行与张氏兄弟在苏门答腊的日向银行实现了战略合作,共同出资一百五十万美元购买大商人手中的存货;陈文强又从王鸿图手中借款五十万,从上海商会各成员手中筹集五十万,自己再出资五十万。
总共四百万美元的投入,算是暂时解决了存货大商人的资金问题,使抵制运动能够在上海这个首发地持续下去。况且,陈文强还在暗中放了话,有困难可以提出来,大家想办法解决。可要是擅自退出抵制运动,甚至暗中破坏,那他以后就不要想在上海滩立足了。
存货能出手一半,政府又是默许态度,再有陈文强赤×裸裸的威胁,上海的美货大商人还真就没有谁敢中途退出。分化瓦解刚刚出现苗头,便被陈文强的运作之下给消灭了。
“美国对待中国人民极不公正,严重侵犯华人权利。”
“如待人不公正就不能期待得到公正的待遇。”
“这将是一场非暴力的抵制,而不是热闹的流血。”
“不要去考虑是否有希望获得成功,而要借此发起国民爱同胞抵外力之感情。”
“持续的热情,精诚的团结,将是国人奋发而起的两件武器。现在,正是向列强展示两件武器威力的时候。坚持下去,让他们引以为戒,莫要再轻侮国人。”
渔父在报纸上大声地鼓与呼,俨然成了抵制运动的喉舌和风向标,并因此而声名大振,政治资本捞得实在。
陈文强则暗中运作,一是在崖州把一桶桶美孚煤油换上华龙商标,返销国内,用真真假假的国货侵夺着市场;二是联合轻工纺织行业的大小老板,借机扩大生产,弥补美国洋布被抵制所出现的市场缺额;三是联系泰国、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华商,采购稻米,以米代面,使市面粮食价格不致暴涨。
显然,明智的中国人其实也看得明白,即使再强烈的抵制,对于美国人的排华政策也是微弱的抵抗。连运动的坚决支持者陈文强也承认,抵货可能无法迫使美国废除禁约。但一是为了日后的经济利益,二来也是对这种非暴力手段所能达到效果的检验和预演。如果美国的对华经济因此受到很大影响,其他列强也会有所忌惮,不再敢目中无人。
拿破仑曾说,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但他没有看到,西陆各方列强,挥舞着工业革命后先进的火炮利器,对这头狮子耀武扬威。猎人们的心思是矛盾的,一方面当然想让整个中国成为自己的晚餐;而另一方面,没有哪个国家有实力吞并统治整个中国。而更不要忘了,盯着这头狮子的,远不止一个猎人。
彼进此退,列强在中国的利益既有共同点,又相互排挤竞争,矛盾和倾轧在所难免。
而陈文强利用自己的人脉,利用国人沸腾的情绪,将抵制美货运动的大旗继续高高擎起。而这场抵制运动所体现出的持久热情,不仅令美国人感到吃惊,也让满清政府和众列强吃惊不小。
八月底,满清政府的骑墙派停止了观望。他们与美国达成默契,前者答应迅速扑灭反美运动,美国则允诺修改排华法。
按照常理来说,政府的明确态度对于抵制运动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毕竟,运动的发展很容易受政治大气候的影响。而且,如果成功的希望渺茫,一般人也就不再会有参加的热情。
但抵制运动并没有因为政府的态度而有所改变。况且,这场抵制运动的性质是民间自发的,而不是政府引导的,政府的镇压落不到实处。而最易出现分化瓦解的大商人不敢退出,小商人、市民的热情依旧。特别是广州,由于广东是美洲移民的主要输出地区,当地的老百姓对于《排华法案》的感受更直接,抵制也就更积极。
罗斯福让正在东亚访问的副总统塔夫脱带着他的女儿造访广东,与地方政府交涉,平息那里的抵制活动。但塔夫脱的广州之行不但无功而返,女儿艾里斯还给罗斯福捎去了不好的消息:广州人对于美国人很不友好。
一盘散沙似的中国人能如此团结,不仅令美国感到惊讶,连一向这样认为的众列强也刮目相看。
《泰晤士报》驻华首席记者莫理循就比较清醒地指出:这场抵制美货运动不论成功与否,持续的时间和力度,以及全民参与的热情,已经证明中国民族主义的觉醒,而一件可以针对任何于中国不利的国家的武器正在被中国人所掌握。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样的运动将被中国人越来越老练地使用,成为弱者反抗强者的有力手段。
到了九月,罗斯福连续召开几次内阁会议,讨论排华问题。他并不准备从根本上废除排华法,而只打算在执法上做点文章。他建议国会对原有的法令略加修改,规定除劳工外,其他华人均可入境,且优待往美华商及游历者。
满清政府也派出官员,来到上海,与上海总商会进行商议,要求他们率先结束这场抵制运动,并通电全国各商埠,但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因为,抵制运动的坚定支持者,并为之奔走筹措资金的陈文强并不在上海,他已经前往琼州,指导崖州石化最后的试车投产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暗杀行动
“抟沙有愿兴亡楚,博浪无锥击暴秦!”
