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队前方，一个庞大的阴影正撞开了一颗巨大的陨石，在一连布朗运动一般的连锁碰撞中，缓缓现身。
“我靠！”远征队的众人差点一口鲜血吐在驾驶台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是每次看到三灵号这样行驶，他们都觉得闹心。
和他们必须躲避障碍物不同，三灵号其实是在依靠自己强大的推力和坚不可摧的外部装甲，在太空云层之中横冲直撞，硬生生在太空云层内部犁出了一道道的痕迹，每过一处，都会留下大量的探测器，只要两只远征队接近这些探测器，就会被探测到。
远征队的小型飞船在太空云层之中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而驱逐舰却是直接无视这些障碍物，大刀阔斧，一路开拓，不论是陨星，是太空植物亦或者是一些太空鸟类，统统直接撞碎。
偶尔还能够看到三灵号的虚空主炮发射出炫目的紫光，直接在太空云层之中划出一条直线，所有这条直线上的存在，不论之前是龙口藤也好，还是太空鸟类群也好，都消失不见了。大好的航线，一片通途。
当初躲入太空云层，是为了让太空云层限制驱逐舰的巨大舰身，谁知道这驱逐舰竟然那么变态，以峰南岐的见多识广，都只能叹息，这艘驱逐舰绝对不是普通的驱逐舰，它的外壳之坚韧，远超普通驱逐舰的配置。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艘驱逐舰船长的固执，一艘驱逐舰，锲而不舍地追着几艘可怜的小探险飞船，一追就是一个月，这是什么精神？这难道就是大无畏的国际主义精神？
远征队的联合舰队一步步被压缩生存空间和躲藏空间，几次在太空云层之中与三灵号遭遇，虽然没有被虚空主炮击中，这些飞船却几乎个个带伤，一个个狼狈不堪。
只有白帆号，这么多天过去了，白帆号甚至连一颗陨石都没碰上过，那斑驳的船身，和进入太空云层之时没什么两样。
所有的主驾师们都在暗暗咋舌，白帆号上这俩怪物，到底是什么变的？
人类的注意力集中时，可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但是当集中力丧失之后，人类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就会大幅度削弱，这是人类本身固有的缺陷，几乎无法克服。
但是古峰和古帆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集中注意力。
古峰和古帆是怎么做到的呢？
更何况，据说他们的飞船之上，根本就没有主控系统，完全依靠古峰和古帆两个人的思维波来模拟操纵飞船。
这俩人的极限在哪里？
若是给两人一艘强大的飞船，两人到底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这些天来，若不是有白帆号在，古峰那洋溢的战斗热情不时弥散一下，热血一下，恐怕众人早就完全失去斗志了。
“打吧！别躲了！”在警报响起的刹那，乔恩突然大吼起来。
“吼！吼！打！”古峰的怒吼。
“拼他娘的！”船长们爆发出了最后的勇气。
这是在崩溃之前，最后的亢奋，再这样下去，下次再和三灵号遭遇的时候，怕就是他们全军覆没之时。
“打！”峰南岐沉声道。
“听我的指挥……”红莲在通讯频道之中道。
“指挥个鸟，轰！”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如同沉睡了几十几百年的火山，瞬间爆发出了无尽的能量。
“齐射！”红莲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指令，把所有的飞船的主炮协同统一了起来，组成了连绵不绝的齐射。
在如同暴雨一般的齐射攻击之中，三灵号缓缓转动船身。
这么多天的战斗下来，三灵号也并非是毫发无伤，上次被远峡星一轮轮齐射轰击的侧舷，外层的甲板已经完全被揭了去，露出了坑坑洼洼的内层甲板。
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撞击之中，它的前方甲板也有些损伤，主炮的炮口之上，都有些斑驳。
但是这艘飞船依然毫不在意地转动了船身，正面迎接着远征队的齐射，慢慢积蓄着力量。
“不能躲！不能躲！”小飞船想要对付吨位远超自己的飞船，所能使用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齐射！
不论再厚的甲板，通过连接不断的轰击，以量变引起质变，最终也会超过力场金属的承受极限，上次红莲就是利用这种办法，把三灵号的侧舷甲板揭去的。
而纵观和三灵号的战斗，只有当初远峡星的船队以奇兵的姿态突然出现，以一轮齐射压制三灵号时，胜利的天平是倾斜向远征队的。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现在，在红莲的协调之下，两只远征队，十二艘飞船，十八门主炮，四十二门副炮一刻不停地连绵开火，所形成的火力压制效果，才能和三灵号正面对抗。
而一旦躲避，齐射的节奏被打乱，战斗就会和当初被三灵号追得到处乱跑一样，只能被各个击破。
“各位，无论如何，一定要按照这个节奏继续下去，谁先停下，谁就输！”红莲低声道，作为远峡星的旗舰，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三灵号的首要攻击目标，只要击杀了自己，没有了自己的协调，十二艘飞船就不可能继续形成连绵不绝的齐射。
这种齐射效果，其实也是一种非常深奥的学问，根据不同的飞船的不同参数，利用优秀的组织和计算能力，计算出每一艘飞船的发射频率，把所有飞船的最大火力发挥出来，形成连绵不绝的火力压制，现在整个舰队之中，只有他红莲可以做到。
起初众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后来在聊天之中谈起时，峰南岐自称无法组织起这种程度的齐射，众人才意识到其中的难处。
毕竟，齐射这种技巧和巡逻线一样，都是在大规模的战斗之中才能用得到，佣兵们极少能够掌握。
三灵号的前方挡板慢慢降下，露出了粗大无比的虚空主炮的炮口，紫色的光芒汇聚，吞吐不定，充能完毕之后，三灵号似乎也犹豫了，他们大概没想到这次远征队的舰队竟然不躲避，而是非常硬气地和他们直接对轰。
