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突然将水瓢里的水倒入盆中堆起的面粉里,一时之间让水珠和飞扬起来的面灰溅到两人身上。胤祥和熙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连忙低头拍打身上沾染的异物,都没有发现那个一边说着对不起的悦宁,还一边将袖里的一根细小银针滑入面粉中。
熙柔知道她已经被激怒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满她的举动,但还是很兴奋。她连忙说着不碍事,然后催促着悦宁继续动作制作点心。
悦宁微笑了一下,似乎突然胸有成竹起来。她小心的搅和着加了水的面粉,直到面粉被搅成粘稠的糊状,这才开始用手揉成面团。
“哎呀!”突然她大叫一声,吓了对面两人一大跳。只见她含着泪伸起右手,糊状的面粉沾得她满手都是,颜色却是一种怪异的粉色。胤祥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可刚一碰触就惹来她惊声尖叫。她将手背在身后,再不愿胤祥碰到,并且张着那双此刻正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的看了熙柔一眼,哽咽着快速跑出了厨房。
熙柔错愕的看了胤祥一眼,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胤祥看向盆中,脸色一下大变。熙柔更加疑惑,眼神也随着他看了过去。银针的一头带着鲜红的血迹插在已经被血染成粉红的面团中,让熙柔觉得有些眩晕。
“我没有……”她抬头急急的解释,得来的却是胤祥怨恨的目光。他虽然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厨房,却让熙柔觉得异常的寒冷。不用说,这一切都被他误会了,这个冒牌的悦宁果然诡计多端,不但漂亮的化解了一难,还顺道将她也拉下了水。
胤祥,你真是关心则乱,难道就看不出她的诡计吗?如果我真有心害她,会用这一根小小的银针?又会当着你的面对她下手?唉!如今我倒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熙柔定定的看着那盆中的面团,几天来压抑住的情绪宣泄而出,泪一滴一滴掉在盆里却淡化不了那抹粉红。在熙柔眼里这粉红的颜色不是那假悦宁的血,而是她的血,汇流成河,就快流干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悦宁的右手包扎着,让众人觉得很奇怪。胤祥铁青着脸,目光丝毫不在熙柔身上停留,更别说会听她什么解释了。熙柔也不再想要辩解,一开始热切的心也逐渐冷了下来,不为这次计划的失败,而是为胤祥的表现心寒。难道爱一个人就能让眼睛蒙蔽了吗?难道爱一个人就能是非不分了吗?就算她知道胤祥是因为爱她才会如此,但她还是不能接受。这样已经被爱迷惑的胤祥,她无法接受。
深夜。
可是他的安全呢?熙柔有些摇摆不定。是不是该告诉他真相?她又叹息了一声,在无尽的黑暗里,显得犹为醒目。
“谢谢你!”一个女声在她耳边响起,让熙柔猛然警觉的从亭子里站起来。这般无声无息的接近她,武功一定不弱。而她也猜到了声音的主人,想必就是那位急着来讽刺她的假冒悦宁吧!
果然,黑暗中一个人影越来越近,走入熙柔的视线正面对着她,脸上是一片笑吟吟,得意得连眉毛都翘了起来。
“哼,劝你别做这副表情,以前的我可不会如此看人。”熙柔不想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注视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变成了两个,一个是她的身体,一个是她脱离身体的灵魂。
“呵,真是要谢谢你的提醒了!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扮演好现在这个角色。”悦宁轻笑着,故意摆出一些她以前根本就不会这样的神情,让熙柔更是恨得牙痒痒。
“怎么,你的十三阿哥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人有机会跑出来和我聊天?”
“唉!哄他回房还真是不容易,非要看我睡着了才愿意离开,害我只好假装睡着了,这才得空出来找姐姐聊天啊!”她将披风紧了紧,侧身靠在亭柱上。
熙柔真是怀疑,为什么她能将两个角色都诠释得那么到位。一个清纯可人,完全就如同三、四年前的她一样;一个妩媚狡诈,也许正是她原本的性格。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戏,那么她无疑可以获得最佳演技奖。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接近十三爷有什么目的?”熙柔有些失去了冷静。
“十三爷?你就甘愿把他当作十三爷?而不是你的胤祥?啧啧啧,当真是伟大啊!竟然只为他着想,而忘记了自己。要我说这就是蠢,也只有你这样的蠢女人才会做这样的事。”
熙柔捏紧了拳头,竟然无话反驳。
悦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原以为你会个强劲的对手,没想到也是这般的没骨气。这场游戏越来越不好玩了。让我想一下,该怎么增加游戏的可玩性呢?既然你不奉陪,那么找胤祥如何?”
“你到底想干什么?”
“唉!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悦宁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亭子,只留下熙柔一个人愣在那里。
刚才她眼中闪过的是什么样的神情?带着迷惘,带着忧伤。如此心狠的敌人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神情,莫非是她眼花看错了?