武装暴动与政治暗杀,是清末革命党人的既定方针。政治暗杀,又似乎是革命之先导,是唤起民众之方式,是推翻专制政体的手段。
尽管陈文强认为单纯依靠政治暗杀的激情,是不能够取得革命的胜利。但他相信暗杀能起到一定的震慑和扰乱敌人的作用,且在革命影响上积极作用大于消极作用。
而作出离沪赴琼的假象后,陈文强化装而行,带着阿猫、冯义等人潜至下关附近,实施他第一次的暗杀行动。目标则是以钦差大臣身份南下,巡查各省军事财政,搜刮钱财的铁良。
爱新觉罗氏入关一百七十年来,其子孙是越来越差劲,酒囊饭袋就算是出息的了,庸庸碌碌之辈,不在话下。到了晚清,就全靠汉人替大清拉车,才又维持了几十年。前有曾国藩、左宗棠,后有李鸿章、袁世凯、张之洞,如果没有这些汉臣,满清在太平天国时便可能轰然倒塌了。
而铁良其人,却实在是满清皇室中的基因变异之物种。若论能力,似乎不在袁世凯之下,被革命党称之为“亡汉族者”,意思是说将来灭亡汉族希望的人,一定是他,因为这个家伙有可能重振爱新觉罗氏,说不定会把清廷的统治再延续个一二百年。
无论对于贸易、税收,还是陆海军建制、训练等,铁良“皆深研之而沿窥其奥秘”。根据美国驻南京副领事Gracey的说法,铁良是一位“能干、头脑清楚、聪明敏锐、性格果断”的强势官员。
况且,铁良仇视猜忌汉官,还是坚定维护朝廷旧制的顽固派。为了训练旗兵,铁良这厮几乎将东南财税搜刮一空,他从上海制造局弄走了八十万,从江海关提去了七十八万,又从其他各地敛得百数十万不等;在小站练兵时,铁良为襄办,名义上是协助袁世凯办理各项练兵事宜,其实是暗中监视。
总之,铁良这个人很优秀,能力很强,又是顽固派,如果干掉这个家伙,革命的进程将更加顺利。
同时,陈文强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暗杀,也与东京同盟会的成立有关系。虽然都是革命党,但争夺会员,扩充势力,并占据革命主导,复兴会与同盟会却还有着竞争的关系。
只不过复兴会在有意隐藏实力,刚刚成立的同盟会却风头很盛。说不得,复兴会便要做出几件大事来,振作声威,扩大影响。同时,暗杀行动也是对复兴会内部急躁情绪的一种安抚。所以,暗杀的目标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陈文强负责的则是最大、最难搞的。
下关地处南京城西北部,濒江依城,重要的水陆码头,素有“金陵北大门”之称。其时,两江总督已不是李兴锐,复兴会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
刺杀的困难是显而易见的,这也就是陈文强要亲自出马的原因所在。当然,如果是按照普通革命党人的刺杀模式,只管成功,不管身后,自然是容易了。可在陈文强看来,那是死士,有些贬低了杀手的专业素质。
而专业人士通常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一旦遇到能够发挥他们专业能力的时候,就会按捺不住,跃跃欲试,手心发痒且食指大动。比如专业型的革命家,一听说革命就激动不已;而一个专业的军事家,则一听说打仗就兴奋得全身颤抖。
所以,越是有挑战性,陈文强越要去尝试,由此造成的影响自然也是更大,更轰动。
……………。
翻过一个野草丛生的小山包,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一条清清的小河从旁边潺潺流进,河岸上长着几棵大树。陈文强示意众人停下休息,独自坐在大树下思索着行动的细节。
阿猫、冯义酷热难耐,得到陈文强的允许后,便下到河里洗澡。两人几乎脱得精光,掬起一捧捧水向身上泼,互相逗着乐。
罗登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轻轻溜下了河岸。他脱光了衣服,又觉得有点难为情,便穿着裤头走进了水里,象别人那样,蹲在激流中向身上撩水,时而也潜身于清凉的河水中。河水冲刷着发烫的皮肤,使他感到格外舒服。
他喜欢水,喜欢康涅狄格州清澈透明的湖泊;喜欢大海那扑打在岸上的浪花,他也喜欢海滩。望着微微抖动的水面上泛起的斑斑亮点,罗登享受着水中这令人惬意的时刻。
直到一种朦胧不安的感觉把罗登从沉思中唤醒,他发现阿猫和冯义正盯着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罗登看了看自己湿淋淋的身子。他们是在看他的短裤,还是在欣赏他从胸口一直延伸到大腿根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