因为选择太多了，所以反而无法选择，现在的三灵号遇到的就是这种状况。
终于，三灵号选中了目标，它的船首微微偏转，红莲号的驾驶舱里面，响起了刺耳的被锁定的警报声。
“各位，红莲先走一步了，红莲号的各位叔叔伯伯，红莲无能，连累大家了，若是还有来生，还有缘分，我们再并肩作战。”红莲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红莲号，出发！”
红莲号，出发！
目标，死亡！
粗大的紫色光束横亘天际。
红莲号，一路走好！
来生，我们再做战友！
第79章：想死，问过我没有？
紫色的光束丝毫没有阻止远征队的齐射，没有爆炸，没有光芒，红莲号丝毫没有移动，就那么直接定在原地，等待着虚空主炮的降临，然后就那么干脆地从原地消失了，丝毫没有躲避和抵抗的意思。
“下一个到我了……”峰南岐低声道，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红莲的敬意，他不过是一名少年，却拥有许多人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品质，达到了许多人一生也达不到的成就。恍惚之间，峰南岐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自己还是一名军人的时刻，回到了那帝国的军队还有荣耀，还是为了守护国家而非守护某个人而战的时刻，回到了那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大义而牺牲自我的时刻。
“四齿号的各位，远志星的各位，能够和各位相遇，相知，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做战友。”峰南岐的目光扫过了前方全神贯注地射击的乔木，扫过了丝毫不曾被死亡吓倒的身边的同伴们，然后落在了站在他身边的肃风身上。
“抱歉，连累了你。”峰南岐歉然一笑。
“不……”肃风哑声道，“我很荣幸，能够和真正的勇士一起死亡，我已经许多年不曾感受过自己真正是在活着了。”
就算下一秒就要死去了。
十秒钟的时间很短，而虚空主炮的冷却时间，只有十秒。
每十秒就有一艘飞船消失，而密集的主炮却丝毫未见减少，依然在猛烈轰击这。
三灵号和远征队舰队两方，就像是西部的荒野之上决斗的牛仔，背转身体，一起向前走，数到一二三，转身拔枪射击，在那一瞬间，定然有一个人倒下。
也有可能，双方同时倒下。
但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等等，还没轮到你呢。”
“红莲？”峰南岐打了一个激灵，差点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刚才紫色光束明明穿过了红莲号所在的位置。
“想死，问过我没有？”古峰和古帆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在船舱中传来，两个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却满满的都是斗志。
“白帆号？你们又做了什么？”
在任何逆境之中，这俩人似乎都能找到办法反败为胜，峰南岐已经开始学会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和惊喜之后的幸福了。
@文@“移形换位大法！”有人在哈哈大笑，这声音并不是两人同步的，而是古峰的声音。
@人@“移形换位大法？”这是什么名堂？这也是一种驾驶技术？
@书@当然不是驾驶技术。
@屋@但是这种事情，只有白帆号能够做到。
自从和三灵号遭遇开始，三灵号的攻击几乎例不虚发，能够在被锁定之后还躲过三灵号的虚空主炮攻击的，只有白帆号。
没有延迟，没有偏折的虚空主炮竟然能够被躲过去，若是说出去，定然没有人信，但是白帆号确实做到了。
但是这并不是侥幸。
这是古帆那独特的能力，回忆。
三灵号会在何时射击，射击什么位置，都可以在古帆的“回忆”之中精确地反映出来。
前提是古帆能够控制“回忆”。
那需要近乎执念的强烈意念，而这种意念，显然不是毫无代价的。
虚空主炮虽然没有延迟，但是主驾师按下攻击按钮的时候，却有延迟。
在攻击按钮将要触发的那一瞬间，进行躲避，就能够躲过虚空主炮。
但是这种做法仅限于白帆号自身，他们不能把这种预判告诉别人，因为任何通讯方式都不可能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间，就算是通讯上没有延迟，别人也做不到，因为那一瞬间根本就不可能用“反应时间”来计算。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双方心意完全想通，几乎是一体的古峰和古帆两个人。
而若是要对其他的飞船使用这种躲避方式，只有一种办法，就是用古峰的特技。
刚刚，在虚空主炮攻击的一刹那，在红莲号就要被吞噬之前，完全无法用数字去计算的一丁点时间之中，古峰和古帆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十二只凝光排桨如同十二只手臂，抓住了红莲号，把红莲号平移到了另外一个方位。
而就是这一瞬间，虚空主炮发射，直接穿过了刚刚红莲号刚刚的位置，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齐射上的远征队的飞船完全没有意识到，事实上红莲号躲过了这一劫。
三灵号犹豫了，自从三灵号开始起航以来，就从来没见到过任何一艘飞船可以躲过三灵号的虚空主炮。
白帆号是第一个，而红莲号是第二个。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红莲号也只是沾了白帆号的光！
在三灵号的舰桥之上，铜族船长嚯一声站了起来，他双眼之中的惊讶完全掩饰不住。
这艘飞船实在是给了自己太多的惊喜了，当初这艘飞船用凝光排桨使出铜刺的战斗方式，就已经让他无比惊讶了，但是和现在的一切相比，铜刺又算得了什么？
这艘飞船，不会真的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吧。
白帆号越是特异，他就