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陈文强提出了合资开办大银行,并将去南洋筹集资金招募人才。消息传开,上海滩的巨商大贾特别关注,特别是甬商、苏商集团,都派出代表,提前与陈文强洽谈,表示了参股的意向。
当时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中国新式银行,包括中外合办、“官办”银行,仅诞生了华俄、中国通商、中国华商、大清等数家银行。如果陈文强所倡议的这家银行能够顺利开办,则将是中国第一家华资商业银行,且将是不同于旧式钱庄运营方式的新式银行。
于是,在陈文强行前的两天里,便是应酬不断。现在,他正身处虞洽卿、吴传基、李厚垣、方舜年、严义彬等甬商举办的酒会之中。
上海与宁波交通便利,自清中叶以来,旅沪甬商一直是活跃于上海的一个颇具实力的商人群体。19世纪后半叶后,宁波帮的实力已遍及上海近代工矿航运及公用事业,也就急需获得金融业的支持。此前,虞洽卿曾组织上海工商业人士赴日考察,对用资本主义经营方式经营企业产生了深刻的印象,有了开办银行的想法。
所以,陈文强要开办合资商业银行的消息一出来,虞洽卿所代表的甬商集团是最为积极、最为支持的。
西方的模式或许是为了让陈文强这个假海归更舒适,所以采用了与西餐会、酒会类似的模式。只是在陈文强眼中看来,其中的长袍马褂、辫子小帽着实有些不伦不类,所谓的名媛淑女也不过如此。他倒是更愿意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奇异的风景。
中国人精明,却缺乏大智慧,有些时候其说精明,不如说滑头;与其说精明,不如说世故;与其说精明,不如说是钻营和算计;与其说精明,不如说没有远见,只顾眼前利益。
虞洽卿,自幼家境贫寒,少年时只身到上海瑞康颜料行学生意,多次为老板出谋划策,使小小的瑞康颜料行在上海滩剧烈的商品竞争中化险为夷,站稳了脚跟,很为后来者效法和称道。而且能挺身而出,在公堂上据理力争,为维护中国人的尊严仗义执言,倒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物。
朱葆三,勤奋敬业,从小伙计干起,补习各种有关的商业知识,举凡珠算、语文、大楷、记账、商业尺牍等课程。由于工钱少,上不起英语补习夜校,他接连好几个夜晚来到夜校门前,终于找到一个学生,每月给他五角钱,拜他做“小先生”,让“小先生”每天夜里放学后,再把学到的英语教给他。一年下来,朱葆三竟然真的学到一些英语会话,可与外商在生意场上勉强打打交道,从此大展宏图。
陈春澜,也是出身贫穷,但却禀性善良,将自己做伙计几年辛苦攒下的三百两银子借给一个名叫约瑟夫的破产德国人作回家的路费。五年后,约瑟夫重返上海,送给其四船呢绒,并帮助陈春澜租好铺面,扶持他开了一家专营德国呢绒的商行以作报答。陈春澜一夜之间暴发当老板的事情在上海滩传开后,不少外国人知道他善良诚实,都来和他做生意……
会聚于此的商人个个身价不菲,这也显示出甬商在上海的地位。宁波自古以来有经商的传统,在**战争之前,宁波是一个重要的贸易港口。上海开埠后,宁波港的地位急剧下降。而宁波商人利用地缘上的优势,纷纷抢滩上海。宁波商人从事商业活动的时间较长,资金较为宽裕,所开设的钱庄也居于前列。
清末时,在上海的宁波秦家、镇海方家、李家和叶家、慈溪董家、湖州许家、洞庭山严家和万家、苏州程家九大钱庄家族中,宁波籍(含镇海、慈溪)就占了五家。同时,以宁波商人为首开设的上海钱业公所,以及自身的同乡会组织——四明公所、宁波旅沪同乡会,构成了一个紧密地互助协调系统,把宁波商人的财力、人脉尽可能得集中起来,从而确立了宁波帮在上海商界的支配地位。
其实,陈文强要开办银行,并不认为在资金方面会有很大困难。但如果能借助江浙、闽粤商人现成的经营网络和人脉,银行的网点便可一下子占领东南、西南两个区域,省去了自行建设发展的大量成本和时间。
当然,陈文强只需要那些守规则的、有眼光的商人加盟,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现代经济大潮的洗礼吧,相信没有几个能在外资银行的挤压中挺过来的。
而所谓的合资入股本就是双向选择,不光这些巨商大贾在权衡利弊得失,陈文强一边含笑应酬,一边也在观察着他们的言行。即便不参与合资银行,哪些人可以长远共处,哪些人可以成为他的产业链条中的一环,他在心里做着初步的判断。
第六十三章 问题和展望
只不过,陈文强是一个人来参加聚会的,而且始料不及的是竟有人专门要借此机会来为他这个迅猛升起工商新星来介绍婚姻。所以,陈文强现在很后悔没带个善于应酬的女伴过来。于是,他只好脸上带着笑容,好象很感兴趣地倾听着一位珠光宝气,体态却有些肥胖,而且有进一步变为臃肿趋势的女士在说话。
陈文强并非不能,而是觉得浪费时间向这位女士解释比较复杂的问题完全没有必要。或许她的智慧十分高,但是由于长期太过优裕的生活,使她没有多动脑筋的机会,所以自然会变得不甚灵敏。当然,这位少奶奶想让他注意的焦点也应该是她身边的西式打扮的少女。
说实话,那位美丽的少女,确实很美貌,她的美貌,远在她身上所佩戴的过量的名贵饰物之上。可是,她自己却显然不知道,因为她正以一切可能的动作,有意无意地在炫耀她手指上的几只极大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她那稍带着三分稚气的动人的笑容。
“我家阿萱正在圣玛利亚女校学习钢琴和英语,成绩很优秀哦!”董少奶奶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隐约露出了本意,原来有招女婿的意思,或者先混个脸熟,以后再说。
