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老夫不能从命。”胡郎中不停地摇着头,连看都不看一眼李善堂。
“郎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李善堂焦急异常地说。“以我对先生的敬重和了解,您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更何况那郑百穿是单身一个,出了事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望先生还是以慈悲为怀,快去救他一命吧。”说完他一把抓起胡郎中的手拉着他就走。
“善堂啊,你先放开我的手。”胡郎中用另一只手拉住树干就是不肯挪步。“我知道你为人本分善良,可你也太过敦厚,不善颜色,你只一心要救那郑百穿,可怎么就没有想到老夫也是年老体弱,而且淋雨走了那么多路,我哪里还走得动吗?”
“那就由我来背着先生吧。”李善堂赶紧俯下身子。
“我已经说过,去了也是白去,我根本治不了他的病。”胡郎中仍是摆着手说。
“你看都没看过,怎么就知道治不了呢?”李善堂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倘若先生赶去诊治过,纵使有个三长二短我们也算有个交代了是不是?”见胡郎中还在摇头,他就说:“倘使先生再行推却,那我就只好给先生跪下了。”说完他真的顺势在泥水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快起来,这万万不可。”胡郎中赶紧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随即他无奈地叹口气。“善堂啊,今天我本来是死活不想走这一趟的,可你既是这么拧执,老夫我也诚服你的信厚无私,实在驳不开这个面子,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再跟你走一趟吧。”
“多谢先生恩德。”李善堂说过又俯下身子。“就让我来背着你走吧。”
“背倒不必了。”胡郎中说。“天黑路滑,你就扶着些我走路便罢。”
于是他们立即扶持着一路赶回,等到了郑百穿的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那郑百穿依旧扑卧在门口的泥地上,满身满脸的雨水和泥浆,一只别家的大黄狗正嗅着他的身子四面打转。
“为人不仁,自食其果啊,倒在路上无人问津。”胡郎中见状,不断感叹着摇头。
李善堂连忙将郑百穿从地上拉起来,摸黑背进屋里的一张床上,点上灯,为他擦干身上的泥水,又找出干净衣服替他换上,然后请胡郎中为他把脉听诊,只一小会,胡郎中便放开他的手,拉着李善堂的衣袖走到一边说。“善堂啊,我刚才猜想得一点没错,他的病果然是无药可救。”
“既是来了,还望先生尽力想想办法。”李善堂恳求道。
“老夫凡胎俗子,实在想不出救他的办法。”胡郎中说。
“那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李善堂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胡郎中说:“他的体内症状阴阳滞阻,气脉寒逆,一看就是神仙难医之疾,如果老夫料得不错,最多不超过三日,他就会全身气血冰结,五脏俱废,死于寒凝之相。”
“这人怎么能一下子说死就死呢?”李善堂忧心如焚地说了句,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忽而又一把抓住胡郎中的一双手苦苦哀求。“先生,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
“办法只有一个。”胡郎中说。
“什么办法?”李善堂问。
“如果你一定要帮他,那就赶紧请人打造一口棺木,三天之后为他收尸入葬吧。”胡郎中说完,气色凛然地走出了郑百穿的屋子。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且说郑百穿得了暴症,已经卧床待毙,李善堂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得按胡郎中所言,第二天一早就去请来几个工匠为他打造棺木,时间紧迫,几个工匠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地忙活了二天二夜,终于制造出一口漂亮威武的棺材,涂上黑漆,气势恢宏地摆放在郑百穿家中的厅堂里,老远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而那郑百穿一直人事不醒,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全村的人谁都没有进去看他一眼,只有李善堂一个人忙紧忙出地照料着,准备替他操办后事。
李小阳和他娘仍是悉心照料着彩云,每日里喂她喝汤服药,眼见得脸色一点点红润起来,神情如常人无异,但就是还不会睁开眼睛说话。娘俩心里虽然对郑百穿满怀怨气,但想着他人之将死,不由也生出些恻隐之心,再加上李善堂这几天日夜操劳,脚不踮地,人都憔悴得变了型,所以他们也就不再去埋怨他了,任着他一个人东奔西颠地去忙活。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郑百穿全身肤色开始呈出了青紫色,样子可怕得像个青面獠牙的怪兽,这时李善堂一摸他的身子,感觉冰凉透彻,毫无一丝生机,再探他的鼻息,虽然是一息尚存,但是气惹游丝,而且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于是他知道胡郎中说得一点没错,这人无论如何是熬不过今天的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九龙山上来了一位云游的道士,瘦骨嶙峋,着一套紧身布衣,扎腿束腰,肩上背一根三尺长的木杖,木杖上挂着一只布包裹,此时天上的雨刚停不久,山上的柴草树木都水湿淋淋,道士从山腰上一条小路穿梭而来,全身衣服却依然干净整洁,不湿分毫。
这道士来到山脊,举目一望,但见那九龙山果然有九条岭脉,看起来条条巍峨磅礴,犹如卧龙蓄势,气象万千,而中间的主峰犹如一条飞龙向北升腾而起,直插云霄。再俯瞰山下,南边洋洋几十里一览无余,那条浩瀚的九龙江清澈可见,江水悠缓深沉,沛然东去。
“九龙山水,真不愧为南国好地方啊。”道士看得连连点头,禁不住抚须赞道。
随即,他的目光忽然被下面不远处的一道景致吸引住了,那是中间主峰下的一片山坡,定神看去那里正冒出腾腾的紫气,如遮天蔽日般升向空中,这道士看得大吃一惊,急急朝那地方奔去,果见得那里有片平地,上面埋一座大坟包,坟前竖一块墓碑。道士也不看墓碑上的字,只站在坟前四周察看一番,嘴里惊呼连连:“了不得啊,实在太了不得了。”
片刻后,那道士抬头看了下紫气腾去的方向,便径直走下山来,快步朝隐仙坪李善堂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的李善堂刚好回到自己家里,他从外面买回一捆黄纸和一些香烛,进门后先把黄纸拿到楼上,吩咐妻子儿子趁着照看彩云的功夫赶紧折叠些元宝和烧纸,已备随时急用,自己则稍稍看了下在床上躺着的彩云,也顾不得多问些什么,只是对他们说:“百穿兄弟快不行了,今晚我得整夜在那儿守着,万一彩云什么时候醒来,你们可随时过来叫我一声。”
“阿弥陀佛。”李善堂妻子又哆嗦着合起手掌,嘴里念叨道:“他怎么真的说死就要死了呢?”