这个念头没有在熙柔脑海里停留太久,转而被另一个念头占据。她不能让假悦宁伤害到胤祥,她要告诉胤祥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三十一章
对于熙柔来说,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左思右想了大半夜,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这几日,她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胤祥和那假冒她的女人身上,虽然同住一个宅子里,却很少与宝儿碰面聊天,也无心去管宝儿和胤禛究竟发展成什么样了。其实这几天胤禛没事便去找宝儿喝茶,宝儿虽还是对他不冷不淡的,却也没有拒绝与他相处,两人通常是捧着一杯茶沉默着,看向外面一副衰败的景致,心里感慨不已。
宝儿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心态,既想天天和胤禛在一起,却每每见到他时又会想起他的冷酷无情以及欺骗利用的事情来,一时觉得很迷茫。想找熙柔说说心事,却发现熙柔特别的忙,忙着跟在十三和悦宁身边,让她十分费解。她认识的熙柔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不会如同下人嘴里所说的攀龙附凤之人,可是她为什么还对十三不死心呢?也许就连熙柔她自己都难以解答,爱情常常会让人失去理智,深陷其中的当事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的。
“柔柔,你在想什么?”午后,宝儿不抱希望的到熙柔房中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她在房里发呆,于是推门而进,打算和她聊聊彼此的感情问题。
“没什么,随便瞎想想。”熙柔的精神很萎靡,她依旧斜靠在贵妃椅上,对宝儿的到来没有太大的反应。
“柔柔,你说白莲教这事什么时候能完啊?”
“这不好说,不过最晚也就明年开春吧!等康熙南巡完回宫,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柔柔,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这件事那么大的动静,却在历史上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呢?莫非白莲教真的在康熙下江南以前就被我们给干掉了?”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熙柔皱了皱眉头,又想起昨晚那假悦宁的话,头疼不已。
“柔柔,你现在到底对十三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听说悦宁的手是因为你……”宝儿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眼前这个最好朋友,可是她却想听她亲口否认,这样才会放下那悬在半空中的心。
“宝儿,你……算了,陪我喝点酒如何?”熙柔突然懒得去解释,她连对胤祥都解释不清楚,又如何向别的人解释呢?
“喝酒?好吧!暖暖身子也好。原以为这江南的冬天不会太冷,可没想到还是不及广州半点温暖,真是越待越不习惯了。你等着,我去拿酒!”宝儿自知不对,有些尴尬的接过熙柔的话,连忙出门拿酒去了。
不一会,宝儿就抱着两坛子白酒走了进来。她将坛子小心的放下,然后将房门关上,对熙柔说:“来,今天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我们姐妹俩喝个痛快。”她正准备拿茶杯将酒倒上,却见熙柔已经接过一坛,直接抱坛喝了起来。
两个选择,将她为难成这个样子。熙柔猛灌了一大口酒,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就算再痛苦再伤神也只能将秘密烂在肚子里,因为稍有差池就会换来不可挽回的后果。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她需要一个可以听她倾诉的人,她需要人给她分析解答,可是没有,身边的人都不合适,她只能孤军作战,独自面对这个秘密所带来的伤害。
孤军作战,这也不错,我丁熙柔是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害怕孤军作战么?她恨恨的想着,又灌了一口酒进去。
“柔柔,别这么喝,会醉的!”宝儿见她这架势,知道她是想找个途径发泄一下自己郁结的心情,可是酒也伤身,特别是熙柔现在的身体,真的需要好好保养才行。
“宝儿,你想好了吗?和你的四爷怎么相处下去?”熙柔躲过宝儿想抢她酒坛的手,将话题丢到了宝儿身上。
宝儿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一问,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低头想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说:“能怎么相处,就这样呗!等白莲教的事结束后,他当他的四爷,我做我的宝儿,他回他的京城,我去我的广州,从此各不相干了吧!”宝儿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用喝酒掩饰住了眼泪的滑落。
“好,这样也好。能放下就好。宝儿,你比我强。”熙柔喃喃自语着,将坛子里的酒喝去了一大半。辛辣的酒顺着她的喉咙滑入她的胃中,火辣辣的难受,却让她有了一丝快感,她知道她该怎么做了。
熙柔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桌上,不理会还在伤感的宝儿,冲了出去。宝儿错愕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她没有熙柔喝得多,神智还十分清醒,她害怕酒量不好的熙柔会借着酒劲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果然,熙柔直径向胤祥的屋子跑去,她的酒劲刚刚上来,有些头晕,走着走着就摇晃起来。她猛得撞到了正在回廊上的年羹尧,却还没等他询问出了什么事便立即推开他,继续向前快步走去。
“年大哥,帮我拦住柔柔。”宝儿在后面喊道,却已经没有用了,等年羹尧转身时,熙柔的身影早就没入了胤祥的房间。
胤祥正和悦宁在房中下棋,悦宁耍赖想要悔棋,胤祥虽然装作一副不同意的模样,手却不由自主的将刚才自己落下的棋子又拿了起来。熙柔冲进来时一时刹不住脚步,扑倒在棋盘上,黑的白的棋子落了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作为谈判的开场?熙柔手脚不受控制,可心里却还保留着一分清醒。现在这种状况,别说向胤祥表明身份了,就算是揭露这个悦宁是假的也不会让他相信。
“你给我出去。”胤祥隐忍着怒火,对熙柔冷冷的喊道。他现在越来越讨厌这个女子,竟然爱他失去了理智。
“姐姐,你没事吧!”悦宁站起来想扶起熙柔,却被熙柔反应快速的推倒在地。熙柔勉强将身子站稳,迅速的从腰间取出软剑指着悦宁说道:“你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冒充悦宁到底有什么目的?”
地上的悦宁掉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望向她,已经是泣不成声了。胤祥马上跑过去将悦宁扶起来,顺手一掌打在熙柔肩膀上。如果不是及时赶到的年羹尧从后面接住了熙柔的身子,否则这一交可摔的不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