“圣玛利亚女校是个不错的学校。”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关心地说道:“令媛成绩优秀,确实值得自豪。”
“阿萱虽说上的是西学,但性格温柔恬静,贤淑恭良……”董少奶奶开始推销起来,陈文强禁不住想打呵欠。
“打扰了,家父和几位先生想请您去小客厅详谈,不知——”终于有人来解围了,陈文强差点想冲上去给朱公子一个拥抱。
“对不起,失陪了。”陈文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站起来向董家母女点了点头,转身在朱公子的引领下向小客厅走去。
当规章制度、市场选择、业务取舍、风险管理、投资经营等等一系列文件展现在众位富商大贾面前时,虽然只是简述,也让这些人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合则留,不合则去,诸位不要勉强。”陈文强刚刚叼上香烟,就有一个小妞递上火,真是太有眼力了,陈文强颌首致谢,吸了几口,对众人继续说道:“我查阅了近三十年发生的几次金融风波,发现外国银行凭借特权在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从中渔利,是一个重要根源。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缺乏监管措施,钱庄、票号都从自己的眼前利益出发,违规操作,导致风险激增。所以,要加入中美联合银行,就必须要遵守总行制订的规章制度,服从总行的监管和风险控制,这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湖州许家的代表皱着眉头问道:“陈先生,对外国银行我也有所了解,请问如此经营是不是太保守了?”
“不是保守,而是相当保守。”陈文强笑着说道:“一个银行能成功并且长盛不衰与它对风险的严格管理和控制是密不可分的,对待风险就要象白发老太太一样谨慎小心。”
小妞强忍着笑,伸手摸了摸嘴唇,其实是捂住了小嘴,只是动作很优雅。
周舜卿、沈缦云、虞洽卿等为首之人低声商量了一下,虞洽卿起身笑道:“陈先生的大才让吾等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只是吾等愚笨,这些文件需要揣摩领会商议后方能决定。”
“正该如此。”陈文强点头赞成道:“谨慎是必要的,如有疑惑,尽可以去询问,弄清楚了才好放心投资吗!”
会聚于此的商人主要是宁波商帮,这也显示出甬商在上海的地位。宁波自古以来有经商的传统,在**战争之前,宁波是一个重要的贸易港口。上海开埠后,宁波港的地位急剧下降。而宁波商人利用地缘上的优势,纷纷抢滩上海。宁波商人从事商业活动的时间较长,资金较为宽裕,所开设的钱庄也居于前列。
清末时,在上海的宁波秦家、镇海方家、李家和叶家、慈溪董家、湖州许家、洞庭山严家和万家、苏州程家九大钱庄家族中,宁波籍(含镇海、慈溪)就占了五家。同时,以宁波商人为首开设的上海钱业公所,以及自身的同乡会组织——四明公所、宁波旅沪同乡会,构成了一个紧密地互助协调系统,把宁波商人的财力、人脉尽可能得集中起来,从而确立了宁波帮在上海商界的支配地位。
“而且,银行成立之后,与传统钱庄最明显的区别便是要有钞票发行权。”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向四下拱了拱手,“向朝廷申请钞票发行权一事,还要诸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斡旋出力啊!”
朱葆三捋着胡子,微微颌首,觉得陈文强虽是年轻,但还是很懂人情事故的。其实这件事情固然难办,但陈文强与张謇关系不错,说动这个老状元帮忙也大有可能。如今这番低姿态,倒是给了甬商们很大的面子。
“陈先生。”那个既会来事儿,又坐在一旁很淑女的小妞突然开口问道:“您刚刚提到风险,而发行钞票岂不是风险很大?外资银行要独霸中国金融市场,岂会坐视华资银行平稳发展?”
“所以才要资金雄厚,初期更要步步为营,稳固发展。”陈文强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这小妞,笑道:“比如说发行钞票之初,便要量力而行,不可急功近利。外资银行想要打压,传统的手段就是挤兑现银,只要准备金充足,就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害怕。反过来说,如果能够在挤兑中立稳脚跟,岿然不动,岂不是给银行打了很好的广告,让银行发行的钞票更有信誉,更加坚挺?”
“万事开头难,既要建立银行,就不要怕外资银行的打压。”虞洽卿立刻领头赞同,“咱们宁波同乡会只要登高一呼,宁波同乡的商店、钱庄、银号定会施以援手,共渡难关。”
“有现银十万,就发十万的钞票;有现银百万,就发一百万的钞票。”朱葆三轻轻一拍桌子,“如此审慎保守,洋人想挤兑,咱们也不怕。过得三五年,钞票有了信誉,为人们所接受,银行再改为积极策略,也为时不晚。”
第六十四章 各有不同两女子
意向交流会暂时结束,钱庄在中国历史上可谓悠久,但在新时代中,却难以抵挡具有现代金融管理方法和经营理念的新式银行。所以,成立的银行将不会是只换招牌的钱庄、银号,而是要在金融世界中搏击发展,与外商银行竞争较量的现代金融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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