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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的士兵在府门前整齐的列队停下,尹重练兵归来,朝府内走去。虽已年近古稀,却仍是步履稳健,两鬓额发乌黑发亮,眼角尾纹刻满深沉,彰显出年轻时的骁勇神武。
看将军毫无征兆就回了府上,曲伯一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激动的领着府上下人朝他行礼。尹重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扫视一圈,道:“丫头呢?”
“回将军话,听侍候公子的嬷嬷说,公子一大早就不在房内,应是待在青园里。”
“这孩子,又不开心了?”
话音刚落,伴着一声满是欣喜的“爹爹”,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远处冲过来,结结实实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尹重豪爽的大笑出声,轻拍着花楚脑袋,宠溺道:“都这么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老往爹爹怀里钻。”
“爹爹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都没能去城门处接你。”花楚嘟了嘴,不满道。
“天冷,这不是怕冻到我家丫头吗?”尹重看到跟在花楚身后的蓝衣少年,突然沉了脸,皱眉道,“府上何时多了外人?”
花楚抱着尹重的胳膊撒娇道:“流溪武艺高强,又无家可归,我便让他做了我的贴身侍卫。”
“是吗?”尹重目光锐利如剑,逼视着边流溪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从何而来,又因何出现在我太尉府?!”
不知为何,向来能说会道的边流溪,面对尹重的质问却是俯首跪地,一言不发。
花楚见状,替他解围道:“此事说来话长,爹爹一路奔波,想是累了,先回屋歇息,流溪的事以后再说。”
“哼!太尉府岂是谁都能进的?”尹重看向花楚,教训道,“你看看你,起那么晚,还没梳洗就跑来了罢。回去收拾好。”
“哦。”
她刚出青园,就听府上下人说爹爹回来了,急着赶过来,衣服都未穿戴好。花楚点点头,知道爹爹用人谨慎,是想盘问边流溪,走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府上好容易来个陪我说话下棋的,爹爹可莫要把人吓跑了。”
穿戴整齐后,花楚听下人说边流溪被爹爹带去了书房,虽说知道前世他既然被爹爹重用,身份什么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却还是忍不住跑去了那里。
蹑手蹑脚的跑到书房的窗户底下,想探探情况。谁料,昨夜在石屋里睡觉,不幸染了风寒,脚刚落定,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听到声响,尹重从书房走出来,脸色那叫一个臭啊,阴沉沉的像是打了败仗。
花楚干笑着缩缩脖子,还未来得及问什么情况,脑袋便被爹爹狠狠拍了一下,当即委屈的抱了脑袋喊疼。
尹重拉过她的手,指尖按在她的脉搏上,边号脉边有些怒其不争道:“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乖乖喝药就好嘛,爹爹不许凶我。”
“你呀……”
尹重长叹几声,摇摇头走开了。
见爹爹没再说什么,花楚便进去书房去找边流溪。随即惊讶的发现他右手上多了一把纯金打造的锁链。
锁链呈环状,分别扣在手腕与五指的指根处,又以链子相交链接在一起。宽约一寸的指环上刻了五个醒目的“奴”字。
世奴锁。
越国是个民生等级分明的国家,除去犯下罪行的犯人,一般而言,地位最为低下的是仆人。然,还有一部分身份更为卑贱的奴隶存在,那就是被扣上世奴锁的人。
每把世奴锁都配有唯一的钥匙,握在主人手里。一天不把锁卸下,则一天像那即将执行死刑的游街罪犯,可随意被人辱骂看轻。
且如若有家室,则世代为奴。故而唤作世奴锁。
“爹爹他……”
花楚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边流溪却对手上的锁链不甚在意,轻轻抽出被她拉住的右手,道:“将军不计较流溪之前犯下的过失,同意流溪留在府中了呢。”
“可是……”
“公子良善,不必挂心流溪。流溪自小身份低微,如今可以在府中安然度日,已是莫大的幸事。日后若有机会为将军效力,此生更是再无遗憾。”
“……”
可是,前世她遇上的边流溪,温柔如流水,却孤傲如月华,优雅中透着不容人忽视的自尊矜贵。而今世一开始,被她当做下人呼来唤去且不说,如今还被扣上了具有侮辱性的世奴锁,他……当真愿意?
“公子冬日里容易受凉,却不爱惜身体。如今染了风寒,想必将军已命人煎好药等着公子呢,快过去罢,莫让将军等急了。”
“……”
果然还是心存怨怼的,自己戴了把金光闪闪的锁,便也见不得她好,幸灾乐祸的催她去喝那些苦得要人命的药汤。真是个小心眼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冀北务农
正月十八是立春,爹爹与朝中其他官员要在皇上的亲自率领下去东郊迎春。花楚闲来无事,便打发下人在她别院的古槐下安置了一个卧榻,以备日后她晒太阳或是夏日纳凉时用。
天气晴朗,风和日暖,心情还算不错。偏生有人爱捣乱,见不得她清净。
下人李福来报说,迎春之后,皇上安排官家子女与刚从塞北归来的九皇子一道去踏春。爹爹特命人通知她提前做好准备,并且还带话说,段沉幕那厮一会儿要来接她。
哼,刚迎的春,那么多人闹哄哄的出行,也不怕把春给踏没了。
花楚将边流溪端上来的茶水往地上狠狠一摔,对李福道:“本公子在睡觉,什么都没听见!”