“爹,你看你那个忙乎劲。”李小阳有点不屑地冲他爹撇了下嘴。“都快把人家当爹伺候了呢。”
“儿子。”李善堂妻子连忙用眼色止住他,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说:“人家人都快没了,我们可不兴说这个话。”
“就是嘛。”李善堂用不满的眼光看了一眼儿子。“你只顾和你娘照看好彩云便是,其他的事少操心。”说完他走下楼去,将一些香烛和红白布匹拿在手里准备离开。
“家里有人吗?”外面有人在问道。
李善堂跑出去一看,见门口站着一位面容清瘦,精神矍铄的道士。
第七章
“道长好。”李善堂赶紧笑着招呼他。
“尊驾好。”道士躬身施礼。“贫道偶然路过此地,可否进屋来讨口水喝?”
“承蒙不弃,道长快请进屋来吧。”李善堂热情地将道士请进屋里,在桌上落座,忙着为他端水倒茶,然后自己也坐在一边,陪着他说话。
“敢问道长从何而来?”
道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用精锐的眼光在屋里四面环顾。“贫道云游四海,天地为家,不曾从哪里来,也无所谓到哪里去。”说罢他笑着看了一眼李善堂。“倒是贫道有件事想请教尊驾。”说着道士忽然注意到了放在屋里的那些香烛和红白布匹,不禁很感疑惑地问道:“尊驾府中怎么会添了这些物件?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是为别人家准备的。”李善堂回答说。
道士颔首“哦”了一声,然后他又问李善堂。“请问尊驾贵姓?”
“鄙姓李,叫李善堂。”李善堂又回答他。
“哦,是李善主。”道士又点着头。“那贫道敢问李善主,最近府上是不是有人怀孕了?”
“仙长神明。”李善堂说。“的确是这样,鄙人的儿媳怀孕了。”
“贫道可否斗胆叫令儿媳过来一看?”道士问。
“她受了伤,至今还昏迷着不曾醒来。”说到儿媳,李善堂不免有些担心地暗暗叹了口气。
道士又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李善主如果信得过贫道,可带我过去看一看令儿媳。”
“如此再好不过。”李善堂说。“如果仙长能医得我儿媳之疾,李某我真是感激不尽。”说着他就带了道士上楼,来到彩云房里,妻儿几个一见,都恭敬地起身问好,并为道士腾出足够的地方让他观察病人。
道士也不伸手把脉,只端详彩云片刻,便抚须笑道:“她根本没什么病了,昏睡不醒只是因为受到惊吓,体内积聚了一些邪气堵塞穴道而已,待我替她解穴一泄就无妨了。”说完他让几个人帮着彩云翻过身子,在她背上轻轻拍出一掌,就听得彩云发出一声大叫,然后放开嗓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李善堂一家眼见得彩云一下子醒了过来,都高兴得不得了。李小阳更是激动得满眼泪花,他用双手抚住彩云的双肩,一边亲昵地安慰着她,一边不住地向道士道谢。
“仙长真神人也,转眼功夫手到病除,让我李某感激涕零哪。”李善堂也显得异常的开心,过后他马上去自己房里去取了些银钱,塞到道士手里。“仙长大恩如同再造,李某实在无以为报,这点钱你就收着吧。”
道士一把推开他手里的钱,俨然说:“贫道所作只不过一心想修善积德,李善主怎可以利禄之心来度量贫道?”
“一点薄钱不成敬意,还望仙长恩准收下。”李善堂说着又要把钱往他手里塞,道士肃起脸色说:“李善主,快收起你的钱来,休得再玷污贫道。”
见道士如此坚辞,李善堂只好收起钱来,对着他长揖一躬。“仙长虚怀若谷,淡薄利禄,实在让李某诚惶诚恐,于心不安哪。”于是赶紧吩咐妻子下楼生火做饭,留道士食宿。并对道士说:“那求仙长务必给李某留点薄面,在家中担待几日,虽是粗茶淡饭也好聊表我心。”
道士这才点头应允;“既然李善主这么盛情,那贫道今晚就在府上叨扰一餐吧,至于寝住,贫道素来以四海为家,只习惯与日月星空为伍,从来不喜寄人屋檐之下,待天一黑我自要上路。”
李善堂还想再行挽留,道士已顾自转过身子,又朝着彩云细细打量一番,此时的她已完全恢复,正亲热地偎在李小阳身上和他说着话,见道士看她就很腼腆地笑了一下,正想起身给他道谢,道士忙伸手劝阻她:“小夫人无需多礼,只管躺着将息身子。“说罢他拉起李善堂的一只手,二人一起走出房外,道士对李善堂说:“令儿媳身子虽已复原,但我仍有一句忠告,你须得记牢才是。”
“仙长吩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