“这……”李福在府中多年,自是知道她的脾气,忙跪于一旁道,“那奴才等公子醒了,再禀告公子罢。”
这还差不多。花楚对他的懂事很满意。当即打算回屋睡觉,走到闺房门口,又觉不妥,重新返回槐树下,借着拙劣的轻功爬上树,随意找了根树枝靠着,准备入眠。
却见边流溪轻飘飘的一晃悠,就飘到了她的身旁。那速度,那身姿,与她刚才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不是一般的羡慕嫉妒恨呐。这么好的轻功,也难怪当初能毁去南边别院里的云线阵。
“你上来作甚?”
“还是早春,树枝尚未发芽,有些经冬枯死的朽木不易辨认,公子还是小心为好。且公子挑的这树枝太过细长,即便不是枯枝,怕也承不住公子,容易摔伤。”
“……”
无耻!如今被他不由分说的横抱在怀里,踩在那所谓的太过细长的树枝上,不照样承……
“咔嚓”
呵呵,也承了那么一小会儿呢。
这棵槐树已有百年历史,很是高大粗壮。先前她寻的是最矮的树枝,现在被他抱到接近顶端的地方,真是惊险刺激。让她有种想从这里将边流溪推下去,摔他个手脚残缺,然后再拿树枝当做飞镖,将他可恶的手指钉在地上的冲动。
而边流溪看她靠在树枝上乖巧的“睡去”,便也识相的退回地面,与李福一样跪候在旁边。
没多大会儿,尹重便与段沉幕一前一后的来到花楚别院。不见她的影子,尹重质问一旁的李福道:“不是让你回来通知吗?丫头呢?”
“回将军话,公子她……”李福吓得冷汗直流,吞吞吐吐道,“公子在……在睡觉,奴才不敢打扰。”
“睡觉?!”
尹重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登时来气。那么高的树枝,亏她爬得上去,也不怕摔着。连喊几声,别说有人应声了。就是落在她旁边的鸟都没惊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上去教训她。为难之际,段沉幕在一旁道:“花楚许是贪玩,跑上面不敢下来,才会睡着的。晚辈这就将她接下来。”
“那就有劳九殿下了。”
段沉幕几个利落的飞身,便停在花楚身边。见她靠着树干睡得很安稳,深邃的眸中闪过精光。借着枝干的遮掩,俯身慢慢朝她唇上亲去。
乌发散落,在花楚脸上投下阴影。阳光透过发隙洒在即将贴合在一起的唇瓣上,唯美中透着诱惑。段沉幕耳根有些发红,起身放弃对始终乖巧的睡美人儿的亵渎,失望的摇摇头。
果真是睡着了呢。
小心翼翼的将她置于树下的卧榻上,转身对尹重道:“晚辈贸然来访,本就唐突,既然花楚在休息,那晚辈就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也罢。”尹重虽是有些生气,但终归是宠她,看她睡得安稳,也不忍心叫醒,便随着段沉幕往外走去。
突然,一直跪在一旁的边流溪开口道:“殿下请留步。”
段沉幕与尹重皆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低垂着头,缓缓道:“公子先前吩咐流溪,若是再见到殿下,就把先前在街上从殿下手中抢来的马儿归还。”
尹重一听,沉声道:“还有这种事?这孩子,竟是越发胡闹。”
段沉幕思虑片刻道:“那匹马虽跟随本王多年,然,花楚喜爱骑马,又与本王多年不见,便送于她了。”
“万万不可,”尹重阻止道,“听闻殿下有一相伴多年的千里驹,应该就是被丫头抢走的那匹罢。丫头不懂事,殿下莫要顺着她。好马是不应该埋没在庭院里的。”
段沉幕还想再说什么,边流溪又道:“殿下不知,那日公子不慎被此马惊到,至今都不敢再碰它。”
“惊到?可受伤了?”
“回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到而已。”
“也罢,是本王考虑不周。你且去将那马牵来罢。”
“是。”
待边流溪送走九皇子,回到别院时,花楚竟仍是躺在卧榻上轻眠。俯身将她身上的毛毯扯开,指尖拂过她锁骨时,稍微用了点力。
于是,花楚猛地睁开眼,挥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道:“放肆!谁许你不经允许点我穴道的?!还趁机在爹爹跟前告我状,哼,无耻!”
“流溪知错,下次点穴前会尽量抽空询问公子意愿。”
“……”
有病罢,明知她脾气不好,还老在她面前说欠抽的话。不过,看在他还算帮上忙了的份上,花楚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了。
扫了眼地上摔碎的茶盏,嘟囔道:“再去沏杯茶来。”
算是结束了今日的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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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
从十一岁开始,每逢二月二,花楚就会带上几百个士兵去冀北帮百姓务农。那里几年前发生地震,伤亡惨重。而北方本就地广人稀,灾情过后,人员更为稀少。
当初她提出要去冀北帮百姓务农这件事时,爹爹并未反对,帮她征得皇上同意后,亲手挑了几百精兵由她率领前往。
迄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公子,可以出发了。”同行的边流溪在一旁提醒道。
花楚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城门移到边流溪身上,一时也有些感慨。前世若是他陪她去了冀北,就不会有机会背着她娶左盈了罢。
未行多远,段沉幕竟带了一小队侍卫追来。声称要与她一同前往。花楚自是不愿意。
“先前踏春,花楚未去。难得有空,就当是陪花楚踏春了。”
“……”
她没那么大的鬼面子。然,狭路相逢,横者胜。那段沉幕骑马往路中间一横,她便过不去了。
双方对峙了半晌,谁也不让谁。然后,毫无意外的,脾气急的花楚先怒了。
挖苦道:“怎么,殿下闲来无事,跑去冀北射兔子玩?”
段沉幕面色尴尬,眸中满是无奈,皱眉道:“要不花楚也射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